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狠絕色 禍事不單行(四九)
杜蘅心生慍怒,不動聲色中散發着一絲凜然之氣。
石南說了幾句,察覺到不對勁,猛然收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問:“呃,生氣啦?”
杜蘅神色淡淡的,語言簡潔,帶着幾分疏離:“沒。”
石南自幼飄零,察言觀色最是擅長,阿蘅又是他心上人,豈會看不出她前後態度的變化?
微愕之後,誠懇地道:“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不過是擔心你以後受她連累。畢竟她來歷身份人品心性都不明,宮中又不比別處,稍有行差踏錯,就是滅頂之災。她若是個知道感恩的,也許就眼睛一閉自個擔了。萬一是個包藏禍心的,豈不是連你也一起陷進去?轢”
他不敢直接指出,杜蘅想在宮裡培植自己的力量——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彼此心照即可。
事實上,這種辦法在他眼裡,很是拙劣。
且不說,黃雨其人是否可靠,以及入了宮是否一定很得寵——用些手段,送她上高位,也不是什麼難事暨。
就算她進了宮,得了寵;宮裡有皇后,有梅妃,瑾妃……她們都育有皇子,且都已成年。
而皇上已近耳順之年,能否再育子嗣是未知之數;就算僥倖懷上,能否是皇子還是未知之數;就算生下皇子,能否順利成人,依然是未知之數;就算順利成人,上頭有幾個強有力的哥哥壓着,能否熬出頭,更是未知之數……
可以預見,黃雨既無實力雄厚的孃家可靠,又無強有力的子嗣傍身,就算得了寵,也不過是鏡花水月,表面風光。
與其拼着這麼多的變數,費盡心思扶黃雨上位,倒不如在皇后和梅妃之間,選一個做自己的靠山。
他沒有指責她計劃的漏洞百出,只是心疼:她一個深閨中的弱質女子,若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又怎會異想天開,想出這種方式來自保?
杜蘅聽得說得懇切,面上的冰凝之色稍稍緩解。
可他已呈明瞭厲害,若是她還堅持己見,就勢必要跟他解釋一堆。可有些東西,偏又是沒辦法說出口的。
杜蘅便覺得有些頭疼,越發懊惱不該貪方便,把計劃透露給他。寧可自己多費些心神,從長計議,慢慢籌謀了。
石南見她不吭聲,索性道:“你若是一定要這麼做,不如另挑一個人選?天下長得美貌,又出身良好的女子多得是。稍用些手段,不愁她不聽話。”
既然她認定只有這樣做了才能安心,何妨順了她的心意?
反正有他在一旁盯着,大不了等捅出婁子來,幫她收拾了也就是了。
杜蘅聽得直冒冷汗,只得含糊道:“不着急,等聶先生回來再說。”
石南是個人精,立刻便聽出她的意思,竟是非黃雨不可了。
若是黃雨與她交情匪淺,亦或是與顧家頗有淵源勉強還說得過去。
兩個人明明素不相識,不然阿蘅不會派聶宇平千里迢迢趕赴邯鄲去調查。
而她,又不是個莽撞輕率之人,相反她心思縝密,習慣謀定而後動。
爲何在這件事上,明知不可爲,仍然如此執着?
他起了疑,卻知道她的性子,若是打算說的,必然會解釋,既然不提,定是不想讓他知道。
他對她掏心掏肺,而她卻總是防着自己,兩人間始終隔着一層紗。
這讓他感到氣惱又無可奈何,知道這急也急不來,靠嘴裡說也不管用,唯有用行動讓她卸下心房。
想到這裡,已做了決定:“你把她給我好了。”
杜蘅表情不變,眼神卻終究有幾分怪異,想了想,婉言道:“抱歉,黃姑娘雖客居於此,與我只是萍水相逢,這事卻不能代她做主。不如,你直接去問她?”
石南愣了一下,道:“你不是想查她的底細……”
話未完,已經回過味來,俊顏一沉:“你什麼意思?”
他一開口,杜蘅便知自己會錯了意,瞬間漲紅了面孔,顯得十分困窘。
石南怒氣勃發,猛地站起來,擡腳就走:“要不要我現在就去問她?”
杜蘅心裡着急,猛一下揪住了他的袖子:“不要!”
石南偏了頭看她,咄咄逼人:“爲什麼不去?”
“對不起~”杜蘅低頭道歉。
“對不起什麼?”他餘怒未息。
杜蘅嘴角翕動,一堆話亂糟糟的堵在喉嚨口,囁嚅了半天,依舊只得三個字:“對不起~”
石南瞪她:“對不起就夠了?”
杜蘅滿面緋紅,眼中滿滿全是心虛和求恕:“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就沒有別的了?”石南無奈。
杜蘅很是無措,雙手死命絞着衣襬。
“別絞了,再絞這件衣裳可就毀了~”石南嘆氣,把她的衣襬從纖指裡解救出來,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溫軟細滑的手指,柔若無骨,透着點微微的溼意——可見,方纔受驚非小。
他有些心疼,又有幾分得意,忍不住與她十指相扣。
掌心互貼的瞬間,心臟漏跳了一拍,模模糊糊地想:她的手真小,真軟,真香,真舒服……
杜蘅心一顫,並不習慣如此親暱,下意識就想掙脫,可一想到他方纔的怒意,又有些不敢。
這麼猶豫了一秒,已錯過了最佳的時機,再要掙脫,已被他扣住了,若是強行掙脫,又容易令他羞窘成怒。
只得轉頭望着窗外,掩耳盜鈴地當這件事沒有發生。
她如此柔順,已令石南心花怒放,哪會計較其他?
