第九十章 修行寶地
恭大師更是惱怒,大吼一聲,撇下李真珍,朝段小三就飛奔了過來。
段小三自知武技水平遠不如恭大師,連忙閃避。打不過,還跑不了嗎?段小三反應極快,動作也是敏捷,繞着學議堂四周奔跑。
恭大師練就的是金剛之身,防禦雖強,但機動不足,反而成了最大弱點。眼看幾次伸手就要抓到段小三,卻還是被段小三從指縫中溜走,覺得是在衆人中丟盡臉面,更是怒火叢生,暴跳連連。
已知恭大師厲害,但卻沒想到恭大師厲害到這種程度。恭大師這一掌一爪,帶起凌厲之風,招招讓段小三覺讓得心驚膽顫。
早知道不該去惹這個看上去魯莽之人。段小三心中暗暗叫苦,一眼瞥見邊上的李真珍居然還在捂着嘴偷笑,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喝道:“你還不快過來幫忙?”他的出手,也是因爲去營救李真珍,如今倒好,當事人沒事一樣在一邊偷着樂,而自己卻疲於奔命,累得氣喘如牛。
李真珍笑道:“誰讓你出這麼下三濫的手段,拔什麼不好,非要去拔別人的腋毛?你可知天竺人對腋下,如同私處一般,人家不生氣纔怪呢。”
段小三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是動了別人不該動的地方,心中有些惱悔,但事已如此,又怎麼能躲過恭大師的進攻?
學議堂雖然空曠,但畢竟也是一個封閉的場所,幾番週轉下來,段小三被恭大師逼進了一個角落裡。離那個角落不足兩步之處,便是恭大師所在的石窟。
要不被恭大師一掌拍死,要不就逃進恭大師的石窟,然後也被一掌拍死。段小三被逼無奈,只得左錯一步,跑進恭大師的石窟。
衆人齊聲喊“不可”。可惜段小三沒聽到。
密閉的石窟光線昏暗,又小得可憐,似乎還散發着某種濃濃的味道。
恭大師大吼,一掌拍在段小三頭頂的石窟,欲封死段小三進入石窟的進路,但段小三身子一矮,還是早了一步逃進石窟。
石窟狹小,如果恭大師進入,那他幾乎避無可避。段小三正想着如何從石窟逃出去,卻半天不見恭大師攻進來。
恭大師只是在石窟外頭大吼大叫,連連揮掌,卻沒有進入石窟的半分跡象。
段小三覺得可怪,忽聽得溫大師高呼了一聲佛號,說道:“曼地沙耳大師,你近七十年的修爲,居然敗在一個小鬼的手中,實在是可惜可惜。”
恭大師一聽,臉色大變,高舉的手,頓在空中。
溫大師繼續說道:“佛祖有云,起罪之由,爲身、口、意。身業不善,殺、盜、邪淫。口業不善,妄言、兩舌、惡口、綺語。意業不善,嫉妒、嗔恚、嬌慢邪見。是爲十惡,受惡罪報。如今你已犯了口業、意業不善之罪,難道你還未發現嗎?”
恭大師臉如死灰,低呼佛號,垂下頭,不發一言。
“你積澱了數十年的修爲,都累積在修行寶基中,你犯了兩大罪,原本還可在修行寶基中繼續修行。可事到如今,連修行寶基也被別人玷污,你畢生的修行從此再無積累,一爲清零。”溫大師又是高呼一聲佛號。
恭大師緩緩下跪。他的前面,是一面石壁。石壁上雕刻着一尊巨大的釋迦牟尼石像。
段小三還在石窟中,茫然不知所措。
王玄策幾步上前,臉含怒意,向段小三斥道:“段小三,你給我出來。”
“他這是怎麼了?”段小三指着恭大師問道。
“你闖大禍了。”蔣師仁驅動輪椅,焦躁地催促段小三。
眼看恭大師還叩服在地,唸誦佛經,段小三猶豫了一下,終於從石窟裡走了出來。
王玄策向溫大師叩首,說道:“曼彈沙那大師,我等護衛段小三,不知佛門清規,故犯下此等大罪,還請曼彈沙那大師和各位長老見諒,還請曼地沙耳大師見諒。”
段小三有些不明白,自己只是爲了救李真珍而出手,爲何王玄策要說自己犯了大罪?而眼前的恭大師,也不知爲了什麼,只是一味地念誦佛經,不再攻擊他。
溫大師說道:“佛有佛緣,人有人生。這位小兄弟雖然只是一個小小護衛,但如今看來,與佛甚爲有緣,不知是否信奉佛祖?”
“我自然不信……”
“住嘴。”段小三還沒說完,就被王玄策打斷。王玄策說道:“這護衛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佛祖善意渡化,還請溫大師見諒。”
溫大師沒有一絲慍意,說道:“小施主既然入得了曼地沙耳的修行寶基,那必是佛祖泯泯之中授意。既是如此,大師一號,非得小施主莫屬。”
段小三聽得有些莫名其妙。蔣師仁在他身邊低聲解釋,天竺國無論是婆羅門教還是佛教,只要是修行之人,大抵都會有一個頂天立地的洞窟,而這洞窟,在修行者眼裡,就稱之爲修行寶地,乃是洗脫人間紅塵、洗盡萬物四惡之用。這修行寶地,一旦啓用,就只能爲一個修行者使用。一旦修行寶地被別人侵佔,那麼之前的修行者所付出的修行,將付諸東流。而侵佔修行寶地者,亦是自動繼承了前一修行者的修爲。所以修行者一般不會走出修行寶地,而其它人知道此中規矩,亦不會隨意侵佔別人的修行寶地。
而段小三並不知道這一規矩,無意進了恭大師的石窟,也就是侵犯了恭大師的修行寶地,相當於繼承了恭大師七十餘年的修爲。
段小三明白這其中之理,也爲莽撞行爲感到無比懊惱,連忙俯身下跪,懇求恭大師收回。
恭大師彷彿老僧入定,充耳不聞。
段小三又向溫大師懇求。
溫大師說道:“你既入了修行寶地,就說明與佛祖有緣,就算現時不信佛祖,日後也必將會向佛而生。‘大師’一號,還是留着吧。”
段小三這下可傻眼了。他根本不想要什麼大師不大師的名號,反正他對佛祖沒什麼興趣。
王玄策說道:“既然佛祖善意,推無可推,我代段小三收下這名號便是。”
段小三還要推脫,王玄策回過頭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再說話。
段小三不懂佛門規矩,只得無奈接受。
王玄策又向溫大師說道:“那曼地沙耳大師又會如何?”
段小三平白無故搶了恭大師的修爲,恭大師會答應嗎?
溫大師說道:“曼地沙耳,你知錯嗎?”恭大師的修爲既已被段小三奪得,所以溫大師稱呼恭大師便沒有再加“大師”號。
溫大師又說道:“曼地沙耳,你平生性格暴躁,口不擇言,雖然修行了七十餘載,但仍然未領悟到佛祖不嗔不怒之意。如今,七十年修爲失去,‘空即有,有即空’,或許這也是你最大的收穫。明白嗎?”
恭大師擡頭,看向溫大師。在一剎那間,他如死灰的臉上,忽然罩上一層平靜緩和之光,少了剛纔的暴戾、急躁之氣。他再次俯低上半身,雙手手掌心向上,以額觸地,“弟子無悔,必將遵從佛祖之意,重新修爲,甘爲佛祖座下之物。”
從恭大師的身上,段小三彷彿看到若隱若現的一層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