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奇異的景象都消失後,蘇幕遮拍了拍手,釋然地笑了,“這碧水湖,應當能平靜一段日子了。
看着手中毫無動靜的羅盤,狐卿皺了皺眉,想要問他關於莫琛朗的事情怎麼打算,卻不知怎麼開口。眼見着湖中的冤魂幾乎已經都要跑完了,可莫琛朗的靈魂卻仍然沒有出現。現在的天色漸晚,最多還有半個小時,這公園可就要關門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蘇幕遮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別急,你先幫我拿着這羅盤,我去找點東西就過來。”
狐卿只得點了點頭,這件事也只能依靠蘇幕遮,畢竟他在幫人尋找魂魄的事情上,可謂是一竅不通。不過看着他家小蘇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今天這一趟他們應該不會白來。
片刻之後,蘇幕遮就回來了,手中拎着他來公園的時候揹着的那隻黑色的揹包。剛剛忙着救人,他隨手就把這揹包撇下了,而狐卿也忘記將這揹包帶過來。好在沒有外人過去將揹包拾走,
這包裡可裝着許多重要的東西,萬不能丟失了。
狐卿眼見着他過來後,伸手在那揹包裡摸索了幾下,然後掏出一隻長長狹窄的黑色木匣來。便湊了過去,好奇地看着那木匣,問道:“小蘇,這是什麼?”
蘇幕遮神秘一笑,當着他的面,找到木匣頂端的某個位置,在那裡的某個凹陷處輕輕按了一下,木匣便“咔嚓”一聲,自動打開了。然後狐卿就看到,盒子裡擱了一塊柔軟的棉帕,而棉帕中放着的則是……幾根黑色的頭髮?!
狐卿:“…………”你果然暗搓搓地從人莫琛朗頭上薅了一把頭髮下來吧?
蘇幕遮可不知道狐卿的心中正在瘋狂地吐槽着自己,他搖了搖手中的木匣,道:“之前我說過,我這還有幾根莫琛朗的頭髮。而這木匣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裡面還放了幾張用來封閉空氣的符紙,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證莫琛朗本人的氣息能留在這頭髮上。方纔羅盤上那根頭髮中的氣息已經耗盡了,所以羅盤纔會毫無反應的,等我再換一根頭髮試試。”
狐卿頷首,看着他取出一根髮絲縛在一張符紙上,手一揚將它點燃後,放到了那羅盤中央。又重新拿了兩張符紙,將其中一張符紙疊成了小船的樣子,又用另一張符紙撕出了一個小人來。
蘇幕遮將小人在小船上放穩,又取出了一根髮絲,放在了小人那被他刻意折起的胳膊上。這才走到湖邊,俯下身將紙船放在了水中。
狐卿來人間這麼久,唯一見過的靈師也只有蘇幕遮一人了。可一起並肩作戰了那麼多回,蘇幕遮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強悍無比,武力值十分突出,比起靈師來更像是一個武士的,又何曾見過蘇幕遮做這些“精細”而繁瑣的工作的?所以當他看到蘇幕遮結了一個繁複的手印後,那符紙小船便開始自動晃悠悠地向前方駛去,不由嘖嘖稱奇——人類的武力值雖然沒辦法同妖族相比,但是他們所掌握的各種方法卻是比妖族要多得多的多。而且……與電視裡那些穿着奇裝異服的,鬍子拉碴的牛鼻子老道相比,他家小蘇簡直好看的不得了好呢(●?●)【莫名癡漢臉】!
不管是站着還是蹲下的動作,或者是擡頭眺望着水面的模樣,即使蘇幕遮此時還穿着一身有些破爛的衣服,也依舊好看得像一幀幀精美的畫卷。
要是陸雲小徒弟在這裡的話,指不得又要捧着臉對自家師父犯花癡去了。
目送着那小船載着符紙小人消失在茫茫地水汽中後,蘇幕遮站起身,回過頭,正好與狐卿的視線相對。被那奇怪的目光看得有些頭皮發麻,他不由乾咳了一聲,出聲道:“狐卿,怎麼樣,羅盤現在有動靜了麼?”
