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管家聽的眉頭挑了一挑,文青羽這擺明了是沒有將他們王子放在眼裡。王子府的食客竟還不如暗月少主帳下一個白衣?
偏他卻說不出一點反對意見來,暗月少主身後有子車世家更有蒼穹山。這人他絕對得罪不起。
“所以,毒殺了溫三,你以爲死你一個,夠麼?”
文青羽手指微微用力,手下的茶盞發出叮一聲輕響。
藍雲的身子便跟着抖了一抖,死她一個,當然不夠。那麼,還有誰要死?
“聽說。”文青羽扭頭看向陳管家:“你們南疆處罰犯了重罪的人,是可以將一家子人都送去永蓬山禁地向天神獻祭的吧。”
陳管家鄭重的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藍雲這一次連發抖都忘記了,顯然送去永蓬山禁地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遠比死要恐怖的多。
不然,院子裡其他的丫鬟也不會一個個都白了臉。
“千錯萬錯都是奴婢一個人的錯,請公子高擡貴手,放過奴婢的家人吧。”
文青羽看了她一眼,語調很是輕柔:“到了如今,你還堅定的說是你一個人的錯麼?”
藍雲先是一愣,極快的眼眸中卻閃過一絲光亮:“不是,奴婢是被冤枉的,不是奴婢下的毒。”
這一下,除了文青羽所有人都不淡定了。連王子府的下人和侍衛們眼中都出現了一絲輕蔑。
“藍雲,你這麼出爾反爾的,有意思麼?”綠雲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頗爲嫌棄。
“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方纔急着認罪,是聽着管家要將奴婢的家人也給綁了來。奴婢不想讓他們受了連累,纔想着認了罪。等奴婢一死,自然就不會有人再難爲他們了。”
“想要證明一件事情,得有足夠的證據。”文青羽幽幽說道:“她們都有不在場的證據,如今只有你最有嫌疑。”
“證據?”藍雲一愣:“我想起來了,院子裡的確還有人值得懷疑。”
“哦?”文青羽眸色微閃,顯然是很有興趣。
“是綠雲和紅雲。”藍雲飛快的說道:“王子對膳食的要求很嚴格,所以王子府的吃食材料都不經過大廚房,一向由綠雲紅雲負責採買,有機會接觸到糕點的,還有她們。”
“你胡說。”綠雲立刻皺了皺眉:“今天客人來的時候我和紅雲還在外面,哪裡有機會接觸到客人吃的東西?”
紅雲也尖聲說道:“你不要爲了自己活命,就隨便的亂咬人。冤枉了一個紫雲還不夠麼?”
這話說完,三個二等丫鬟的瞳眸中都爆發出毫不掩飾的狠戾。人在特定的情況之下便很容易結成同盟。
“我沒有胡說。”藍雲急於給自己洗脫罪名:“院子裡的麪粉和桂花不都是你們買來的麼?若是要下毒也不一定非得是今天,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早就下了毒?”
“麪粉七天前就買回來了,要是有毒,怎麼沒有毒死你?”綠雲反應極快,立刻就反問了回去。
“你一味的說我們有什麼意思?你怎麼不敢交代清楚你鬼鬼祟祟裝病是爲了什麼?說到底還是你最有嫌疑。”
“公子,你看這……”
陳管家頗爲汗顏的看了眼文青羽,他從來不知道王子內院這些美麗的丫鬟們,平日裡見着一個個都端莊溫柔的不得了。
今天怎麼就突然都成了潑婦?眼看着便又要開始下一場武鬥了。
文青羽眉眼含笑:“既然每個人都有嫌疑,本公子就給你們個機會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或者告訴本公子,你們覺得誰最有嫌疑。”
這句話說完,院子裡瞬間便靜了下來。幾個二等丫鬟的眼神都在飛快的閃爍。
綠雲說道:“奴婢和紅雲一直在外面,買東西也從來都是一起的。奴婢根本沒有單獨下毒的機會,奴婢覺得最有嫌疑的就是藍雲。只有她一直解釋不清楚自己那片刻的行蹤。”
其他兩朵雲也飛快的點頭,表示對綠雲的話很是認同。
“藍雲的清白,屬下能夠證明。”
“吧唧。”一聲脆響,牆頭上飛下個東西重重摔在了院子裡的青磚上。
所有人都聽到哼的一聲,這纔看清原來摔下來的是個人,方纔那一下子只怕摔的不輕。
下一刻,便有個玄色衣衫的纖細身影輕飄飄落在了地上那人身邊,正是蘇侍衛飛翩。
陳管家一愣,蘇侍衛什麼時候離開的?怎麼離開的,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眼前這人,到底是誰?
“啊,阿爹。”卻聽到院子裡突然響起藍雲的驚呼。
下一刻,地上那人便給扶了起來。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上的衣服洗的有些發白,還打着好幾個補丁,和藍雲身上的光鮮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張略微發黑的臉龐上大約是摔的狠了,一片青紫腫脹。
“陳管家,認識這人麼?”
