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些東西,蘇幕遮倒是沒有表現出任何悚然的表情。 他垂着頭,看着馬桶裡面那些人體組織,喃喃道:“居然……是這樣。”
陸雲這次可學乖了,緊緊地閉上了嘴,堅決不問“這樣”到底是哪樣。
“想來這些失蹤的女子,就是從浴室還有衛生間的通道口處被強行拽下去的。這些通道太過狹小,人體在其中被強行擠壓下去,所以纔會留下這麼多人體的組織碎片,想來在更深處的管道里,還能發現更多的……也怪不得我們無法找到她們的屍體啊。”蘇幕遮猶自感嘆着,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徒弟的胃部已經翻江倒海,不堪重負了。
聽着自家師父的話,陸雲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種種的畫面,一股一股的酸水不停地往上涌。最後終於忍不住,捂着嘴想要跑出去吐一吐。
蘇幕遮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動作。“忍一忍。”
陸雲憋的眼淚汪汪,但還是聽話地停下了腳步。
蘇幕遮從口袋裡摸出一隻碧綠碧綠的瓷瓶,然後單手拔開塞子,將瓶口放在陸雲的鼻子下面晃了晃。
陸雲只覺得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味道涌入了鼻子裡,沁涼的味道頓時傳遍了整個大腦,連帶着想要嘔吐的感覺也消失了大半。
“拿着。”等到小姑娘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後,蘇幕遮收回瓶子,將瓶塞蓋上,然後將整隻瓷瓶都塞到了她的手裡。“以後遇到這種情況的次數肯定還有很多,若是難受的話,就拿出這隻瓶子來聞一聞。實在受不了的話,這裡面裝着的其實是一種藥丸,拿出來吃一顆就好了。”
事實證明,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的,沒有人天生就對這些場景有免疫能力。實際上,蘇幕遮在年幼跟着張家長老一起渡鬼,第一次看到類似於此的畫面時,也是吐的一塌糊塗。當時他可沒有陸雲這般幸運,只得到了張家長老一個鄙夷的眼神和一句冷冷地呵斥,“沒用的東西!要是下次在露出這般噁心的作態,我就再也不帶你出來了!”
蘇幕遮又害怕又惶然,不敢再表現出自己的不適,又抵不過生理上的反應。就只能在私底下挖了一下清涼下火的草藥,又自己查閱了相關的書籍,做出了這種藥丸。從這之後,每當他跟着張長老一起出去做任務的時候,都會提前偷偷地服用一顆,效果相當的顯著。
再然後,由於這些場面看得太多,蘇幕遮越來越習以爲常,。已至於到了今天,無論見到什麼重口味的場面,蘇幕遮的心中都不會再有任何的不適了。
當然了,這些話是不能告訴給他家小徒弟的。
陸雲接過藥瓶,感動地眼淚汪汪。同時也暗下決心,以後一定不能再這樣的丟人了,一定要給師父長臉!
蘇幕遮掏出手機看看,已經是晚上十點四十分了。想着他和陸雲明天都還有課要上,蘇幕遮不敢再耽誤,忙取下揹包在裡面找了找,最後翻出一卷用紅色絲線纏繞着的符紙,丟在了沾着血的地面上。相當神奇的是,那符紙在還未落到地面的時候,就已經“滕”的一下燃燒了起來,騰起了一道縹緲的青煙,在空中繚繞出了一個奇特的圖案之後,就消失不見了,連片灰燼都沒有剩下。
做完這一切之後,蘇幕遮俯下身,將那已經死去的中年女人的屍體從地上小心地扶了起來,架到了外面一塊較爲乾淨的地板上。而後,又在女人的身邊燒了幾隻非常短的,類似於香一樣的東西。
拍乾淨手上的灰,蘇幕遮回過頭,對看得一臉莫名的地陸雲道:“好了,別看了,咱們先回去吧。”
陸雲擡頭,詢問道:“師父,咱們這樣就走麼?”這話裡的意思就是,今晚什麼明確的線索都沒有得到,唯獨知道了那些女子失蹤的原因卻還不趁熱打鐵地繼續追查下去,那麼晚上這趟出行豈不是沒有任何的意義?
