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後?”竇太后微微蹙眉,只是提出一句疑問便默不吭聲了;劉啓佇立在側,顯得很認真,他是心屬王姝,這一點也不假,可是現在立後只怕時機還不夠成熟,所以竇太后纔會做出這樣不溫不火的反應。
“陛下應該知道當務之急,除了立後這件事情,似乎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陛下去辦吧。”竇太后言外之意很明顯,她打太極的方式令劉啓心裡產生排斥。
“朕……”
“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竇太后站起來,由詠絮攙扶着踱步,心平氣和地說:“聽說那個晁錯又給你提了不少意見,他倒是不閒着,什麼事情都替你想好了,連這麼大的事情也說得出口,哀家算是佩服了。”
“太后,其實晁錯的理由也不是不可取。”劉啓沉聲說道:“不過朕會再找其它大臣好好商議。”
“陛下知道與大臣商議,而不是一意孤行,可見陛下也是理智的。”竇太后語重心長地說:“就是不知道這個晁錯長了個什麼腦袋。”
“其實朕知道,晁錯都是爲了朝廷,爲了江山社稷,也許說的話確實不中聽,但是朕明白他的苦心。”劉啓小心地解釋。
“陛下明白就好。”竇太后想起一件事情,便興奮起來,問道:“對了,樑王馬上就要入京朝見了,這個時候你啊應該多把心思放在弟弟身上,要知道闊別這麼久,哀家真是心疼死了。”
“太后放心,朕早就準備好迎接弟弟入京,並且這個時候能見到弟弟,也就能一起商議國事了。”劉啓抿嘴笑說,其實心事重重,好在竇太后看不見,也就覺不出劉啓心中的鬱悶。
劉啓和竇太后說了些客套的話,說來說去彎子繞得遠了,根本就拉不回來,也就把立後的事情就此作罷;離開後,竇太后其實心裡還想着劉啓今日來的目的,她是故意扯遠話題,不想這麼快把立後的事情搬出來。
就王姝來說,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可是竇太后心裡始終有點疙瘩,可能還是覺得愧對太皇太后吧,薄皇后的不幸令竇太后對於立後的慎重又加深了許多。
“陛下在太后面前真的提出立後之事?”慄妃震驚地問:“陛下心屬誰?”
“娘娘,奴婢說了,您可千萬別生氣。”月瑩爲難地說道。
慄妃倒吸一口冷氣,叱喝道:“你不必說了,我想我知道陛下提出要立誰爲後。”
月瑩頷首不語,慄妃緊握雙拳,狠狠地罵道:“她憑什麼,我可是在陛下身邊這麼久了,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她都沒有資格跟我爭皇后之位。”
月瑩皺着眉頭,戰戰兢兢地勸道:“不過聽說太后將此事壓了下來,好像是因爲朝中的事情更重大,所以暫時無暇顧及立後之事。”
“太后能壓得了一時卻壓不了一輩子啊。”慄妃側目瞪視月瑩,冷冷地問:“你不是說不會讓劉彘好過嗎?現在他都安安全全地長到三歲,活蹦亂跳地討人喜歡
,我看再過不久,陛下連我的榮兒都要忘得一乾二淨了。”
月瑩着急地說:“娘娘之前也說了,蘭落的事情讓陛下有所顧忌,所以漪蘭殿現在更是小心謹慎,任何差錯都隨時可能引火燒身,所以奴婢這兩年都不敢輕舉妄動。”
“你真是樂得清閒,閒了三年還提蘭落的事情來威脅我。”慄妃輕蔑地譏諷。
“奴婢不敢,奴婢是不希望娘娘有任何閃失。”月瑩憂心忡忡地回道。
“這麼久了,就算真的死了一個嬪妃,陛下有必要記這麼久嗎?”慄妃冷啐道:“連張鷗都查不出什麼蛛絲馬跡,可見事情告一段落,我們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千萬不要自己嚇唬自己,到頭來讓敵人坐收漁翁之利。”
月瑩想了想,往前一步堅定地道:“娘娘請放心,漪蘭殿的好日子到頭了。”
“彘兒,這個你喜歡嗎?”姐姐平陽摘了小野花遞給劉彘,雖然只有三歲,可是劉彘聰明伶俐,漪蘭殿的宮女內侍都喜歡得不得了,並且劉啓更是視爲寶貝,親自教劉彘識字讀寫。
平陽這個時候也有好幾歲了,她對弟弟十分寵愛,兩姐妹的關係甚好,無論去哪兒都是形影不離,看到他們姐弟倆這麼好,王姝的心也稍稍放下了。
“姐,陛下真的這麼說了?”田汾看了看這個聰明的小外甥,又對着王姝小聲地問。
王姝這裡的常客就是田汾,有什麼事情兩姐弟也是有商有量的,所以劉啓說的很多話,王姝也會與弟弟分享,多半都是聽聽田汾的意見,然後自己再斟酌。
“陛下雖然這麼想,可是在太后那裡吃了個閉門羹。”王姝坐在涼亭中,喝着茶悠閒地說:“所以這事情還是有些不太靠譜。”
田汾興奮地說:“無論怎麼說,這陛下的心思是在姐姐您身上的,皇后之位豈不是早晚的事兒?”
