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敬仰到愛慕的悅姐姐,今天卻被他惹生氣了,讓她爲了一個本不該她計較的宮女哭,哭成這樣,對她公平嗎。
九炎落想,他是不是太過殘忍,硬拉着她跟他忍受沒資格在她面前叫囂的人,還讓她有苦說不出。
九炎落心疼的抱緊她,覺得自己幹了件十惡不赦的事,讓棲悅蒙羞。
章棲悅被動的靠在九炎落懷裡,堅實的臂膀緊緊環着她,胸口的心跳慌亂無章,彷彿她這一哭,九炎落真的太傷心太感懷。
章棲悅一瞬間彷彿更想哭了,不知道是爲九炎落還是爲自己,她把九炎落的錦榕趕走了,那個還算愛着九炎落的女子,是不是她太自私,讓九炎落身邊的最重要的人遠離?
章棲悅哽咽地說不出話來,爲九炎落的處境卻不是爲自己,她想告訴他,‘錦榕走就走了,她並不值得你包容她!她將來一樣會對你的寵妃下手,不值得你留戀。’
章棲悅就是這樣想錦榕的,也許是私人恩怨矇蔽了眼睛,也許是人性本如此,現在錦榕敢說的如此高尚,要求的那樣卑微,那是因爲她一無所有,如果她有,有九炎落的在乎,她還會要求步步高昇。
章棲悅是不反對九炎落有女人,一來,她覺得自己並不值得他真心相待,二來,身爲帝王,她看的多,從不做不合實際的夢。
有時候章棲悅看着辛苦前進的九炎落,甚至希望有人能全心全意的愛他,瞭解九炎落越多,越覺得九炎落值得人真心相待。
她章棲悅算什麼,不過是一個錯誤的迴歸,偷來的一段珍惜的夢。
她不主動排斥,也不刻意營造,如果有一天九炎落的目光想追尋她人,她不會覺得自己值得同情,她也不過是跟所有有心計的女人一樣賴在他身邊的一個。
章棲悅想,就算這一輩不能愛的單純,也會疼惜九炎落十分,而她的心,她自己都找不到方向,又怎麼敢祈求在九炎落身上,裝的人事太多,不如九炎落純粹。
章棲悅反手抱住他,把臉埋入他懷中:“十三……”
“悅兒?”九炎落驚喜的抱住她:“你原諒我了是不是?”
九炎落想到讓悅兒受的委屈,愧疚的輕吻她的髮絲:“別生氣,再也不會了,悅兒,再也不會了。”
章棲悅聞言點點頭,攬着他的腰,心裡終於平靜。
兩人靜謐的抱着,九炎落不願撒,章棲悅不動。
漸漸地哭過之後的章棲悅因爲藥力作用再次睡着,這次睡的沉靜,眉頭舒展。
九炎落就這麼抱着棲悅,沒有用晚膳也沒有批改摺子,就這麼抱着她任牀頭的燭火一點點燃燒,任周圍苦澀的藥味包圍,懷裡的重量讓他心裡越來越踏實,越來越欣慰。
九炎落覺得兩人能一直這樣下去,就是老天對他的眷顧,將沒有怨恨,沒有責難。
九炎落什麼時候睡着的自己也不清楚,只覺得渾渾噩噩的,突然間眼前明亮,百餘官員上朝的升乾殿開啓,自己正坐在九龍盤臥的明黃色龍座上,看着下面的人戰戰兢兢的彙報戰況。
奇怪的是竟是捷報,這官員竟然還抖成這樣,他有那麼嚇人嗎?
九炎落放眼看去,剛纔一瞥而過沒怎麼多看的人,乍看之下,熟悉又陌生,難怪能把聶弓凱嚇成這樣,臺上的自己臉色陰沉目光狠辣,肌肉包裹在衣服裡也掩蓋不了那層淡淡的殺氣。
九炎落髮現他更成熟,容顏肅穆,神情無波,簡單的一個動作也散發着攻擊性,下面熟悉的面容略顯蒼老,聶弓凱雙鬢染霜好在依然意氣風發、老當益壯。
九炎落突然身軀一震,覺得有道視線凌厲的穿過自己定在他心上。
九炎落直覺看向龍椅上陰冷的人影,發現他正盯着腳下的一片盤龍圖不知道想什麼!九炎落不禁鬆口氣,竟然有種荒謬的懼意。
空中飄蕩着的九炎落不禁笑了,但他不喜歡龍椅上看似無堅不摧的自己,雖然一舉一動就能讓下面的人嚇成這樣,能讓一份讀捷報的大臣不敢輕笑,讓人對着他時無貪無慾。
但說不上爲什麼,九炎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又彷彿覺得他該是這樣,可九炎落確定自己不喜歡他,好似沒有一點溫暖找不到存在的價值一樣,在拼命的讓人懼怕讓人膽寒展示他的強大!