蘇幕遮解釋道:“現在這種情況,我們也不好再繼續追查下去了。方纔我扔下的那捲符紙,便是用來監視鬼魂的行蹤的。走吧,我們在這裡待着也沒有什麼作用,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陸雲點頭,於是師徒倆一起走了出來,挨個兒給那些昏迷的男人驅散了身體內的鬼氣。
蘇幕遮抽空撥打了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將這邊的情況說清楚後,就帶着陸雲一起出了女衛生間的門。
走廊之中,大鵬鳥正在和那些嬰靈們打鬥着。當然了,說打鬥並不合適,憑着大鵬式神的能力,對付這十幾只小小的嬰靈完全不再話下,它扇動着翅膀,尖銳的鳥嘴將那些嬰靈們完全啄成了碎片。嬰靈的智商不高,即使是這樣了仍然前赴後繼地向着大鵬式神7撲去,結果很快就全軍覆沒了。
清楚掉了所有的“小怪”,大鵬式神抖了抖一身黑金色的翎羽,傲嬌地揚起腦袋,得意洋洋對着剛好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的蘇幕遮叫了一聲。蘇幕遮只能大步走過來,擡手揉了揉跟他一般高的大鵬鳥的頭,誇讚道:“真厲害,乾的不錯。”
大鵬式神更加得意了,要不是礙於不能驚擾到校園裡的工作人員,這貨定然要高亢地鳴叫幾聲了。
而被大鵬式神眼風掃到的陸雲同學表示自己很無辜——你那“本式神不死你們這些魚脣的人類始終不可能取代本式神的位置”的眼神是怎麼回事,老孃從來沒有想過要跟你爭寵好麼?!
畢竟我可是師父唯一的徒弟,唯一的哦!
蘇幕遮不知道這兩隻二貨又在暗中裡用眼神廝殺了起來。他拍了拍大鵬鳥的肩膀,讓他變大身形,然後招呼着陸雲一起跳到了它的背上。想來警車和救護車馬上就會趕過來,他們必須要在這些人到來之前離開學校。
待二人坐好之後,大鵬鳥便展開翅膀向着黑藍的天空中飛了上去。
看着校門外停駐的警車以及救護車,蘇幕遮鬆了一口氣,有了這些部門的介入,想來他後續的尋找鬼魂的位置就能容易很多。轉過身,蘇幕遮慢慢地給陸雲講述起他的打算來。
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那鬼魂的位置應該恰好在地底的下水道里,這樣它纔可以將那些女子強行從那些通道里拖拽進去。以它對於懷孕女子的恨意來看,以及吸引了一堆嬰靈的情況來看,蘇幕遮大膽假設,這鬼魂定然也是一隻嬰靈,而且是一隻相當強大的嬰靈。
陸雲聽完,也覺得很有道理。她盯着自家師父的側臉,道:“師父,我現在突然覺得,其實鬼怪們並不是那麼可怕的。就從這一次的事情來說吧,若不是那些母親不負責任,又怎麼會出現這些嬰靈啊。”
蘇幕遮拍了拍陸雲的肩膀,淡淡道:“這種事情遇到的次數多了,你的感概恐怕會更深,不過這種事情有誰能說得清楚的。我們既然無力改變這種局面,也就只能盡力的維持其中的平衡了,這,就是渡靈師的職責。”
月光之下,蘇幕遮的表情朦朧卻又嚴肅,陸雲懵懵懂懂地點頭,卻將這句話牢牢的記在心裡,這一記,表示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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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蘇幕遮是被一陣急促地鈴聲吵醒的。他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在牀邊的桌子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機。然後打開了接通鍵,將手機放在耳朵邊,迷迷糊糊道:“誰啊?”
“蘇幕遮!是我,羅嶽!”焦急的男聲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那聲音實在有點大,吵的蘇幕遮的腦袋嗡嗡作響。
他不得不將手機拿遠了一些,閉着眼睛問道:“羅嶽啊,怎麼了?”
“你今天,今天是不是在我口袋裡放了什麼特殊的東西。今晚我女朋友在洗澡,在洗澡的時候……”羅嶽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讓蘇幕遮聽得十分費勁,心裡吐槽着我對你女朋友洗澡的事情真的一點兒都不感興趣啊。
“怎麼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羅嶽在那頭深深一口氣,做了半天的心裡建設後,中午鼓足了勇氣,道:“今天晚上,她在洗澡的時候,突然在浴室裡發出了一聲尖叫,然後我掛在衣架上的衣服口袋裡,莫名飛出了兩張金燦燦的東西,嗖的一下就飛到了浴室裡去了。我當時嚇得一腳把門踹開了,進去之後,進去之後……算了,你能不能過來一趟。昨天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我女朋友現在嚇壞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知道那東西肯定是你放的,麻煩你過來……幫幫我們吧……”
聽到這裡,蘇幕遮終於是費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時間,居然是晚上四點多。他放下手機,無聲地呻吟了一聲,照這種架勢來看,他明天,大概是不能起牀去上課了。
羅嶽還以爲他不想答應,慌亂地“喂”了好幾聲,蘇幕遮又撿起手機,道:“你把你的地址告訴給我,我現在就去。”
他從牀上坐起身來,或許是沒有休息夠的原因,蘇幕遮只覺得頭一陣一陣的發暈。
“真的麼?太謝謝你了蘇幕遮!”羅嶽的反應簡直可以用受寵若驚來形容了,他忙不迭地給蘇幕遮道謝。不過等驚喜的情緒稍稍冷卻了一些後,羅嶽又有些遲疑,“蘇幕遮你也把你家地址告訴我吧現在這個點很難打到車。我從朋友那裡借輛車,過來接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