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走吧。”
文青羽緩緩站起了身,玉滄瀾如今還在馬車裡面睡着,雖然有寧芷寧寒守着。到底不是在自己的地盤,怎麼都不能叫人放心。
立刻有太監過來,引着她去伍景龍給安排的院子。
“少主留步。”
身後腳步聲響,卻是連睿追了上來。
文青羽扭頭朝他看去,如今的連睿已經一點一點的沉穩起來。終於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王爺了。
“怡親王有何吩咐?”
連睿皺了皺眉頭:“小王有一個故人,她身邊有一個貼身的侍衛剛好與你身後之人有幾分相似。天下間竟然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文青羽自然知道他說的是飛影,飛影跟在她身邊並沒有易容,一直是用的本來面目。
“真巧。”她微微一笑:“天下間相似的人很多。”
連睿抿了抿脣:“那個聖旨可是你的意思?”
文青羽挑眉:“什麼聖旨?”
連睿卻突然笑了一笑:“既然你已經離開了燕京,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再回去了。”
說罷,湛藍色的身影飄然而去。文青羽愣了一愣,眉頭卻越發顰的緊了幾分。
“我說的話,連睿好像半點不相信。”
“恩。”飛影鄭重的點了點頭:“怡親王看起來,好像跟從前不大一樣了。”
文青羽心底裡一聲輕嘆,連睿來這裡,就是來給伍景龍撐腰的。他們兵戎相見的那一天,終於到了!
玉滄瀾一直沒有醒過來,文青羽去看了幾次。玉滄瀾半夜居然發起了熱,竟叫她看到了他極度柔弱的一面。
他一張美豔的臉孔之上竟帶着一種難言的恐懼,整個身軀都似在微微的顫抖。一雙大掌時不時在空中揮舞,嘴裡斷斷續續的也不知在念叨些什麼。
文青羽一進屋,寧芷立刻朝着她迎了過去。
“公子怎麼還沒有歇息?”
“你去休息吧,我來守着。”
寧芷挑眉:“這怎麼行?這是下人該做的事情。”
文青羽輕笑:“你實際上也是替他來看着我的吧。”
寧芷突然頓了一頓,就沒有了言語。寧寒淡淡說道:“家主是關心你。”
文青羽眸色一沉:“你們跟飛影不同,若是不能一心一意在我身邊,實際上我並不是很需要你們的。”
飛影是男子,對洛夜痕的忠誠早已經到了刻入骨髓的地步。她可以忍受身邊有飛影那一雙眼睛日日盯着,然後將她的一舉一動都告訴洛夜痕。
但是,再多出來這麼幾雙眼睛,她就半點都不能忍受了。
寧芷是個及通透的姑娘,聽她這麼說,也朝着她笑了一笑。
“當初跟着家主從海州出來的人很多,卻單獨留下我們姐妹在公子身邊。那便是說,我們大約也是再不用回到海州去了。既然如此,我們自然是公子的人,怎麼都該跟公子一條心的。”
文青羽挑眉,很好。於是又扭頭看向了寧寒:“你呢?”
寧寒臉上卻是半點表情變化也無,一張俏臉,霜雪一般:“我自然跟着姐姐。”
文青羽點了點頭:“那你們就下去吧,這裡有我。”
寧芷寧寒想了一下,終於還是退了出去。
天色越來越黑,牀榻上的玉滄瀾似乎越發的不安。文青羽驟然醒悟,在房間裡又多點了幾盞燈。果然看到玉滄瀾緊緊攥着的拳頭一點一點的鬆開。
“一個萬人敬仰的世子,爲什麼會這麼怕黑?”
“母妃。”她手腕突然一緊,竟是被玉滄瀾給一把攥住了。
“母妃,別走。”文青羽剛準備掙脫他的鉗制,突然聽到他說了這麼一句。語氣很是柔軟可憐,如同一隻被遺棄的小狗。於是她的心瞬間就軟了。
“母妃,不要丟下我。”玉滄瀾的手指加重了力道,文青羽唯有順勢坐了下來。
玉滄瀾一張臉已經燒的通紅,嘴巴里面不住的呢喃。都是叫着母妃別走,後來似乎又多出來一個叫做冰心的女子。
文青羽眸色一閃,冰心是誰?聽他的語氣似乎對於這個冰心非常的眷戀,莫非這就是他一直不肯接受玉含嫣的原因?
玉滄瀾的手指扯了她整整一夜,文青羽坐在牀邊動也沒動,漸漸便睡了過去。
文青羽只覺得手腕一輕,驟然就睜開了眼睛。卻看到玉滄瀾一雙桃花眼正眨也不眨盯着她看。
“你可算醒了。”她長出了口氣:“再不醒,我這隻胳膊只怕就保不住了。”
玉滄瀾立刻扭頭去看,枕畔素白的皓腕上分明有一圈觸目驚心的紅痕。可見昨夜被掐的有多狠,如今明顯已經腫脹的微微犯了青紫。
“你……”他眸色一閃,美豔臉龐上的神情異常鄭重。
“你不是病沒好吧。”文青羽勾脣一笑,玉滄瀾如今的樣子叫她很不習慣。就如同突然之間換了個人一般。
若是平日,他此刻一定笑嘻嘻的說,能跟本世子同牀共枕,是你的榮幸。
玉滄瀾脣角勾了一勾,笑容卻極是清淺:“昨夜,可有嚇到你?”
