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後,剛剛從午睡中醒來的白鳳隱神清氣爽,揪住林慕染一起研究去哪裡買壇酒解饞。
兩個人正嘰嘰喳喳悶頭商量,門外忽然兩道人影晃過,還帶來一片急促腳步聲。
“南岸?”白鳳隱擡頭,看了一眼風南岸,而後驚訝發現被他攙扶着的雲疏醉面色鐵青、眼神渙散,登時倒吸口氣,“怎麼了這是?出了什麼事?”
風南岸咬緊牙關低道:“先讓他躺下。”
匆匆忙忙把雲疏醉送入客房,白鳳隱摸了摸他脈搏,又看了看他情況,不由一陣心驚。
雲疏醉右手從手掌手腕一片怪異青紫色,皮膚還有彷彿是被火燒灼過的痕跡;她叫他的名字,他只能勉勉強強吭聲答應,到後來乾脆連聲音都發不出,只能露出痛苦表情。
白鳳隱一把揪住風南岸厲喝:“我哥到底出了什麼事?快說啊!”
風南岸把二人追蹤兇手的事情複述一遍,說到風南岸手上沾染那不死不活怪物的血液,因而出現這種情況之後,白鳳隱臉色霎時慘白。
“完了,完了完了……”白鳳隱嘀嘀咕咕自言自語,緊張得原地轉圈,“這是‘腐霜花’,通過死屍血液擴散,一旦沾染就很難除掉,除非用雁蕩草。可是……”
“鳳隱,你說明白些,我聽不懂。”風南岸也是急得滿頭大汗,手掌一個勁顫抖,“疏醉是中毒了嗎?還是蠱之類的?要怎麼才能救他?”
深吸口氣,白鳳隱有些不耐煩:“我說了,要用雁蕩草。他中的是巫族特有的奇毒,名字叫做腐霜花,原本是用來煉蠱用的。想解毒必須用雁蕩草煮水內服外敷,但雁蕩草只生長在巫族聖山上,其他地方根本沒有!”
一提到巫族,風南岸就明白爲什麼白鳳隱會如此緊張。
巫族是上古流傳先來的種族,擅長蠱毒和一些平凡人難以理解的東西。當年白鳳隱作爲巫族聖女,爲了與容蕭夙私奔背叛一族遭到詛咒,如今想回去討要雁蕩草肯定會遭到拒絕。如果換成其他人去,只怕還沒等看見巫族的人,就已經死在各種防不勝防的毒物之中了。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風南岸呢喃,卻連自己都聽得出語氣中那份絕望。
白鳳隱擡頭看着他,緊盯半天忽然問道:“你呢?你是怎麼回事?”
“我?我怎麼了?”風南岸有些恍惚茫然。
白鳳隱沒有回答,伸手推風南岸到門口,朝不知所措的林慕染沉聲道:“慕染,找間屋子讓他也躺下。用繩子把他捆起來。之後去叫夏班回來……告訴他,出大事了。”
林慕染對白鳳隱言聽計從,馬上發動蠻力把不停掙扎的風南岸綁到牀榻上,又忙着去宮中找夏班。
在書房中看書打發時間的容定塵聽到響動跑來,看到白鳳隱正揪着頭髮坐在門檻上,拼命剋制自己的憤怒與痛苦。
容定塵眉梢一動,走過去輕輕抓住她的手,柔聲道:“說吧,發生了什麼?說出來心情會好些。”
白鳳隱側頭看着他,靜靜地看着。
忽地,她整個人撲進他懷裡,雙手死死攥住他衣衫,顫抖不聽。
她這幅模樣,容定塵已經很久沒見到過。若非事情很糟糕、很糟糕,白鳳隱是不會輕易顯露自己的無助。
一夕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容定塵沒有急於詢問,而是把她擁在懷裡無聲安慰,直到她發泄之後心情漸漸平緩。
“南岸和我哥出事了。”慢慢擡起頭,白鳳隱微微哽咽,“他們就在屋子裡躺着,一箇中了毒,一箇中了蠱。我很確定這是左靖樓下的黑手,可是我沒辦法救他們……除非我回巫族去求長老們。”
“從一開始我就說,這件事處處透着古怪。”雖然不忍心責怪白鳳隱,容定塵還是忍不住輕聲抱怨,“他們太不小心了。”
白鳳隱搖搖頭,深吸口氣直起身子:“也怪我。是我沒能事先料到左靖樓的陰險狠毒。我哥中的是腐霜花之毒,短時間內不會死去,但五臟六腑會劇痛不止,他的筋脈也會被毒素逐漸侵蝕,直至整個人徹底崩潰。至於南岸,他中的是幻蠱,從他眼睛顏色發生變化就能看出。雖然不會覺得哪裡不舒服,但一旦蠱蟲在他體內運作,他就會看到很多可怕的幻象,那些幻想以很可能會讓他神智錯亂,分不清真假傷害自己。”
“他們的狀況如何危險,我不如你瞭解。但我比你更瞭解的是,無論多大的困難,你都不會認輸。”
輕吻落在白鳳隱眉心,帶着無與倫比的鼓勵也溫暖。
白鳳隱閉上眼深呼吸,在他的溫暖包圍下,一點一點找回冷靜與自信。
沒有任何顯而易見的道理,只要容定塵在,只要他還牽着她的手陪着她,她就不會絕望。
少頃,白鳳隱恢復如常,起身伸了個懶腰:“明白了。這件事還得我們自己解決才行。如果左靖樓的目的是報復我,那麼我必須趕在他坐下更多惡事之前阻止他,否則會有更多我在乎的人受到傷害。”
就好像左靖樓對容蕭夙的報復一樣。
容蕭夙是個寡情涼薄之人,他在乎的是權勢,是江山天下,是手中權力,傷害他的妻子、孩子沒有任何意義,那都不會讓他感到痛苦。
左靖樓和白鳳隱都很瞭解容蕭夙,所以他們採取的手段並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差別在於白鳳隱只有想法未能實施,最終讓容蕭夙落得身敗名裂、衆叛親離結局的,是左靖樓。
而與容蕭夙不同,白鳳隱最在乎的不是金錢權勢,而是感情。
她喜歡的人,在乎的人們。
林慕染,夏班,沈珏,容蕭寂,風南岸,雲疏醉,蒹葭,裴少卿……還有比她性命更加重要的,她無法離開的男人,容定塵。
“不管怎麼樣,我必須保護好我所珍視的人和東西。”白鳳隱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容定塵,一字一句堅定有力,“讓左靖樓放馬過來吧。只要你還在,我就有勇氣與他對抗下去。”
容定塵淡淡淺笑,伸手將她攬進懷裡。
“我在,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除了死亡,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