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臉色僵硬,看了眼大小姐悄聲道:“回夫人,是秦公公。”
莊小蝶一愣,秦公公?豐潤帝身邊的一等大太監?
趙玉言面無表情:“讓他進來。”
莊小蝶看趙姐姐一眼,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愧是趙姐姐見秦公公也四平八穩的。
章棲悅沉靜的看向母親,示意她不用爲自己求“得”,皇上這時候派人來,不就是那個意思嗎?
不一會秦公公彎着身進來,恭敬的身姿裡帶着幾分熟略和愧疚,他甚至無奈的對趙玉言先笑了一下才開口:“小姐,皇上有請章小姐,說要把玄天機奉上,希望小姐笑納。”
章棲悅聞言,平靜的神情有絲激動,抓到了?那些證據呢?他有沒有來得及放出去!
趙玉言眉頭皺起,警惕的道:“皇上沒有別的話了?”
秦公公聞言嘆口氣,悄悄看眼屋內所有人,目光在瑞王妃身上繞過時停了一下:“有!皇上問夫人,如此大禮能不能讓章小姐下嫁個十三殿下!”
章棲悅聞言臉色立即蒼白,彷彿有什麼扼住她的呼吸讓她不能移步,那些讓她不喜的往事一件一件往她腦海裡填充,讓她幾乎看到了未來,看到又一次慘淡的收場!
莊小蝶看了一眼,說不出的欣慰,她家兒子好眼光,悅兒斷不是那等攀附之人,更不是一聽太子殿下就不要她兒子的女子。
老皇帝也真是,還沒有死心,萬一悅兒當初嫁給了原太子,皇上現在還能讓她們和離再跟了十三殿下!什麼事!
跟着湊什麼熱鬧,悅兒是她兒子的!搶什麼搶!可是,當着秦公公,她就是不高興也不能發聲,只是心裡莫名的不安爲兒子着急,萬一葉兒知道了……
秦公公低着頭等着回話,皇上爲悅小姐做了這麼多,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悅小姐現在這樣,皇上依然心疼,這對悅小姐是天大的恩賜。
秦公公想,趙小姐如果能體諒皇上的用心,就會發現,那的確是再好不過的兩全其美。
章棲悅不禁後退一步,臉色慘白如紙,暗無天日的過往、嬉笑嘲諷的人們、近乎瘋魔的荒涼,走不出的噩夢掐住她的脖子,彷彿要掐死她。
那座城,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踏進去,不想面對母親被棄的無能爲力,不想看見大哥眼裡無法拯救的痛心,她跑的還不夠遠嗎!豐潤竟然這時候還不放過她!
懼的反面是什麼!是恨!
雙重壓力、連續打擊,是嫌她躲的可笑還是玩弄她這麼多年的努力!皇權之下她就不能喘一口氣嗎!她就不能要屬於她的生活!
嫁!也不怕噁心死他得天獨厚的兒子!
章棲悅恨不得撲上去抓花秦公公“恩賞”的臉,他們到底認爲皇權多美味、到底認爲自己多飢餓,會感恩戴德的扒上皇家的權勢!
何況,她瘋狂的成全過一次了!
章棲悅垂下頭,臉上的情緒隱藏在髮絲間,不讓任何人看見,是嫌宮裡女人命長,還是迫不及待的讓她長出爪子,撓死裡面所有人!
趙玉言突然很想笑,豐潤啊豐潤啊!這時候你還一副天大的恩賞姿態,誰比誰笨多少,你兒子跑的比誰都快的樣子,當她沒長眼睛嗎!
趙玉言不無輕蔑的開口,絲毫不給秦公公顏面:“是太子妃之位嗎?”
秦公公聞言愣了一下,沒聽出趙玉言話中的意思,迫不及待的承諾:“章小姐有皇上撐腰,縱然不是高位也勝似高位,地位超然,如果能哄得太子爺高興,未來貴妃之位也有能力一搏。”
趙玉言終於笑了,嘲諷的,不屑的。
秦公公驟然一驚,知道壞事了,可……秦公公也無能爲力,章小姐被劫持過是事實,說不定還……還被……所以不能怪皇上出爾反爾。
只能說造化弄人,這已經是皇上能承諾給章小姐最好的地位,趙小姐要理解皇上,皇上已經盡力。
莊小蝶悄悄的鬆口氣,以趙姐姐高傲的性子,斷然不會讓女兒屈居人下,她兒子還有機會,回去想想辦法再爭取爭取,婚約還沒有解除他們依然有先機。
章棲悅站在角落裡,最初的震撼過去後,她沒有特別表示,雙手交疊在腹部,如一盆修剪整齊的名貴花景,悄然在那裡站着。
趙玉言冷哼一聲,看向女兒:“玄天機在宮裡,去不去?”這個人現在對女兒最重要,心裡的一道坎必須要過去。
章棲悅擡首,已是平靜無波的臉頰,她現在的身子,如果皇家也收,她真要仰天長嘯,皇上趕着給太子叩帽子的喜感:“去一趟。”玄天機!