“暫時還沒……”狐卿的一句話還沒說完,那寂靜多時的羅盤中的指針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轉,直直地指向碧水湖裡的某個方向。
蘇幕遮見此,立馬上前,來到他身邊,然後拿起羅盤小心地移動了幾個位置,那指針雖然也跟着偏移了一點兒,但自始至終都指着同一個方向。看到此種情況,蘇幕遮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了淡淡地喜意,他壓低聲音道:“狐卿,還要麻煩你暫時想個辦法,將我倆的氣息都藏匿起來。莫琛朗的靈魂,過來了。”
狐卿會意,拉着他向後退了幾步,然後使了個法術將他們的身上的氣息都隱匿了起來,營造出一種岸上無人的假象。然後一人一妖便蹲在(之所以會用這個動作,純粹是蘇幕遮同學身體沒有力氣的緣故)岸邊,屏聲靜氣地等待莫琛朗靈魂的出現。
大約過了一分鐘之後,泛着波紋的綠色湖面上飄來一隻小小的黃色的符紙船,上面載着的小人穩穩地立於船上,那根烏黑的髮絲也依然握在它的手中。然而與之前的情形不同的是,這一次,小船的後面還跟着一隻半透明的靈體。藉着暗道的天色依稀可以看出,這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個頭不高,眉目相當的俊秀。他臉上的表情很呆滯,一路緊緊地跟着符紙小船向岸邊飄了過來,眼睛始終望着船上的符紙小人,確切來說,是望着小人手中的頭髮。
雖然這是個小孩兒,但他眉目間的神態卻與成年之後的莫琛朗有七八分相似,蘇幕遮和狐卿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肯定的意味——這定然就是莫琛朗丟失的那一魂了。
符紙船晃悠悠地飄到岸邊,停了下來,小孩兒也跟着停了下來,他飄在原地,神情木訥,毫無動作,根本就沒有前面那些靈體的那種鮮活勁兒。蘇幕遮卻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並不以爲杵,他握着方纔就已經準備好的玉葫蘆——這就是之前他一直用來盛裝鬼魂的那一隻——拔開上面的塞子,就對這小孩兒的方向擲了過去。
或許是察覺到這邊的動靜,莫琛朗的靈魂擡起頭朝這邊看了一眼,不過並沒有逃跑,而是十分順從地被收入到了葫蘆中。緊接着,葫蘆又自動飛回到了蘇幕遮的手上。
“這就算是……完成了麼?”狐卿看着他手中的玉葫蘆,遲疑道。
蘇幕遮笑笑:“差不多,這一下,莫琛朗丟失的靈魂算是找回來了。只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將這靈魂‘安裝’回他的身體內,那這件事就算是真正的完成了。話說起來,咱們還得感謝那隻水鬼,幸虧它將莫琛朗的靈魂關押到了湖心中央,沒有被其他鬼怪侵害。靈魂日日夜夜受到鬼氣的侵染,才能在這近二十年間一直保持身形不散,也算是另類的因禍得福。”
狐卿伸手爲他整理了一下軍大襖的衣領,以保證冷風不會順着領口灌進去,“莫琛朗本人已經二十七八歲了,爲何他這靈魂看起來卻只有七八歲的樣子?”
蘇幕遮耐心地將自己在蘇記書房裡臨時找的那些資料說給他聽:“無論是魂還是魄,都只有待在主人的身體中才會成長。若是不小心從身體裡脫離了,又長久地回不去,那魂魄在外界裡遊蕩,記憶就會停在那個時候。所以說,莫琛朗是在七八歲時發生意外的,那他丟失的靈魂便只擁有那之前的記憶,而且外形也會一直保持他七八歲時的模樣。”
“這樣說,就算這靈魂重歸於他的身體之中,莫琛朗的記憶乃至智商也只有七歲的水平了?”狐卿長嘆了一口氣:“那水鬼做的事還真是造孽。”
蘇幕遮小心地將玉葫蘆收好,聽他這樣講,便意味深長地道:“還是不要這麼早下結論爲好,莫琛朗究竟是被誰害的還不一定呢。這事要等莫琛朗的失魂症痊癒了之後,才能得到真相。”
“好吧。”狐卿對蘇幕遮一向很包容,被他反駁了也不生氣,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我便和你一起去尋找真相。不過這件事先不急,日後再說。現在你快去把你的東西收拾收拾吧,咱們也該回去了。這太陽已經落山了,再待下去就該天黑了。”
蘇幕遮應了一聲,轉身去收拾那些扔在岸上的工具了。而狐卿卻擡起眼,在頭頂上空的樹枝中四處逡巡搜索着——從方纔蘇幕遮下湖救人開始,一直到他將莫琛朗的靈魂收到玉葫蘆爲止的這段過程中,他都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暗處窺視着他們。之前因爲形勢緊張,他懶得去管那東西。現在終於清閒下來了,被窺視的感覺也就愈發明顯了。再結合那幾個公園的工作人員趕過來的時間恰到好處以及他們正巧帶了兩件衣服這兩點來看……
狐卿冷哼一聲,那些個愚蠢又無能的人類居然敢如此冒犯他,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強忍着怒氣,仔細尋找着,果然在不遠處的某棵樹的樹枝間,找到了一個黑色的監控攝像頭。那攝像頭的方向剛好朝着他們這邊的方向,而且裡面的指示燈也是亮的,說明這監控攝像頭鄙視依然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