“認得。”陳管家點了點頭:“他是王子府的車伕,也是藍雲的阿爹,叫阿山。公子將他抓來是?”
“飛翩,告訴他。”
“是。”飛翩淡淡瞟了一眼躺在地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的阿山,眼底深處分明有一絲毫不掩飾的嫌棄。
藍雲立刻就伸出了手擋在阿山身前,飛翩的眼神太冷,她生怕飛翩突然拔刀衝上去殺了他爹。
“這個人好賭成性,經常將自己家所有人的月例銀子都給輸的精光。”
飛翩木然的聲音迴盪在天地間:“更是時常來威脅藍雲給他錢,若是藍雲不肯答應,便說要將年幼的兒子給拿出去賣了。”
“這一次因爲再度欠了賭坊的銀子便又去找藍雲要錢。碰巧藍雲手裡沒有銀錢,他便慫恿着藍雲趁着王子病重將院子裡的東西偷出去賣掉換錢。”
“藍雲這幾日愁眉苦臉的不是因爲不舒服,而是在鬥爭這個事情。今日假裝肚子疼離開,便是爲了給他爹送那幾瓶玫瑰露。”
飛翩說完退了下去,她爲人淡漠冷冽,平日基本是不說那麼多話的。如今的話雖然不多,卻足夠讓所有人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給聽的清清楚楚。
“藍雲,對不起。”琴心按了按眼角看着她:“原來看到你從前院回來是因爲這個。若早知道你是爲了你爹,我怎麼都不會說出來的。”
紅雲綠雲對視了一眼,低下了頭。紫雲咬了咬牙,也別過眼去,不再說話了。
只有悅荷冷聲說道:“長賭難顧,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你不能這麼縱容你阿爹,你就是不聽。這下好了,終於惹出事了吧?現在他教唆你偷盜,若是將來你不能滿足他的貪慾,你是不是連自己也能給賣了?”
藍雲瞳孔一縮,眼睛裡便浮上一絲晶瑩:“我有什麼法子,我阿弟還小。總不能叫他給賣去了什麼腌臢的地方去。”
文青羽眸色一閃,她早就聽出藍雲話語中漏洞百出,知道她不是下毒的人。
方纔吩咐飛翩出去,便是去前院查探藍雲的事情了。如今看來,她的判斷果然是沒有錯的。
“藍雲。”文青羽緩緩說道:“中原講究百善孝爲先,你這樣縱容你的父親卻絕對不是孝,而是推他去死。”
“我……”藍雲眼眶一紅:“我總不能眼睜睜看他賣了我阿媽以後再賣了弟弟,然後再叫人砍死在我眼前吧。”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如今爲了你的家人,已經出賣了自己的主子。雖然一瓶玫瑰露也許不算什麼,但是犯罪沒有大小。犯了就是犯了,犯了就該受到懲罰。”
藍雲便磕了個頭:“藍雲原意受罰,只求不要爲難我阿爹,他前些日子被人打的已經很慘了。”
“怎麼罰你的事情跟本公子沒有關係。”文青羽淡淡說道:“不過,本公子對自己人一向維護的緊。看在你也同樣維護家人的份上,本公子決定幫你一把。”
藍雲擡起頭,對文青羽怎麼幫她表示很懷疑。
“你叫阿山是麼?”輕柔低緩的聲音響起,高山流水一般叫人聽着舒心。
阿山擡起了頭,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裡最引人矚目的文青羽,於是眼睛便亮了。
“公子你這麼好心想要幫小人,是看上了小人的女兒吧。小人今天便將女兒賣給你如何?做妾做奴婢全憑您的喜歡。我這女兒不是我自誇,長相身段絕對上乘。公子你定然不吃虧。”
“阿爹,你......”藍雲一愣,隨即臉便徹底紅了,怎麼都沒有想到從她爹是嘴裡能說出這樣的話。
眼底當中漸漸便帶出了一絲絕望。有這樣一個爹,她想要保住自己的弟弟,得有多難!
“真是個極品。”秋露冷聲說道:“世間少有。”
“藍雲的賣身契早就籤給了王子府,是你說賣就賣的?”陳管家臉色很不好看。
阿山一愣,卻並不氣餒,怎麼都不肯放棄眼前發財的機會。
“那小人將兒子賣給你,我的兒子比藍雲長的還好。現在雖然小,養大了絕對是個能撐場面的,不會比任何一個女子差。中原,不是有好男風的麼?”
所有人都表示無語,這人,居然臉不紅氣不喘便要將親生兒子賣給人家做孌童?這是親爹麼?
寧寒手指一動,下一刻院子裡便響起阿山一聲劇烈的尖叫。
一把明晃晃的飛鏢牢牢插在阿山的大腿上,飛鏢沒入極深,只剩下寸許長紅纓風中翻飛。鮮紅的血爭先恐後從破開的傷口處流了出來。
寧寒眉峰一挑:“抱歉,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