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瑤懷孕已有七月，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人也越來越懶怠。我扶着她從榻上坐起來，喂她吃了一碗甜藕糯米粥。“這樣勞動姐姐，瑤兒實在過意不去。”我笑着打她的嘴，“這樣矯情，你是眼下宮裡最受待見的，不說皇上怎樣疼愛你，就連太后都是隔三差五地往你這裡送東西。可見你是個有福氣的，看你這樣有胃口，想必肚子裡的孩子也好好的。”
玉瑩今日也一同與我一起來，她拖了鞋爬上景瑤的牀，將耳朵貼在便便大腹上，好奇地問道：“嫺母妃肚子裡的是男孩還是女孩？”景瑤摸着玉瑩的發笑道：“玉瑩喜歡弟弟還是妹妹？”玉瑩眨巴着眼睛說道：“玉瑩要弟弟。”
我和景瑤皆是好奇，異口同聲地問道：“爲何，妹妹不好嗎？”玉瑩搖了搖頭，說道：“嫺母妃生弟弟妹妹都好，只是玉瑩妹妹有很多，想要個弟弟。”玉瑩還小，滿腦袋裡面都是一些小孩子的想法，可是這最稚嫩的話語卻更能夠觸動心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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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太醫說，你這個月份更是應該多活動的時候，正好沒事，我陪着你出去轉轉吧。”景瑤也笑着點頭，“姐姐陪我正好，我們娘倆兒可要勞煩你了。”說着便起身下地，叫她的侍女服侍她穿戴鞋襪。
一雙玉足方從被窩裡拿出來，我就看見她的腳趾上磨的全是水泡和紅腫的細小傷口。我趕忙將她按住，擡起她的腳放在膝上，心疼地檢查。景瑤有些不好意思，忙着從我懷裡將腳抽了回去，笑着說：“月份大了，腿都有些浮腫，腳也胖了好多，穿鞋磨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順着她的話，我看向放在地上的繡鞋。
心裡頓生疑竇，便叫人將鞋拿過來放在手上掂量。“平時你都穿多大的鞋？”景瑤不明所以，只說是六寸半多些。我用手大致丈量了一下，鞋底確實是六寸多些。又不太放心，伸進鞋裡摸了摸，這一摸便摸出不好來。雖然鞋底是六存的不假，可是在鞋裡足尖的位置有一塊大大的絹帛堵着，已然不過是一個五寸多。我埋怨道：“鞋子這樣小，你也不知道嗎？”
景瑤不好意思地低着頭言語，“其實腿腳浮腫地厲害，走路的時候也有些虛浮，哪裡曉得是鞋子小，還只當是腳面腫脹撐得鞋子擠了些。”我二話不說，只叫人去請姜宇來。“你現下不是一人，任何事都要小心。”景瑤慎重地點了點頭，似乎也覺得有些蹊蹺。內務府既然知道她有孕，爲何還會送來實際小很多的鞋子。
不多時，姜宇便來到華粹宮。搭在景瑤的脈上診了一些時候，才大呼一口氣，說道：“小主的胎無妨，很是健康。”聽到他這樣說，我和景瑤都把懸着的心放回了肚子裡。我又指了指地上的繡鞋說道：“這鞋子比實際的小些，穿了有好些時候了，你瞧瞧，可有什麼妨礙？”
姜宇聽後便將繡鞋放在手上，這裡掂量掂量，又放在鼻下嗅着。景瑤見狀紅了一張俏臉，女子玉足最是珍貴，除了夫君以外是不對外人看的。此時姜宇卻將她的鞋放在鼻下嗅着，她如何不急。我拍了拍她的手，只叫她不必在意，醫者父母心，不必太在意小節。
姜宇看了片刻回道：“鞋子也無恙，並沒有傷及小主玉體和
龍嗣的東西。”我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還怪自己太過緊張，小題大做了。可是姜宇猶豫了片刻，才說：“微臣心有疑惑，不知當講不當講。”我一聽，便知似乎還有隱情，趕緊叫他從實說來。
“古時女子纏足取其三寸金蓮之美，可三寸之足也有縮陰之功效。”景瑤和我一聽，都不禁渾身燥熱，不太自在。我只得尷尬地輕咳了兩聲，繼續問道：“這與嫺婕妤有何相關？”“三寸足走路不穩，便會下肢用力，拉長腿部肌肉，長久爲之便有縮陰功效。婕妤小主的小鞋，雖然不像三寸足那般緊小，但是對於孕婦來說，本來自身就沉重，再穿上這小碼的鞋子，效果只怕比三寸足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仍舊不太明白，景瑤也是一頭霧水，便問道：“你只說會怎樣。”姜宇伏在地上說道：“小主若是長穿此鞋，陰處便會窄小，等到生產之日時便會比常人更加疼痛，如果不好，便會導致難產血崩，更嚴重的便可一屍兩命！”
景瑤倒在牀上，不停地粗聲喘氣，玉瑩見狀趕忙幫着順氣，我也很是心驚。“嫺婕妤這樣也有一個多月了。”“還好小主發現地早，等到了八個月份的時候，太醫自會開一些溫補的藥方助小主順產。”我仔細想了想，便說道：“回去時候別人問起，你只說嫺婕妤午後多吃了些膩住了腸胃，找你開些疏散的方子。”姜宇自是退下不提。
