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狠絕色 洗塵
申時末,杜蘅準時出現在飄香樓。舒愨鵡琻
岑聿比她早到片刻,錦衣貂裘,儼然是位俊秀的翩翩俊秀少年佳公子。
兩人見了面,寒喧幾句,分賓主落座。
岑聿含笑舉杯:“世子妃大婚,在下未能親自到賀,先自罰三杯。”
連飲三杯下肚,復又斟滿杯子,道:“這杯酒,恭祝兩位白頭到老。瞑”
“我不擅飲,以茶代酒,謝岑公子吉言。”杜蘅還禮。
“我在臨安還要盤亙二個月,不知世子爺何時返京?”岑聿詢問。
杜蘅含糊道:“他去看望一個老友,順便巡下鋪子,歸期不定。琚”
“可惜~”岑聿扼腕:“世子爺性子豪爽,必當痛飲三百杯。”
“岑公子此次北上,不知沿途可還安靖?”杜蘅婉轉試探。
“我八月就已入齊,先去了江南,出清部份貨品,這才取道臨安。託世子妃的福,這趟還算順利。”岑聿笑道:“只是回去的時候,恐大理戰事已起,阻了歸期。只盼到時邊關已靖,還百姓一個清平。”
杜蘅掩了失望,淡淡道:“軍事我不懂,但應該沒有人喜歡戰爭,所有人都希望它能儘快結束。”
岑聿見她明顯不欲談論戰事,遂含笑岔開話題,只揀些軼聞趣事來說。
他見識既廣,口才又好,一件極平常的小事也說得繪聲繪色。
無奈杜蘅已失了興致,只強打精神敷衍。
岑聿再長袖善舞,畢竟男女有別,一頓飯草草結束,目送杜蘅登車遠去,這才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雙轅馬車。
南宮宸端坐在車上,厚厚的車簾擋住了外面的光線,使他整個人都隱在黑暗裡。燈光透過簾子的縫隙照進來,已經十分微弱,只有幾絲跳動的光影,讓他的身影飄忽不定。似一頭蟄伏的怪獸,讓岑聿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走了?”他啓脣,聲音是一慣的清冷,無情。
“是。”
“說了什麼?”
岑聿愣了愣,搖頭:“沒說什麼,都是無關緊要的閒話。”
“是嗎?”
她特地擺了宴,總不會真的只單純給岑聿接風的吧?他何德何能!
岑聿把兩人說的話在腦中又過了一遍,確信並無任何不妥:“世子妃基本沒有說話,一直都是小人在說,說的不外是些風俗人情,軼聞趣事。”
他是個細心的人,常年與高官政要打交道,更練就了一雙練達通透的眼睛。
不待南宮宸追問,立刻就把從進門開始,兩個人的對話事無鉅細地複述了一遍。
“唔。”南宮宸閉上眼,揮退了岑聿。
原來,她想通過岑聿瞭解大理的局勢。
換言之,她在擔心蕭絕。
一絲難以言表的憤怒和絕望感,緩緩在心底攀升。
彷彿有把鈍刀,一下一下地颳着他的心臟,痛楚順着血管漫延開來,侵佔了四肢百骸最細微的末梢……
他還記得他們的一切,記得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委屈,她的歡悅……所有有關她的一切,都還鮮明地刻在他的心中。
他還在用費盡心機,挽回以前的錯識,許她一個美好未來的時候。
她,卻已經絕然的拋開一切,轉而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他不會允許,絕不!