含了笑,輕聲道:“邯鄲距此何止千里?等聶宇平回來,最遲也得年後。不如把人交給我,不出三天,就算她小時候曾偷了一根針,也保證給你查得出來。”
“你可別對她用刑,”杜蘅一驚,忙道:“這事非得要她心甘情願不可,若是存了丁點恨意,都不成。”
“這還用你教,你當我傻子呢?”石南不滿地轉頭。
恰好她不放心,轉過頭來看他。
電光火石之間,感覺他溫熱柔軟的脣角輕輕地唰過她敏感的耳垂。
石南還未反應過來,杜蘅已象安了彈簧一樣,倉惶地跳起來,逃了出去。
“阿蘅!”他吃了一驚,忙站起來:“發生什麼事?”
前面就是窗戶,杜蘅退無可退,羞窘至極,只好死命地垂着頭,可怕的紅暈從雙頰直漫到頸間,整個人快成一尾煮熟的大蝦了。
石南很快反應過來,笑意止不住地從眼底涌出,漫到嘴角,綻放到臉上的每一個角落。
不過是若有似無的輕輕一碰,已令她如此窘迫,顯見得心裡對他並非全無感覺。
得意驕傲之餘,又覺得這樣的她與平日冷靜恬淡,萬事坦然的樣子大異其趣,可愛百倍。
當即心癢難耐,恨不能欺上去,將她鎖在懷中狠狠憐愛。
可理智卻在提醒他,那是個很羞窘的小傢伙,惹急了把他轟出去事小,萬一斷絕來往,那就得不償失了。
收束了心神,把注意力轉開:“若查出沒有問題,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杜蘅伸手扶了窗框,慢慢把情緒穩定下來:“你能不能幫她弄到一份新戶籍?”
“光有戶籍怕是還不夠,”石南聞絃歌知雅意,不止立刻明瞭她的意思,還幫她出主意:“最好是挑戶好人家,給她一個全新的身份背景。我瞧着,她談吐不俗,舉止斯文,應該是念過私塾的。琴棋書畫這塊,應該略有涉獵。到時請個好的繡娘教她針線,再請個教養嬤嬤,教她些禮儀規矩就成。”
猶豫了一下,才問:“你看要不要再從教坊裡請個師傅,教她些歌舞或器樂之類的?”
杜蘅忙道:“我瞧着,黃姑娘女紅頗有些功底,身上的衣裳都是自己親手所制,圖案也別具匠心,看來畫畫是有些功底的。至於音律,我曾與她閒聊,知道她學過吹簫,並不精擅。”
一般而言,女子學音律,都會首選琴。
但是,一來,好琴難求,價格更是不菲;二來,彈得好的琴師難覓,聘金更高,普通家庭根本負擔不起。第三,學琴不止枯燥,而且艱辛,學會容易,學精難。
官宦富家小姐習琴多半是附庸風雅博名聲,爲擇偶增加一個籌碼,因此很難堅持下去,絕大多數會半途而廢。
她冷眼旁觀,黃雨不缺靈性,亦不缺堅忍之心性,棄琴而習簫,多半是家貧,無力負擔。
“至於歌舞,”杜蘅沉吟片刻,道:“今上並不是個沉溺女色之人,僅憑美貌,若無一技之長怕也難以吸引到他的注意力。可歌舞要講天份,不是憑練習就成。這個,等以後有了新的身份,與她商量後,再做決定的好。現在就談這些,言之過早。”
若只是做個普通的教坊歌姬,舞妓那自然沒問題。
但要想令九五之尊注目,在一衆嬪妃中脫穎而出,那就非得出類拔粹才行。
“那好~”石南點頭,默了一下,又道:“夜長夢多,她在你身邊多一日,總是多一分風險。早點把人移出去爲好。”
“就這樣讓你帶走,怕是不妥。”杜蘅想了想,道:“我今晚跟她談談,好生安撫了她的情緒,明日你再來接人,可好?”
“你打算怎麼跟她解釋?”石南含笑看她。
杜蘅微怔。
她還真沒想到這一點,一時不覺有些頭疼。
“不如這樣,”石南笑着提議:“你什麼也別跟她說,明日帶她出門,就說去大佛寺賞梅。餘下的事,我自有安排。”
“你打算做什麼?”杜蘅有些不放心。
“到時自然知道。”石南瞅着她呵呵笑,卻不肯明說。
“那好吧。”杜蘅無法,只得同意。
石南遂告辭出門:“明日大佛寺,不見不散。”
出了杜府,石南臉上笑容立刻隱去,冷聲吩咐:“去,把蕭昆那***才,給小爺帶來!”
說完,徑自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魅影嗆了一下,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蕭昆是什麼人?追隨蕭老爺子半生戎馬,死在他手下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終身未娶,數十年如一日,不離老爺子左右。
別說是他,就是皇上親自開口,也不見得請得動人。
可是,少爺連“***才”都罵出來了,可見是動了真怒。
魅影嘆了口氣,只得自認倒黴,乖乖去穆王府請人。
他已做好辦事不力,回去被石南懲戒的準備,才硬着頭皮進門,不料才一開口:“蕭大人,少爺請你去閱微堂……”
蕭昆一聽是石南有請,居然問都沒再問,二話不說:“走!”
魅影驚得三魂去了二魄,半晌才反應過來,急急跟了上去。
石南一見蕭昆,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罵道:“***才!你還有臉來!”
而讓魅影吐血的是,蕭昆不止不躲閃,不反抗,竟然撲通跪倒在地。
這個素以剛強,鐵面,冷血著稱的忠僕,伏在地上號啕大哭:“少爺,你救救王爺吧!”
ps:倒黴催的,不曉得哪個兔崽子,木事拉了老子家裡的電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