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平對於十五歲之前的回憶只有兩個字來形容--困苦。
困苦何解?
十五歲以前他從來沒有吃飽過,一次也沒有。
沈家平從記事以來就從來沒見過他爸,他的媽媽是聾啞人。
他住在一個筒子樓裡,三家一個廚房,三家一個衛生間。
他媽媽做的就是這個社會上最底層,最骯髒的工作,而他,就是吃這些用他母親雙手換回來的食物長大的。
他早早的就明白了這個世界的冷酷無情,每天放學後去街角的垃圾站接回母親和那些可以養活他們母子的垃圾,對別人說這些東西是髒的,可是他卻沒有嫌棄的權利。
果然回來的時候,樓下有的小孩子嘲笑的叫喊着:“沈家平就是小啞巴……”
“沈家平他媽是個啞巴,沈家平也是……”
沈家平會說話,只是很少說,他冷眼躍過這些人,拉着他媽的手走進樓內,老舊的房子,到處都是潮溼的味道。
到了冬天,垃圾就少了,他們的來源少了,他媽總是用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眼光看着他,然後啊啊比比他面前的飯碗,讓他快吃,別人的家裡都有暖氣,而他們卻安不起暖氣,屋子裡很冷,空氣中流竄着冰冷的氣絲。
沈家平快速扒了兩口飯,然後快速站起身,將碗推給他媽。
“我吃飽了,今天別人有帶吃的給我,媽你吃吧。”
然後走到一邊寫作業。
身後傳來母親的啊啊聲,彷彿在說好,可是那碗飯被他媽端了出去,沈家平放在桌子上的手握得有些發青,他死死閉着眼睛,彷彿只有這樣眼淚纔不會流下來。
他知道,只有他出頭了,他媽纔可以象別的闊太太一樣,吃好的,穿好的。
十三歲他的個子已經長到了170,整個人瘦瘦高高的。
他在學校那邊成了打手,只要給他錢,他就可以爲任何人賣命,有的時候回來總是鼻青臉腫着,這就是代價。
他媽問,他不說,母親一個人坐在他的身後啊啊表達着什麼。
學校有很多的老師都很嘆息,這樣的面容長在這樣家庭裡出生的孩子身上,只能說可惜了。
沈家平的成績是學校最好的,但也是叫老師最頭疼的人物。
夏天房子不通氣,就算將窗子都打開了,依然不能流通,他滿頭滿背都是汗,他媽媽就坐在他的背後,拿着扇子爲他扇着風,摸摸他的頭。
你若是問15歲以前的沈家平,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沈家平會不屑的說,是不是我說就會給我呢?
15歲,母親發生車禍,那一天他永遠不會忘記。
從學校回來,就看見胳臂的李家媽媽着急的衝他大喊。
“家平,家平……你媽媽出事了……”
沈家平扔開書包,快速想巷尾跑去。
他媽就躺在那裡,躺在地上,滿臉滿身的血……
有一輛黑色的車子快速從沈家平的身邊開過去,恍然間他看見了一張年輕的臉,年輕而慌張的臉。
身後的鄰居們叫罵着:“有有搞錯喏?撞了人就這樣子跑掉了?有沒有良心哦,老天不長眼啊……”
沈家平從來沒覺得那小小的一步會這樣的難以跨越,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全身的呼吸在這一秒全部被抽走,他大口大口喘着氣,看着滿臉是血的母親衝着他伸出手……
“家平,家平,你媽在叫你……”
沈家平即使在怎麼努力也抑制不住全身的發冷,心被開了一個洞,什麼流失了。
母親臉上的笑容就像是毒蛇的信子一般,他每走進一步,都覺得離死亡又進了一步。
母親滿是老繭的雙手握住了他的,晦暗不清的眼眸開始一點一點渙散。
就是這雙手,靠着這樣的一雙滿是污跡的手將他養大……
家平彎下身子,將頭貼在母親的脣上,顱腔的一側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拉扯着他的神經,在拿着刀片割據着他的神經,眼前模糊成一片,整個世界扭曲。
他的母親,他孤苦的母親只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親了親他的頭,然後帶着笑垂下了手。
那雙有些黑,有些污跡的手,就那樣在空中筆直的垂落了下去,摔在地上面。
沈家平快速起身,身後還有鄰居們的叫聲:“家平,家平你回來啊,你媽媽怎麼辦?”