杜蘅先去了聽雪堂請安,接着纔回東跨院,泡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寒氣,換過家常的衫子,在燒得滾熱的炕上躺着,拿了本醫書心不在焉地看着。
不多久,白芨就稟報:“聶先生來了。”
“請他到花廳奉茶。”杜蘅扔下書,披了件大毛氅,去了花廳。
聶宇平在走廊上跺腳,去除靴底的泥漿,抖去衣上的雪沫,就這還怕過了寒氣給她,遠遠施了一禮:“大小姐。”
杜蘅招呼他坐下,又親手奉了茶:“先生請坐,喝口熱茶驅驅寒。”
聶宇平道了聲謝:“不出大小姐所料,姓岑的前腳把大小姐送走,後腳就上了一輛沒有徽記的馬車,前後呆了兩盞茶的時間。”
“可看清馬車上的人了?”杜蘅問。
“車上雖沒有徽記,但是陳泰就在不遠處的街邊守着。我估計,馬車裡十有八久是燕王本人。”聶宇平笑道:“我怕打草驚蛇,沒敢靠得太近,沒聽到兩人談了什麼。”
杜蘅頜首:“先生行事,最是穩妥不過。談話內容,不問可知。倒是岑聿的行蹤,依舊要盯緊了。”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岑聿此刻去見南宮宸,必是彙報兩人見面的情況。
本來也沒什麼秘密,不怕他知道。
只不過,這種行爲本身,讓她如吞了只蒼蠅,很不舒服。
“我怕大小姐等得着急,先回來報個信。岑聿的行蹤,有明軒繼續盯着,跑不了。”聶宇平道。
“靜安寺那邊也要盯着,看有沒有陌生人出入,尤其是往後山去的,更要盯緊了。”杜蘅頓了頓,道:“這些日子,要辛苦先生了。”
“這算什麼辛苦?”聶宇平嘿嘿笑道:“大夥都盼着有事做呢,省得總窩在家裡發黴,白瞎了大小姐這許多銀錢。”
杜蘅忍俊不禁:“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急,不急。”
看來某人過得太悠閒了些,得給他找些事做,把水攪渾了,省得一天到晚盯着她不放。
她曲指,輕輕敲着桌面:“上次好象明軒說過,杜葒進了燕王府,在清闌苑做事?”
“是,”聶宇平道:“她現在改名叫春蘭,以前在漿洗房,一個月前進了針線房,幾天前升了二等丫頭。倒是有些手段,燕王妃對她很是倚重,可說言聽計從。”
杜蘅象是想起了什麼,眼裡掠過一絲寒芒,脣邊的笑卻帶了幾分的淒厲和哀婉:“有手段纔好,就怕她沒有手段。也是時候,讓她嶄露頭角了。先生找人,給她透句話吧。”
招手,示意聶宇平靠近,壓低了聲音,慢慢說了兩句話。
聶宇平一臉驚疑,擡眸看她:“大小姐?”
杜蘅不願多做解釋:“杜葒狡詐多疑,記住一定要做得不露痕跡。”
“是。”聶宇平強捺下滿腹疑竇。
“小姐,明軒求見。”紫蘇在門外稟報。
“進來。”
“大小姐。”明軒步伐輕快地走了進來,一臉興奮:“咦,聶先生也在呢?給你三次機會,猜我看到誰了?”
“還不快說,賣什麼關子!”聶宇平做勢欲打。
明軒偏頭避過,嘿嘿一笑:“小侯爺夏風。”
杜蘅微愣:“夏風回來了?”
“看樣子,他跟岑公子很熟。”明軒得意洋洋:“怪不得世子爺派了那麼多人,卻遍尋不獲,原來躲到南詔避禍去了。”
“夏家世代鎮守南疆,岑聿長袖善舞,大理是他必經之地,跟夏家相熟並不稀奇。”聶宇平仔細分析:“大齊境內找不到,想來去了南詔不假,避禍卻未必。”
夏風離京是在正月,夏家闔府流放是五月,他不可能未卜先知,定是早有打算。
昨日岑聿突然投貼拜訪,今日會面卻只談風花雪月,別事半句不提。
以他的精明,既然要來拜會,事先必然要做些功課,不可能連主人在不在家都沒弄清楚,就冒然投貼。
換言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拜會蕭絕的幌子,要見的其實是杜蘅。
前後一聯繫,真相浮出水面。
杜蘅若有所思,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是夏風!”
“自然是侯爺,我親眼看到的,還能有錯?”明軒被二人一聲喝,弄糊塗了。
“夏風此去南詔,定然查到了什麼,所以纔會甫一返京,立刻借了岑聿之名匆
匆求見大小姐。”聶宇平難掩興奮之情。
“可是,今日夏風卻並未露面,岑聿亦隻字不提且與我分手後立刻去見了南宮宸。”杜蘅語氣平靜,脣邊一抹笑容極冷:“顯然,這二人都已爲南宮宸攏絡,投到他的麾下。”
明軒瞪着眼睛,看着兩人你來我往,說得好不熱鬧。
消息明明是他帶來的,爲何這兩人討論的,他全不知情?
“夏風既然投靠了燕王,再想撬開他的嘴,就困難了。”聶宇平擰着眉。
“也沒什麼了不起,”杜蘅淡淡地道:“大不了,派人到南詔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