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擋住了他的容顏,隔着桌子,秦漠然眯着眼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三年前,是你主動放棄了聽晚,三年後,她已經是我的妻子,只要我們不離婚,你就永遠沒有可能跟她在一起。秦家家大業大,想必規矩也蠻多,當第三者插足這種事情,恐怕秦少是做不來也不能做的。”
迎上蔣荊南的視線,只覺得他嘴角的笑容刺眼得很,那是一種作爲勝利者高高在上的倨傲,一想到蘇聽晚說的那一句——
我想就這樣跟他一輩子生活下去,還有我們的孩子。
秦漠然放在膝蓋上的手逐漸收緊:“二少這話說得坦坦蕩蕩,背地裡呢,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吧?容家跟蔣家的婚約,平民老百姓不清楚,我們這些圈內人,可不是不瞭解。”
上等的太平猴魁,沖泡好放到秦漠然面前,蔣荊南這才收回身坐下,“細品。”
秦漠然對茶道這方面沒有蔣荊南研究得多,不細細品之前,光是看,他也不知道泡的是太平猴魁。
“小晚懷孕了,重新回到半山藍灣是她做出的選擇,我尊重她,但是。”秦漠然把茶杯放下,眼神清冷地看着蔣荊南,“倘若你跟容傾芷的關係沒有處理好,仍由她做出傷害小晚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蔣荊南端着茶杯,吹着熱氣,聽到這樣的話,眉梢微挑,迴應的語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不知秦少是以什麼立場來跟我說這些話,我妻子的前男友?”
“蔣荊南!”
“嘭”。
茶杯重重磕在茶盤上,蔣荊南擡眼看着秦漠然,眼神中的犀利絲毫未影響到他說話的語氣,不緊不慢:“我很好奇,容傾芷的護照跟身份證一直都被我扣着,我有意不讓她回國,卻偏偏有人瞞天過海將她帶了回來。若說這局面是誰造成的,你恐怕比我要清楚得多。”
“所以,你就安排人給博聲製造了那樣的麻煩以示警告?”
秦漠然緊緊抿着脣瓣,他早該想到,只不過一開始並沒有懷疑過蔣荊南,因爲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不會有所察覺。
“人命關天的大事,秦少猜測之前還是先三思的好,你說,如果有一天聽晚知道容傾芷的事情,有一半是有你的參與,會怎樣?”
面對這樣的威脅,特別是蔣荊南刻意拉長的尾音,秦漠然是一點都不怒,氣場沉澱下來的時候,兩相對峙,沒有誰就是佔上風,誰就是居於下風。
秦漠然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那麼,你說如果小晚知道了容皓的存在,又會怎樣?”
有一瞬間,蔣荊南的表情微變,而被他捏在手裡的茶杯,秦漠然還以爲會霎時碎裂。
“你連皓皓的事情都知道,看樣子,你沒少花心思在我身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做了那麼多,甚至故意接近小晚,不要告訴我從一開始你就不是帶有目的的。”
蔣荊南面無表情地笑了笑:“這種話從你口中說出來,感覺還真是微妙。我蔣荊南何德何能連感情方面的事情都要秦少來插手。再說一遍,聽晚現在已經嫁給了我,而且懷了我的孩子,秦少應該知道什麼可能,什麼不再可能,如果再打擾我的生活,恐怕警告就不會是這一次這麼簡單了。”
心裡有一道聲音在狂肆叫囂,秦漠然看着蔣荊南的眼神裡充滿着怒意。
“如果你還在乎聽晚,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事情不該做,讓她傷心,你肯定捨不得。”
打蛇捏七寸。
秦漠然只有一根肋骨,那就是蘇聽晚。
蔣荊南太瞭解了,一個人的陰謀論並不能是完整的,唯有不顧一切,才能達到目的,中途如果有所顧忌,就會一事無成。
對於秦漠然來說,蘇聽晚是他放在第一位去考慮的人,所以,正如蔣荊南說的,也正如他不久前做出的決定,這一次,他不敢,也捨不得最先去傷害蘇聽晚。
包間裡,空氣中忽然蔓延開沉默與靜謐的對峙,面對面端坐,蔣荊南喝着茶,身子慵懶悠閒地靠着椅背,目光落在窗外。
秦漠然的視線則是落在他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婚戒,同款,他見過,在蘇聽晚的右手上。
不是奢華高調的鑽戒,相反,有些低調,倒也符合他們如今隱婚的身份,戒指在日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刺得秦漠然眼睛一片生疼。
曾經,他們也有情侶戒指,他的那一枚始終放在櫃子裡珍藏着,而蘇聽晚的那一枚,也在不久前回到了他手裡。
有些時候,她做事總是這麼冷靜跟果斷,從不拖泥帶水,也從不留下半點可能。
從酒店離開,秦漠然拿着車鑰匙的手展開來,手心都是熱汗,命運給他開了一個玩笑,從前聽說過的愛情不懼時間跟距離,原來都是謊話。
當蔣荊南以一個勝利者的姿勢告訴他,這場遊戲的結局時,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奮力推翻,然而,到最後還是輸給了不忍。
因爲蘇聽晚,所以纔不忍。
午後,蘇聽晚是被門鈴聲吵醒的,她在沙發上看書,結果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過去,身上搭着一條厚厚的毯子,一起身,就滑落到腳邊。
君姨匆匆從房間裡出來,看見蘇聽晚醒了的時候,比劃了一下:“你去樓上休息,我來開門就行。”
“君姨,你知道是誰來了?”
從前有過樑梓杉的事件後,蘇聽晚也很清楚半山藍灣門禁有多嚴,連內線都沒有,直接摁門鈴,她一開始想的會不會是徐政厚他們。
“是送貨的,少爺走之前交代過,昨天晚上他在網上訂了不少東西,今天就會送過來。”
網購?
蘇聽晚很好奇,蔣荊南在網上到底買了些什麼,等到一波工人涌進來,搬着那些箱子在君姨的指引下往樓上走的時候,她站在樓下愣住了。
嬰兒牀……
嬰兒書桌……
嬰兒玩具屋……
嬰兒房在三樓,很大的一間,從前是空着作爲客房,但自從知道蘇聽晚懷孕後,蔣荊南專門請人來重新規劃裝修了一遍,說是裝修其實也不能算,也就是換了壁紙,改了一下房間的格局,比較大型的動工是沒有的,生怕甲醛之類的污染,對蘇聽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