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思量了一番,又見花蕊只是瞪着我的臉,我笑道:“可還有什麼要說的?”花蕊這才高興地說道:“小主可算是問奴婢了。奴婢知道這是頭等大事,便多加了小心。小主不要以爲只有那幾位主子有,淑妃贈了一匹給康修容,文淑儀給了她親妹妹一匹,榮妃各贈了一匹給靜嬪娘娘和元嬪娘娘。這一看,這各宮裡都有。”
我看着花蕊點了點頭,人小鬼大,確實是個機靈的,只是這樣一來,各宮都有嫌疑,實在不能將誰輕易排除出去。計上心來,我拉着花蕊的手說道:“再勞煩你一次,可不可以?”花蕊笑說:“小主又取笑奴婢了。”我微微一笑,附在她的耳上細細道來。
午後仍去華粹宮看望景瑤,臨盆之期已經屈指可數,她心裡害怕又緊張,夜間總是睡不安穩。今天去瞧,仍舊是烏黑的眼圈。我心疼地替她按着太陽穴,說道:“你也太多心,夜裡你都睡不好,你肚子裡的孩子更不好過了。”
因爲有孕,景瑤很早就不施粉黛,越發顯得她出水芙蓉。她閉着眼睛枕在我的腿上,說道:“實在心慌地不行,我辛辛苦苦地懷着這個孩子,若是不小心只怕就中了別人的圈套。”我安撫地順着她隨意披散着的頭髮,就像從前在家裡嫂嫂如慈母般地對我一樣。
“朕的確福氣不淺,能看到這樣一幅午後佳人犯瞌睡的畫面。”天諾興高采烈地大步走了進來,未等起身便將我按在原地。“瑤兒昨晚又睡得不安穩吧?朕的政務沒有處理完,挪不出空來陪你。”景瑤慢慢地坐起身來,腆着肚子坐在牀上。“皇上不來,還有姐姐呢。”
我捏着景瑤的鼻子笑道:“總是這樣子撒嬌,又是皇上又是我,什麼都要圍着你轉不成?”景瑤一邊躲着一邊笑道:“還不是姐姐每日雷打不動地往瑤兒這裡跑,又不是瑤兒八狗似的求來的。”我一聽,那還得了,扯着天諾的袖子說道:“皇上瞧瞧,原是我自作多情,人家還瞧不上呢!”天諾不語,只是看着我們姐妹說笑。
天諾突然看到擺在榻下的雲錦鞋,若有所思地說道:“朕不記得賞過你雲錦,也沒有賞過這樣一雙鞋。”我瞥了景瑤一眼,然後假裝問道:“不是皇上賞的嗎?前幾日還誇這雙鞋做的漂亮。”天諾想了又想,實在是不記得,復又笑道:“無妨,不過是別人感念你懷孕辛苦,特意給你做了這樣一雙舒服的鞋子。”景瑤聽後,臉色一暗,不再言語。
天諾瞧出不對勁,便拉着景瑤的手關切地問道:“怎麼了?臉色這樣差?”我趕忙打岔說道:“許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你們有什麼不許瞞着朕!”見天諾的語氣略帶嚴肅,我只得低頭不再言語。景瑤見狀,忙伏到天諾的肩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天諾很是疑惑,見景瑤哭得委屈,便向我投來詢問地目光,我只得老老實實地將前番
結果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了天諾。天諾聽後,頓時黑了臉色。“後宮爭風吃醋的事,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沒想到她們變本加厲,主意都打到朕的孩兒身上了。”說罷安慰了景瑤好一會,才漸漸地平復下來。
“瑤兒自知身份地位,不配孕育皇嗣,可是瑤兒一時得上天眷顧,實在不能不盡心撫育,可是……”一句話還未說完,景瑤又開始抹起了眼淚。我趕忙安慰道:“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既然發現了,以後多加小心就是了。”
“怎麼能就這麼輕描淡寫地過去了?朕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誰,這樣一顆蛇蠍心腸!”說完便叫杜公公叫了進來。“去內務府,告訴崔時弼,給朕好好調查金陵進貢來的雲錦都誰有,用到什麼地方了。”杜公公一時也不清楚,天諾爲何突然對衣料感興趣起來,但是見天諾臉色不太好看,趕忙退下交代事情去了。
天諾又好一番安撫,又囑咐我好好勸導,便又埋頭於政事去了。等天諾走後,花蕊才從外面進來。“奴婢瞧見了,崔公公一聽是皇上下的旨,趕忙把檔案翻出來,也不知道是哪年的舊賬,好大一層灰在上頭。”我和景瑤相視一笑,看來這步棋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花蕊有些猜不透,試探地問道:“不瞞小主,奴婢趁崔公公不注意,看過幾眼那個檔案,不管是皇上賞的,還是娘娘們賞的,得者或多或少的都有,咱們怎麼能知道是哪位害我們小主呢?”