文青羽頓了一頓,他不是燒的糊塗了麼?聽這意思,他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
“你說了很多話。”
玉滄瀾抿了抿脣,桃花眼裡驟然就浮起了一絲痛苦。這種表情終於叫文青羽驚了一下。
自打這人出現在她面前,一向都是笑意妍妍,風流卻充滿自信的。即便不能回到蒼穹山而被迫躲在飛鴻樓的日子裡,他的身上也都充滿了歡樂。
這種表情,她以爲絕對不會在他臉上出現。
“山道上我用的功夫是一種邪功,你不怕?”
文青羽擡頭:“爲什麼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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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滄瀾眸色一閃,措辭有些小心翼翼:“蒼穹山在世人眼裡一向代表了光明,我是蒼穹山的世子。”
所以說,他就應該是站在雲端的神,絕對容不得半點的污垢。
“呵呵。”文青羽低笑:“你在我面前做的事情,哪一點像蒼穹山的世子?”
玉滄瀾噎了一噎,脣畔笑容終於柔和的幾分。
日日留戀花街柳巷,的確不是蒼穹山世子該做的事情。
“名聲地位這種東西就是個屁。”文青羽撇了撇嘴:“你顧着面子不敢放,它就成了叫你難受的累贅。你若是放了它,它就什麼都不是了。”
玉滄瀾嘴角抽了一抽,天下之間只怕也只有眼前這個女子,能將蒼穹山的榮耀給形容成一個——屁!
“我昨夜可是叫了一夜的母妃?”
“你知道?”
“年幼之時經常生病,每次生病我都會叫着母妃。後來漸漸大了這個毛病纔好,不成想昨夜又犯了。到底還是叫你看了笑話。”
文青羽眼眸一眯:“昨夜你口中除了叫母妃,還有一個人。”
玉滄瀾神色一滯:“是麼?”
“那個人叫做,冰心。”
眼看着美豔的桃花眼裡突然就暗了下來,文青羽在他眼中毫不費力的再度看到了痛苦。
“她是你的……愛人?”
“不。”良久,玉滄瀾方纔搖了搖頭:“她是我的侍女。”
“額?”文青羽對這個答案表示意外,這是青梅竹馬日久生情的戲碼麼?
想不到玉滄瀾看不上天下第一美人的玉含嫣,竟是因爲鍾情於自己的丫鬟?
玉滄瀾突然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桃花眼裡閃過一絲無奈:“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與冰心之間並無男女私情。”
“那你怎麼看不上玉含嫣?”文青羽斜睨着他,信你纔出鬼。
玉滄瀾眸色便又暗了下來:“那是,十四年前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平復自己的心情:“那一日,王妃將我帶去了蒼穹山的禁地,進去之後,我卻突然再也找不到她了。那個時候,身邊只有冰心。”
文青羽心中一動,十四年前,她終於又聽到了這幾個字。
她中了雪域彌陀不也是十四年前?玉含嫣也曾經說過,十四年前的玉滄瀾並不是今天的樣子。
十四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一年我還不到十歲,玄玉訣也並沒有大成,與尋常的孩童也沒有太大的分別。密道里根本沒有燈光,全靠着冰心一直鼓勵着我,纔沒有怕的昏過去。”
他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雖然仍舊如仙樂一般華麗而悠揚,卻分明缺少了往昔的活力。
“冰心比我大三歲,她身上一直髮着光,在她身邊我並沒有感到害怕。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實際上是將自己的仙靈之力全部給激發了出來,以靈氣包裹了自己的身子,來給我照亮。等着她的靈氣一點一點的枯竭,地道里終於再度陷入了黑暗。而我們,始終沒能找到出口。”
他頓了一頓:“後來,我們碰到了一個人,至今爲止我都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他的功夫很厲害,我和冰心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逼我拜他爲師,跟着他修煉魔功。我不肯,他就拿冰心來威脅我。後來,我就練了。”
文青羽顰了顰眉,她沒有忽略玉滄瀾說是王妃將她引去了密室,並不是母妃。
可見,玉滄瀾對於濟安王妃是充滿了恨意的。而玉滄瀾實際上並不是個非常記仇的人,那隻能說明,濟安王妃將年幼的玉滄瀾引入禁地根本就沒安好心。
“魔功與玄玉訣衝突,好幾次我都險些死去。若不是冰心盡心的伺候,我根本就不可能從密道里出來。後來……”
玉滄瀾身軀微微顫抖,可見當初的修煉到底是有多麼的痛苦。
文青羽輕聲說道:“後來,你到底還是練成了?”
“恩。”玉滄瀾點了點頭:“練成了,甚至青出於藍。”
文青羽心中一顫:“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