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騰凰山的隊伍多了一人,卻少了幾分熱鬧。
白鳳隱已經徹底無視容定塵和傅溫孃的存在,與風南岸和夏班等人依舊有說有笑,不過每到休息吃飯的時候總是見不到她。
她不是在看不見傅溫孃的地方,就是在傅溫娘看不見她的地方。
此外,她的食慾一頓比一頓更差。
原本去往騰凰山的計劃是全程半個月,傅溫娘是在還有五天路程時加入的。在她加入之後,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變慢許多……傅溫娘沒有馬,而且據她所說她也不會騎馬,因此她都是跟竇天斌同乘一匹,大大降低了前進速度。
出於對雲疏醉狀況的擔心,白鳳隱迎着頭皮找到容定塵,提出留下傅溫娘在原地等待,他們繼續加快速度前往騰凰山的建議。
讓她意外,卻也不算意外的是,容定塵拒絕了。
“從這裡到騰凰山還有三天路程,中間沒有城鎮村落,全都是荒山野嶺。就算你給她一把劍和足夠的乾糧飲水,只怕等我們回來時她也只剩下被野獸啃食後的屍骨了。”
容定塵的態度讓白鳳隱憤怒再起:“你只關心她死活,怎麼就不想想,我哥在帝都還能捱過多久?因爲她,整個計劃都被打亂耽擱,我哥真有什麼事的話,你信不信我用她來陪葬?”
“雲疏醉能活多久,你心裡最清楚。如果他所剩時間不多,你根本不會在這裡跟我廢話,早就自己衝向騰凰山。”
憑藉對她的瞭若指掌,容定塵輕而易舉的化解了白鳳隱的藉口。
事實上,白鳳隱的確心知肚明,雲疏醉的情況再拖上一個月不成問題。她只是忍受不了傅溫孃的存在,忍受不了她無時無刻不圍繞在容定塵身邊,和他親親密密仿若戀人。
容定塵怎麼想的,她不清楚,她只知道,他對傅溫孃的溫柔過了頭,絕不只是當成妹妹那麼簡單。
“把話說開吧,容定塵。”白鳳隱忽而變得平靜,帶着幾分冰冷決然之意,“這樣耗着對你我都沒好處,不如來個痛快。”
容定塵動也不動,神色淡然:“你要我說什麼?”
“就說說你打算怎麼處理傅溫娘。如果你真的對她沒有非分之想,那就讓她走,我不相信身爲鼎仙門的弟子,她連自保能力都沒有。”
“那只是一廂情願的猜測。她剛醒來半年,心智能力都和我與她分別是別無二樣,我不會只憑猜測就讓她身處險境……我說過,溫娘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至少比你毫無理由的憤怒更重要。”
深吸口氣,白鳳隱眼神更冷。
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什麼地步?爲了傅溫娘不惜與她爭執,不惜對她不理不睬?
那麼這樣看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或許並不如她想象的那樣獨一無二。
揉了揉乾澀的眼睛,白鳳隱語氣多了幾分疲憊:“別人怎麼樣我不管,在我這裡,一個男人的心不可能同時分給兩個女人。既然你割捨不下傅溫娘,那我們之間也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
已是同牀異夢、貌合神離,勉強相處又有什麼意義?
短痛刺骨,卻不如長痛蝕心。
容定塵全然沒有想到,白鳳隱會說出這樣的話,眉宇之間除了驚訝之外,更多一層憤怒:“白鳳隱,你鬧夠沒有?任性也該有個分寸!”
“到現在你還認爲我在胡鬧嗎?”白鳳隱目光涼薄,笑得清淡,“我知道我任性、自私,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這些年虧得你包容才相安無事。不過你也知道,我向來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最不喜歡拖泥帶水。我不能接受傅溫娘,而你又不肯放棄她,那麼不如我們分開,從此各走各路,總好過互相折磨傷害,到最後只爲彼此留下抱怨憎恨。”
容定塵看着她,許久許久沒有說話,彷彿是在等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告訴他,她只是在與他開玩笑。
然而,白鳳隱從未有過地嚴肅認真。
過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容定塵才緩緩倒吸口氣:“沒完沒了了是麼?你到底想怎麼樣?”
白鳳隱笑笑,沒有直接回答,從衣襟裡拿出一樣東西交給他。
那是他送給她的髮簪,成親那天,他親手爲她戴上的。
單手捧着髮簪,容定塵徹底愣住。
他以爲一切只是她賭氣的鬧劇,卻不想,白鳳隱竟是認真的。
靜靜看着他眉宇之間的煩躁變成錯愕呆滯,白鳳隱露出一抹淡笑,掩藏下被割成一片片的心痛,風輕雲淡道:“好聚好散,我不想鬧的太難看。取藥回去之後,你補給我一封休書吧,之後……”
之後,他喜歡誰、愛上誰就再與她無關,她的人生,將從他的生活中徹底抽離。
只是這些話,她說不出口。
一說出來,大概臉上拼命保持的從容淡然,就要在一剎那之間崩毀。
原來那麼多風風雨雨、誓言生死,都比不過一段記憶,一份初戀,一個純粹無暇的少女。
越是去想那些事情,白鳳隱的心就疼得越厲害。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力量正在從自己身子裡流逝,連着她引以爲傲的忍耐力一起。
在僞裝出的平靜崩潰之前,她選擇了轉身。
“從此以後,你我再無關係。”
一聲驚雷炸響,又一場陣雨即將來臨,幾滴豆大的雨水作爲先行軍,砸落到容定塵耳邊,額上。
冰冷雨水讓他從恍然中解脫,看着那道即將遠去的蕭索背影,也不知哪來的衝動,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一把將白鳳隱纖細手腕攥住。
他的力氣很大,大到腕上傳來的痛感讓白鳳隱忍不住皺眉。
然而這麼一點點的痛並不是他給予她的全部。
容定塵沒有開口挽留,而是用力把白鳳隱拉得踉蹌後退,一直退到他身邊。他絲毫不給她憤怒的機會,一手攬着她的腰將她面對面禁錮在自己懷中,另一手託着她被雨水淋溼的後頸壓向自己,微微側頭,深深吻落在冰冷脣上。
他的吻沉重而激烈,不容抗拒分毫,帶着憤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