“你說人人都有,便是人人都有嫌疑是不是?”我笑看花蕊一臉的疑惑,花蕊點了點頭。“既然人人都有云錦,那心虛的人必然想要把自己的嫌疑摘乾淨。”花蕊很是感興趣,瞪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瞧着我,我卻不再繼續往下說,只是和景瑤相視一笑,再不多說其他。
到了晚上,天諾翻了景瑤的牌子,瞧着外面的月色,早早就便叫琥珀熄了燈就寢。“把邊角門的鎖放鬆些。”琥珀會意,熄滅了市內的兩盞燈便退下了。我和衣躺在榻上,等着那個人自亂陣腳。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彷彿因爲疲累而真的睡着了,卻依稀聽見窗棱上有滑鎖摩擦的聲音。我面對着牀榻裡面,看不清偷偷摸摸進來的人是誰,便睜開眼睛,全神貫注地聽着那人的腳步聲。然後就聽到衣箱被打開翻起的聲音,我知道時機正好,猛地從牀上坐起來,揚聲大叫道:“是誰?誰在那兒!”
那人一聽,頓時慌了神,慌不擇路地就要從窗戶那兒逃走。今日值夜的墜兒和小樂子在外面聽見了動靜,點着燈急忙衝了進來。墜兒從衣架上拿起一件披風就衝了過來將我緊緊地裹在裡面,小樂子更是手腳利落地將那人制伏。等眼睛漸漸適應了之後,纔看到被小樂子壓在身下的,是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太監。
我假裝驚慌失措,顫着聲音問道:“你是哪個宮裡的?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做什麼!”那個小太監一定是害怕極了,只是一味地哆嗦,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爲動靜太大,莊妃和阿潤第一時間跑到我這裡,甚至連天諾和景瑤都被驚動了。天諾行色匆匆,眼睛更是通紅,想必是突然聽到消息,
急忙趕了過來。
一進殿,天諾就將我摟在懷裡,輕輕地撫着我的後背。“擡起頭來!”小太監早就嚇得癱軟,一時也反應不得。小樂子抓住小太監的頭髮迫使他擡起頭來,藉着燈光,杜公公躬身回道:“皇上,這是長樂宮的小夏子。”
天諾也不理會,杜公公便捲起拂塵抽了小夏子一下。“糊塗東西,要想活命的,還不老實交代!”小夏子忍痛跪在地上,小聲說道:“奴才出身貧寒,想順了各小主的東西偷拿出宮去賣點錢財。奴才一時鬼迷心竅也是頭一遭,求皇上饒恕!皇上饒命!”
“這話又不真,若是因爲窮困,怎麼放着小主的妝奩不偷,偏偏去撬小主的衣箱!”墜兒聽着小夏子的話頭,分明是在狡辯撒謊。說罷又起身去將被撬開的衣箱擡了來,仔仔細細地翻找了一番,然後將一大塊雲錦抽出來扔在地上。“這是什麼東西,奴婢記得小主的嫁妝沒有這樣的東西。”
我一看,趕忙對天諾說道:“這可不是雲錦嗎?臣妾並沒有得到賞賜,莊妃娘娘也不曾賞過這些。”莊妃忙點頭說是,又對小夏子說:“儷婕妤的嫁妝裡怎麼不少東西反而多了宮裡的東西,你還不說實話嗎?”
阿潤看着着急,便對天諾說道:“偷運宮中事物不過是賞他幾板子趕出去,但見他神色是咬定了這雲錦是姐姐之物。阿潤聽說嫺姐姐因爲雲錦鞋吃了苦頭,如此看來,定是受了某人的指使來陷害儷姐姐了!”阿潤拽着天諾的衣袖說道:“他肯一口咬定必定是做好了打算的,皇帝哥哥也不管他,只處置他的家人就是,看他還敢不敢包庇隱瞞!”
阿潤這招確實不錯,小夏子敢一口咬定,必定是想好了如果東窗事發該如何自處。他若連死都不怕,必定是和那人簽了協議,以一己之身換家人平安順遂。果然,小夏子一聽阿潤的話,瞬間蒼白了臉色。我瞥了杜公公一眼,杜公公會意,便假裝將小夏子架起來拖出去,揚聲道:“眼下還考慮些什麼,再不說話就要連累了家人一同受罪了!你若是受到脅迫,現下說出來也好,儷小主最是慈悲,指不定能替你向皇上求情呢!”
又是威逼又是好言勸慰,小夏子一聽,頓時沒了主意。眼珠在眼眶裡轉了又轉,突然就轉身跪在我的腳邊,哭喊道:“小主饒命,小主饒命!奴才確實是被逼的,求小主饒了奴才吧!”我故意說道:“我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這樣又是爲何?”
小夏子像是搗蒜似的不住磕頭,說道:“小主對待下人很是親切,從不看低下人,對待我們都是極好的。”“既然如此,你爲何要半夜潛到我房間,將那一塊雲錦偷放到我的衣箱裡?”小夏子欲言又止,天諾頓時沒有了耐性,怒喝道:“拉下去!”
小夏子聽見如此說,實在受不住,便哭道:“是惠小主叫奴才這麼做的!惠小主的原話是說:將雲錦放到那個賤……放到儷婕妤的宮裡,這樁案子就可以瞭解了。確實是原話,奴才萬不敢胡說啊!”
天諾聽小夏子這樣說,緊緊地皺緊眉頭,抿着嘴脣,拉成一條直線。“惠姬……她如何配得上惠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