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鬥

過了幾天景瑗才知道,溫妃這次生產極爲兇險,身子受了影響,太醫給開了方子用藥,須得好生調養纔不容易落下病根兒。

因此除了溫妃的母親,溫妃出月子之前都在宮中養病,並不見外客。

她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等溫妃出月子,她也快到生產的時候,能不見溫妃就不見。

她不可能真像宇文謙說的那樣躲着溫妃,若引得朝野非議,對宇文謙來說不是好事。

在景瑗擔心的一個月裡,宮中異常熱鬧,溫妃尚未出月子,但每天都有賀禮送入宮中。

溫家人也如站起來一般,挺直了腰背,只覺溫妃又給他們出了一口惡氣。

皇帝雖然沒有明說准許文昌侯回朝堂,但衆人都猜測,是否不出一月,溫家便可恢復往日盛勢。

這日晚間,景瑗腰上難受,半夜從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身邊的牀鋪空着,伸手摸去不曾有餘溫。

聽到動靜,守夜的丫鬟在外間小聲詢問“王妃,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你可知王爺去了哪裡?”

丫鬟怕景瑗摸黑下牀磕着碰着,點起一盞燭火進到裡間。

“王爺方纔有事出去了,臨走前吩咐奴婢們守着王妃。”

景瑗還是有些不放心,讓丫鬟給自己套上外衫,又着了一件厚厚的披風才往外面走。

侍候的小丫鬟雖然着急,但也不敢對景瑗有所阻攔,只得讓人趕緊去找王爺,自己則穩穩地扶着王妃。

守衛主院的侍衛聽到動靜也迎上來,“王妃有什麼事嗎?”

“王爺在哪裡,帶我去找他。”景瑗的聲音不容置疑。

那侍衛倒也沒有多加推辭,立即上前帶路,並向景瑗解釋。

“今夜有人在武場約了王爺比武,此刻想必已經開始了。”並沒有絲毫替他家王爺辯解的意思。

景瑗聽後更加疑惑,怎麼沒聽宇文謙提起過,誰沒事兒大半夜上門比武。

被景瑗唸叨的兩人相對站立在武場中央,宇文謙一襲寬鬆的袍子,像是隨手披上去的,裡面還穿着褻衣。

而站在他對面的竟是景瑗十分敬重的神箭門少門主風玉錦,風玉錦不同以往的一襲青衣,未免被人發覺,着的是黑色勁裝。

“風大人,這大晚上的,你們神箭門的人是夜貓子,本王可不是,有什麼事不能白天說嗎,本王可困着呢。”

他可想趕緊回去陪他的瑗兒休息了。

風玉錦站在原地,神情不曾有半分變化。“我與你,無話可說。”

宇文謙饒有興味地看着他,“哦?”

“那風大人深夜前來所爲何事,總不會是跟本王站在這裡大眼瞪小眼的吧。”

風玉錦不再開口,手裡的長劍已然出鞘。‘宇文謙,你怎麼敢!’

他來勢洶洶,宇文謙當下也沒退讓的意思,接過秦文拋過來的長劍迎上風玉錦攻勢。

“風大人這一言不合就拔劍的做派真是半點不改呢。”

風玉錦薄脣緊抿,眼中寒光凜冽,只是一旁觀戰的人都能察覺到他的殺意。

正經同風玉錦對戰的人卻半點沒察覺似的,宇文謙也憋了一股子火,動起手來倒也半點不曾收斂,兩人針鋒相對,武場上殺意橫起。

景瑗到的時候,兩人越戰越酣,長劍相擊引得火花四濺,兩人眼中的殺意也越發濃烈。

秦文眼尖發現景瑗的到來,快步走到景瑗面前躬身行禮。

“王妃,您怎麼出來了,可是身子哪裡難受?”

“我什麼事都沒有,秦文,這裡怎麼回事?”

走得近了,景瑗才發現跟宇文謙打鬥的竟然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未出世孩子的師父風玉錦。

秦文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京中只有王爺和風大人稱得上對手,只是比武而已,王妃不用擔心。”

顯然宇文謙和風玉錦比武這樣比武已經不是第一次。

見秦文滿不在乎,周遭侍衛習以爲常的淡然,景瑗放心不少,至少不是什麼難纏的人物。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她自認對風玉錦還算了解,他應當不是那起會無緣無故找麻煩的人。

手下侍衛頗有眼力見兒地在能看到比武場的廊下襬上鋪着軟墊的椅子,讓景瑗能夠舒服的坐着觀戰。

興許是景瑗在這裡,宇文謙跟吃了藥似的,卯着勁兒出招,風玉錦沒他狠,始終留有餘地,漸漸落於下風。

不到一刻鐘功夫,景瑗能明顯看到風玉錦被宇文謙壓制得厲害,已經是必輸的局面。

沒過多久兩人停手,宇文謙勝,這人勝了倒也沒露出多大喜色,大步向景瑗這邊走過來,順道把劍丟給侍立與一旁的秦文。

景瑗扶着肚子起身笑看着宇文謙,“宇文公子,這種事情沒少發生吧。”

她回想之前,半夢半醒之間,時常覺得自己身邊少了個人,不過她睡眠質量一向不錯,是以沒有發現異常之處。

“瑗兒,我錯了。”

他倒半點沒有辯解的意思,一上來就先把錯認了,但凡景瑗有生氣的跡象,又不是特別嚴重的事情宇文謙都會服軟,再賣一賣可憐,景瑗總會心軟地原諒他。

明白宇文謙心思,又不是什麼大事,她便沒有抓住不放的意思,只嗔了他一眼便罷。

“有日子沒見風先生了,先生一切可好?”

風玉錦所屬神箭門在朝中地位特殊,風玉錦不願給他們帶來麻煩,他們之間甚少往來,景瑗沒想到,這兩人居然會半夜裡約架,想來他們二人應當是有交情纔對。

風玉錦面色入常,一如景瑗所認識的那般,他走近後向景瑗拱手行禮。

“多謝王妃關懷,只是與成王殿下切磋武藝,不想擾了王妃休息,實在抱歉。”

景瑗心道半夜上門約架,哪裡有抱歉的意思,原來你是這樣的風先生,想到這裡她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意。

“風先生客氣了,寢房離這裡很遠,你們在這裡比武,哪裡會擾到我。”

“夜已深,王妃有孕在身,在下便不做打擾,告辭。”

說罷向景瑗和宇文謙行了一禮便邁着步子離開王府。

景瑗心知這兩人看上去也不像有好交情的樣子,估摸着風玉錦就是來找宇文謙約架的,這架打完就該回去睡覺了。

眼見風玉錦走遠,她便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拉着宇文謙回房睡覺。

“困死了,回去睡覺。”

“媛兒…你…”

你難道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宇文謙想問,終是沒能開得了口,只得跟在景瑗身邊,小心照顧景瑗回房歇息。

夜已深,景瑗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她睡不着,宇文謙也沒敢睡,兩人相擁在一起,心思卻不知已飄到哪裡,同牀異夢不外如是。

天將明,景瑗終於抵不住睏意靠在宇文謙懷中淺淺睡去。

宇文謙聽着懷中人漸漸平緩的呼吸聲,在景瑗額上憐惜地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