這樣的他讓九炎落心生冷意,多麼無聊難捱的生命纔會讓淡漠至如此,他不,他要有孩子,還有悅姐姐,他將來會是比龍座上的人更宏偉的帝王,但不會像他那麼無聊。
九炎落想到悅姐姐,心情沒來由的好,但笑意剛在嘴角形成,又覺得有道凌厲的視線盯在身上,帶着刺骨的煩躁和不認同,對,就是那種在嫌棄他笑什麼笑的白癡啊的不耐煩視線!
九炎落頓時也惱了,他笑他的管你屁事!九炎落剛養成的帝王之氣同樣凌厲的看回去。
龍座上的人稍稍滿意。
懷裡的章棲悅翻了個身,九炎落就醒了。
秦公公正好掀開牀幃,把綴着碎晶的紗簾一聲不響的固定,輕聲道:“皇上,申時末了。”
九炎落看眼懷裡的人,看着她安靜的睡眼,夢裡不如意的身影已在腦海裡煙消雲散,他爲棲悅蓋好被子,輕巧的下牀。
待出了朝露宮,小李子來報,錦榕已經送出去了,軒轅大人帶着全家磕了頭謝皇上恩典。
九炎落恩了一聲表情淡然,已經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國庵寺的清晨千篇一律的冷清,誦經聲在空曠幽靜的寺廟中傳出很遠,積雪堆積的後山小路已不能走人,白皚皚的後山再無其他顏色。
若然拖着病體躺在牀上,屋裡放着三個大火盆,讓房間溫暖如春,融化了房上的積雪,在屋檐處發出嗒嗒的聲響。
若然脣色發白,臉色蠟黃,可即便病成這樣也掩蓋不住她瑰麗的容顏,這樣的美色,不該掩蓋在這單調的色澤中,可偏偏誰都忍心對她不聞不問,任她的一切在此消亡:“咳咳——”
小姑娘推開門,吃力的端着一盆熱水走進來,然後趕緊關上門,呼呼自己的手,跳跳腳,外面好冷,還是屋裡暖和,放哈了一口氣,便驚喜的衝到牀邊:“姑姑,你醒了?”
若然淒涼的一笑,看着周圍未變的景色,心裡一陣茫然,強打起精神吃力的道:“寶兒,起這麼早,不多睡會……”
“寶兒不累,寶兒給姑姑打了熱水,寶兒給姑姑洗臉。”小姑娘立即跳下牀邊的踏木,趕緊爲主子擰乾毛巾。
若然見狀,嘴角苦澀的笑了笑,看了一圈周圍一眼望到全部的房屋,然後轉向忙碌的寶兒問:“寶兒,可有什麼人來過?”
寶兒使勁擰乾毛巾,笑臉漲的通紅:“沒有啊,就寶兒自己。”說着跑過來給主子擦手、擦臉。
若然失望的閉起眼又睜開,眼裡再無波動:“辛苦寶兒了。”
寶兒驚慌的搖搖,她是山下村莊裡被賣上來的野丫頭,什麼都不會,能伺候仙女姑姑她非常開心,怎麼會辛苦,而且這裡有吃有喝,冬天還有很多暖盆,還可以自己有一張牀,雖然在姑姑旁邊另搭的。
但這些都是在家裡時沒有的,而且在這裡只要照顧漂亮姑姑一個,比家裡的六個弟妹輕鬆多了。
若然看小姑娘時間搖頭的樣子,虛弱的一笑:“幫我倒杯水……”
小姑娘聞言,立即扔下毛巾,去給姑姑斷水。
若然在寶兒注意不到的地方,神情複雜,爲什麼皇上沒有旨意,她病了他就算不讓自己進宮養病也該賜下藥來以示孝心?皇上卻沒有,莫非皇上想有大動作了?接自己入宮?
若然想到這種可能,心中猛然驚動,可能嗎?她可以拖着這個身體享受那滔天的富貴,把那些看不起她的踩在腳下!?
若然的動容一閃而逝,她不喜歡想這種不切實際的夢,她要耐心的等,她是當今皇上的生母,已經有人尊稱她爲聖母,皇上沒有反對。
她現在已經不是人人唾棄的賤籍,不是人人可以不顧她的尊嚴踐踏,往日高高在上的帶着落兒來看她的人已經沒落。
現在她要等,必須靜下心來等一個時機,不能操之過急,否則就算進了宮她也不能得到她要的一切,權太后的威望已經削弱,她要的目的已經達到,再不可行錯。
若然看着單調的房頂,這麼多年她都熬過來了,還差這幾年嗎?
門吱呀一聲開了。
若然以爲是寶兒,剛要開口便看到一個高大挺拔堅毅如剛的身影,周身冷氣環繞,如他平時站在萬軍之中,千山寒雪抵不住他風姿盎然,如今這個年紀了,他依然如鬆若柏,除了更加耐寒,看不出什麼變化。
若然閉上眼,不讓眼中熾熱的思慕外漏,再次睜開時已經恢平靜:“王爺來了……恕貧尼身體不適,不能起身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