“皇后有什麼好?”王姝淡淡地說:“你也不看看廢后薄氏,現在在冷宮是多麼的淒涼,每年要不是我派人送點好吃的送點禦寒的被褥,相信她在冷宮根本就過不下去了。”
“那是姐姐您心地善良,所以老天爺一定會讓姐姐有好報的。”田汾諂媚地笑了笑,又道:“皇后之位畢竟虛位已久,雖然說太后那邊沒有下個決定,但是我有一種預感,這個位置一定是姐姐您的。”
“你啊,別抱太大希望,免得到時候摔下來疼得不知所云。”王姝揶揄弟弟,取笑地說。
“欸……”田汾湊上去,指了指花園裡的劉彘,煞有其事地說道:“姐姐,您就算不爲自個兒想想,可是也要爲彘兒打算啊,看看彘兒多爭氣,哄得陛下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要我說,彘兒以後也是一定有很大出息的。”
王姝心一沉,扭頭對着田汾說:“你想說什麼?還是你想到什麼?”
田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尷尬地說道:“我這還不是爲你們着想嘛。”
“我知道你有什麼想法。”王姝板着臉說道:“但是我只希望彘兒平平安安地長大,若是要爭個什麼,我擔心又是跟我身邊其它人一樣的下場。”
“姐,其實他們的事情也不是您的錯。”田汾勸道:“都這麼久了,您怎麼還是放不下。”
“雖然不是我親手殺了他們,但是他們全都是因爲我而犧牲。”王姝沉重地嘆息一聲,喃喃地說:“到現在,只要我閉上眼就是一陣心痛,我真的無法再忍受身邊其他人離我而去,所以我不想再爭個什麼高低。”
田汾抿了抿嘴,蹙眉又道:“可是到現在,我還替姐姐守着那個宮女,難不成姐姐不打算利用這個宮女反敗爲勝?”
“她沒事吧?”王姝想起素素,不由得關心地問。
田汾認真地說:“姐姐放心,您交代下來的事情,我怎麼能馬虎,這個宮女一切都好,絕不可能被人找到。”
王姝鬆了一口氣,冷靜地說:“找個機會放她走吧,算一算她也是時候找婆家了。”
“可是放她走,豈不是放走姐姐的證據?”
“她說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心中有數。”王姝平靜地說:“時隔這麼久,單憑一個宮女的片面之詞也沒什麼用處。”
“那好,就算這個宮女沒什麼用處,可是姐姐有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登上皇后之位的人是慄妃娘娘,順理成章也是劉榮做了皇太子,那試問與慄妃娘娘勢不兩立的您,還有他們將彘兒視爲眼中釘,到那個時候慄妃難道會放過你們?”田汾攤開手,焦急地說:“就算你們有陛下庇佑,那萬一陛下不在了,做了諸侯王的彘兒他的生死照樣也是皇太子一句話的事。”
王姝聽到田汾這麼說,果然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來踱步,顯得不安;田汾也站起來,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姐姐不想爭什麼,可當下時局根本就容不得姐姐你選擇,與慄妃鬥了這麼多年,犧牲那麼多人,其目的就是如此,在這後宮,一山不能容二虎,這是定律,變不了,唯有將其中一虎趕下山,才能真正高枕無憂啊,否則其結果可想而知。”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王姝轉過身來對着田汾說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就是我跟慄妃之間的宿命。”
“姐姐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田汾扁着嘴,深吸了一口氣。
“但是……”王姝又望向劉彘,看着兒子蹣跚習步的樣子,她的心又很難抉擇。
“但是什麼?但是姐姐又害怕慄妃傷害身邊人?”田汾說道:“這一點其實姐姐根本不必顧慮,因爲按照慄妃的性子,就算姐姐投降,她照樣不會放過您,所以說,一切還是要靠自己,只有自己強大了,讓她根本傷害不了,那慄妃就算張牙舞爪也是枉然。”
“不,我不是害怕她,反而我知道,除了爲自己,我還有仇……”王姝冷着臉,忿忿地低啐:“慄妃身上揹負的血命,我是一定要討回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