沈家平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追趕那輛車子,他什麼都看不見,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條街,也許是因爲路不熟,也許是因爲……
那個人的車總是距離他一點點的距離,他彷彿可以聽見車子裡面男孩兒傳來的害怕而抖動的骨頭縫聲音。
車子最終停在一個雕花的大門外,他透過大門看着那棟宏偉的小四層別墅。
裡面快速走出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快速坐進車子裡,用白色的帕子在方向盤上擦着什麼,然後將車子開了出去,門裡男孩被一個貴夫人圈在懷中,貴夫人說着什麼,然後和男孩兒的目光一起看過來。
貴夫人拉着男孩兒從那道很美的大門走出。
“撞了你媽媽的人現在已經去自首了……”
沈家平就像是一直豹子,快、準、切狠的撲向那個男孩兒,一拳一拳打在那個不敢看他臉的人。
貴夫人尖叫着,然後別墅內快速跑出一羣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拳頭開始落在他的肩上,後背上,臉上,頭上,可是他只認準那個男孩兒,一拳一拳不要命的打在他的臉上,男孩兒被他打得滿臉的血,牙齒更是掉了幾顆。
“我的兒子啊,你們都在幹什麼,給我弄死這個小癟三,想敲詐是嗎?”
貴夫人的臉就象是來自地獄,猙獰着然後露出紅口白牙。
女主人下了命令,有人取過放在一旁的鐵錘,重重的敲打在沈家平的背上。
沈家平只覺得腦子一紅,有片血紅閃過,然後一口血噴了出去,他的身體搖晃着,他不肯倒下,他就像是天邊的一抹浮雲,也許隨時都會消失掉。
他的眼睛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銳利的刀子,他口中的血滴落在手背上,地面上。
“是……你……”
男孩兒受不了這樣的場面尖叫着一聲昏了過去。
沈家平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的東西落在自己的身上,胸口,後背,後腦……
他的身子終於慢慢滑落,腳下的是一條血河,他的頭咣噹一聲貼在地面上。
他想,他要成爲人上人,要成爲踩着別人的人。
媽,只要我不死,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貴夫人懷中抱着兒子大喊着:“叫醫生……”
而沈家平被圍在地上,即使他已經昏迷了過去依然有無數的腳踢在他的身上,而另一面沈家平的媽媽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警察將現場圍了起來,那輛還帶着血的車子就停在不遠處,年老的人滿面是淚的抓着警察的手,說自己不是故意。
最後撞了沈家平的人去坐牢,沒幾個月被查處患了絕症在沒兩天就死在了裡面,而他拿到了7000快的錢,警察嘆息着,說那一家人老婆和孩子早就跑了,這錢還是僱主看他可憐才給的。
沈家平拿着那錢,7000塊?他母親的一條命就值7000塊?
將鈔票扔向半空。
昏暗的房間內,一切的光線都被黑暗所遮擋,男子略顯冰涼的手滑開女子的睡袍,單手將女子的兩隻手固定在頭上,女子被冰涼的空氣激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修剪得整齊的指甲,飽滿的指腹,如蛇一般在女子的身上游走着。
女子的肚子有些微微攏高着,她呼吸不穩定的艱難的說着:“家平,小心孩子……”
她身上的每根汗毛都肅立了起來,整整齊齊的暖流一陣一陣的流竄全身。
孩子?
沈家平聽見孩子的時候,手下倒是頓住了一下,而譏諷嘲弄的看着躺在牀上的女人,然後俯首咬在她的胸前,女子悶哼一聲。
他的全身都是冰了,就好像是個死人一般的沒溫度。
手指優雅的順着她的臉滑下到脖頸,然後是胸口,慢慢慢慢往下蔓延……
房間裡的喘息聲交織成一片。
然後很久很久,傳來女人的喊聲。
女人的身體彷彿被分成了兩部分,痛苦的抓着沈家平的手臂,渙散的目光,長長的指甲嵌入他的手臂。
疼,無言的疼……
她能感覺到鮮血順着她的腿流淌了下來。
瞬間,陷入死寂。
沈家平的手指感受着那血液所帶來的粘稠感,眼角有一絲笑意迸開。
季凝,知道什麼是地獄嗎?
現在我送你下去,要是不夠,我可以在補上一腳,一定要送你直接入十八層。
女人痛苦的彎曲着身體,長長的頭髮遮蓋住滿是汗液的小臉。
沈家平取過她的一縷頭髮把玩在手間,細細去嗅她發間的香氣。
他彎下身子。
“季凝,疼嗎?”他的眸子象是一顆黑色的珍珠,散淡着惡毒的冷意。
季凝點點頭。
他的手從她滿是汗水的額頭滑下,滑向她的肚子上,然後溫柔的撫摸着,然後重重一壓……
女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看着流淌得越來越快,滿牀的血,滿意的從牀上起身,整理整理衣服。
“你,再疼也不會有我疼。”
門外的陽光透過門板流淌着進來,屋內被染上了一層名爲陰冷的空氣,襲擊着她的身體,而她的面孔就在這陰影之下微妙的覆蓋了一層暗影。
她眼角有淚。
其實從一開始不就都知道了嘛,女人淡淡的笑着,閉上眼睛笑着……
沈家平,我一直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