趙玉言看向秦公公,字字鏗鏘的道:“不能!”
秦公公一愣,過了好久纔回過神來,趙夫人是在回來他剛纔問的問題。
秦公公爲難的不知道要說什麼,他沒想到趙夫人會拒絕,多餘的話都沒問皇上,估計皇上也沒想過趙夫人會拒絕,皇上如此不計較的爲章小姐庇護,竟然被推辭了?
“怎麼?不答應就不能讓把玄天機給悅兒處置?!”
秦公公躬着身,壓力倍增,應該不是:“皇……皇上沒那個意思……”
趙玉言收回目光:“那就好,有勞皇上不偏不倚爲我兒出頭,代我謝謝皇上,是不是隻能悅兒過去,不能讓玄天機出來?”
這個問題秦公公問過急忙道:“回夫人,是的,皇上說玄公子只能關押在皇宮。”
趙玉言把章棲悅叫到跟前,幫她整整衣服,囑咐了她兩句話,讓她放心的去,剩下的有娘撐着!
章棲悅笑了,瞧娘說的,女兒心裡有數,皇上不會糊塗到非對她做什麼暗手,再說,九炎落現在已經是太子,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別說九炎落天生薄情,不會看上她,就憑以前的交情九炎落也會成全她。
母女兩人打完啞謎,章棲悅被秦公公帶走。
秦公公看着身邊沉靜安穩的女孩,心裡無端鬆口氣,總不至於向她娘一樣難伺候,還好,還好,可惜了,如果不是那點事,這姑娘真有爲後的氣度。
秦公公出了後院這纔看到章府外面亂成一團,哭聲喊聲,好像有人被趙小姐拋棄了一樣。
章棲悅腳步頓了一下,想起什麼道:“讓秦公公見笑了,可否,勞煩秦公公跟我從後門走。”
秦公公當然不會拒絕:“小姐,請。”
章棲悅瞄眼不遠處跟門衛爭執的父親,帶着秦公公從後門離開!
章府早已亂成一片,什麼你的我的,當年趙玉言沒收過衆位姨娘的嫁妝,現在自然就沒有財務糾紛,反而是她好生養了他們這些年,現在完全不用客氣,把這些人都轟了出去。
留着章臣盛讓兒女父母雙全,既不能給兒子找來賢良淑德的媳婦,又不能讓女兒嫁的更好,既然如此,要他何用!扔了便是!
章棲影看着被衆熟悉的嬤嬤丫頭扔出來的用品,整個人呆呆的看着父親,怎麼會這樣?這裡不是她家嗎?她在自己家裡怎麼會被趕出來?“爹……”
章臣盛哪有心情管她,他現在老了,不是當年意氣風發認爲憑一己之力能在燕京闖出一片天的無知之人,如果此刻失了國公府,沒了趙家女婿的身份,他多難堪。
章臣盛不停的拍着門,想進去:“反了!反了!你們這幫奴才竟然敢這樣對我!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我要親自跟夫人說!”
管家恭敬的站在門外,強硬的攔着他,只准出不準進,笑容依舊,但態度強橫:“不好意思左相大人,夫人說了,一個不留,全部移除。”
他吃的是趙家的飯,拿的是夫人的銀,幫老爺開門?笑話,他不想要現在的飯碗了?
不一會,外面站滿了人,大包小包,衣衫珠寶,有孩子的哭聲有女人的鬧聲,還有焦急的詢問聲,亂成一團,更吸引了左鄰右舍過來看看,發生了何等大事?
章府門口的臺階上,一張桌子一個算盤,一位女賬房,在清點各房姨娘的東西,算盤打的啪啪響,一人一張清單,請各房姨娘畫押簽字走人。
有心機深沉的,不想走,更不想畫押。
女賬房便把算盤,啪的一聲歸零,重新開始算,吃的、用的、穿的,一年四季多年下來,發現對方還欠夫人幾百兩銀子,於是大喝一聲:“還錢!”
小姨娘平日刁蠻慣了又有夫人撐腰,哪裡容得這些下人在她面前放肆,何況相爺還在此。
完全搞不懂狀況的開始大鬧:“我吃相爺的用相爺的,跟你這小蹄子有什麼關係,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安的什麼心,想霸佔老爺的家財,昧下家裡爲我們這些姨娘置辦的嫁妝!門都沒有!”
這點錢就想打發人,做夢!
小姨娘挺起胸,柔美嫵媚的站在衆人中,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