待姜宇走得遠了，景瑤才直撲到我的懷裡，哭道：“還好姐姐機警，不然瑤兒可算死得不明不白了。”我忙安慰道：“不是還好好的嘛，何苦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好在現在知道了別人陰毒的手段，以後也好給自己個警醒。”
玉瑩像是個小大人一般跑到地上也拿起鞋來來回翻看。“這鞋面是金陵進貢的雲錦，等閒嬪妃是不能夠用的。嫺母妃雖然有孕，但是也只在四品婕妤，是斷斷不能夠用的。內務府怎麼會這樣糊塗，送這樣的鞋來？”
我一聽，再仔細一看，可不真的是雲錦嘛。玉瑩雖然年紀小，但是人機靈又細心，虧得她發現。我忙叫來景瑤的貼身婢女說道：“勞你去趟內務府，請他們總管來一趟。”也不過就是半柱香的功夫，內務府總管崔時弼便進來請安。
我不動聲色地客氣道：“崔公公平日很忙，還勞煩你跑來一趟。”崔時弼最是牆頭草的人物，如今見我和景瑤都是得寵的妃子，又想起往日遭貶時的踐踏，哪有不心虛的。眼見着我裝着不計前嫌，他如何不明白，趕忙堆着笑說道：“小主招呼，哪有說忙的道理，小主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便是。”
我哼笑一聲，指着地上的鞋說道：“也沒什麼大事，只是瞧着這雙鞋的鞋面很好，不知內務府還有沒有這樣的面料，我也想制一雙。”崔時弼順着我的指尖看向那雙鞋，臉色卻有些吃驚，然後爲難道：“小主又拿奴才說笑了，這是上好的雲錦，都是皇上親點的送去各個娘娘的宮裡，是不過內務府的。”
我覷眼瞧着他的表情，倒不像是說謊。只得笑道：“是了，原是我品位還不夠，不配用這樣的好面料做鞋。”“哎呦，小主這也太妄自菲薄了。別說是這雲錦，皇上有什麼好東西不都是小主頭一份嘛
。只是不知道這雲錦鞋嫺婕妤怎麼會有？”
“糊塗東西，既然你都說是皇上親賞的，難不成嫺婕妤不能有嗎？”崔時弼見狀趕忙磕頭只說不敢不敢。“嫺婕妤是見我喜歡，又不好說是皇上賞的，我卻沒有，怕我吃心。你回去也不許張揚，免得給嫺婕妤惹麻煩。龍嗣要是有個長短，你仔細着！”“奴才不敢，不敢。”
我見也問不出個什麼，便叫他下去。“小主若喜歡，內務府有一種胡錦，雖沒有這個好，但也是上等的面料，用來做鞋也很是好看，不如奴才回去選上幾匹，爲小主制了鞋送去。”我也不好推辭，便欣然接受，“那公公受累了，我可就請好了。”崔時弼點頭哈腰地下去。
“看他的樣子，的確是不知道。”景瑤也一直觀察着他的樣子，確實這雙鞋不是內務府送過來的。我喚來婢女問道：“去瞧瞧賬，看看這雙鞋是何時誰送來的。”“不用瞧了，奴婢記得真真兒的，是皇上賞小主有孕之喜的時候一同賞下來的。”
我思來想去，既然是天諾賞賜的，便會在內務府記檔存案，可崔時弼不知，那就是有人偷偷地放在賞賜的東西里來一同送來的。好細的功夫，不是這幾月才盯上的，便是從得知景瑤有孕的那天起便做好了打算。
景瑤聽到是幾個月之前便送到自己身邊的，就坐等着她有天會穿上它，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要了她們母子二人的性命。景瑤緊緊地揪着被子，恨恨地說道：“真是看得起我付景瑤，這樣費盡心思的暗算。”
我拉着婢女的手說道：“你可是隨你們小主從宮外進來的？”她說道：“奴婢姓花，單名一個蕊字。奴婢不是小主的陪嫁，但是小主對奴婢很好。”我點頭，繼續說道：“我不妨告訴你，現在你家小主有孕在身，雖是聖寵，但也不十分安全。我囑託你好生照顧，待人接物都要仔細。”
花蕊似乎很是胸有成竹，仰着頭說道：“小主放心，花蕊會照顧好小主的。”我見她有些浮躁，便厲聲說道：“如果好我也用不着這樣千叮嚀萬囑咐。你瞧着這雙鞋，便是害你家小主的最好鐵證。”花蕊見我這樣說，也不好再辯駁，只得低頭好好聽我教導。
“好孩子，我見你也是好心，只是人心險惡，還得要更加小心纔是。既然你說你們小主對你很好，眼下便有件事要你去辦，你可接嗎？”“小主有什麼儘管吩咐就是，奴婢自當盡力。”“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讓你去打聽打聽，皇上將這雲錦都賞給了哪幾位娘娘，回來好告訴我。”花蕊以爲我要指派給她一個什麼樣的大事，聽到不過是打聽些事，便高高興興地去了。
我拉着景瑤的手說道：“你也不用太擔心，還是像往常一樣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只是叫人幫你把鞋裡的那塊絹拿出來。咱們雖知道了這鞋的問題，但是爲了避免不讓那人起疑，又想出什麼細緻的心思折磨你，還是穿這雙鞋面的鞋子。”
景瑤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是點點頭，拉着我說道：“有姐姐，瑤兒便放心了。”我又好言勸慰了一番，才帶着玉瑩回去，一路上，想得都是怎樣找出陰險之人，只怕這人同之前放火、下毒的人都有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