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致使蘇纓變得這麼陰鬱的原因,正是因爲那旱魃!
那本是一千多年的事情,蘇纓這並不是一個喜歡回憶往事的人。但是在蘇幕遮想到旱魃的時候,蘇纓無論如何也無法壓制住心頭的憤怒。
——渡靈師生而便是爲了渡引鬼怪,保護人類,維護人界的秩序的。然而他爲了那些人類做了無數事,最後把他推向死亡的,也是那些被他保護着的人類。
蘇纓已經記不清楚具體是多少年前了。當時不知從何處生出一隻旱魃,法力高強無比,多少天師道士想要去殺死它,然而結局要麼是無功而返,要麼是屍骨無存。
當時那一片地區,因爲旱魃的存留,而燃燒起了熊熊大火,致使哀鴻遍野,民不聊生。而蘇纓正好遊歷歸來,趕忙用法陣引了一場大雨而來,用了三天兩夜的時間,纔將大火澆滅。此舉爲逆天而爲,令他元氣大傷。
蘇纓本打算一邊修養,一邊想辦法殺死那旱魃的。然而當地的民衆已經急紅了眼,不只是誰說的(事實上這是當時一直把蘇纓視爲對手的某個天師編造的),說只要以蘇纓的鮮血性命來祭天,便可引得天道來懲罰這隻旱魃,這樣百姓們便不會再受旱魃之累。
這話一出,原本將蘇纓視若神明的民衆,竟然同意了這個人的話。他們實在不堪忍受這種生活了,更害怕哪天一不小心就死在了大火中。
於是他們趁着蘇纓體弱期間,給他下藥,將他縛住,準備第二天帶出去祭天。
蘇纓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些人會背叛他。那些人跟他對視的時候,眼睛都是血紅的。他們想活下去,所以雖然心裡內疚,但是還是選擇殺掉蘇纓。
蘇纓此時已經心冷如冰,他沒有對這些人說那些說法只是謠言。他只問了一句,“你們這樣做,對得起自己的本心麼?”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移開了眼睛。
他們根本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這一下,蘇纓的心徹底涼透了。
第二天的時候,這些人將蘇纓帶出來,將他架在火堆上,準備祭天。當領頭人象徵性地在蘇纓的腕上割開一條傷口,準備取一碗他的血時。渡靈師鮮血的味道,很快將正在附近遊蕩的旱魃吸引了過來。
火光四起。
人們驚駭欲絕,四散逃跑。
蘇纓掙脫捆綁着自己的繩索,衝上去跟旱魃戰在一處。
——若是他的力量在全勝時期的話,對付這隻旱魃本不是問題。而心急的百姓卻根本不願意再等那麼幾天的時間,蘇纓也並沒有將這個情況告訴他們。
說得再多又有什麼用?當他一心庇護的人類準備殺死他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斷的一乾二淨。
最終,蘇纓選擇了與旱魃同歸於盡。而因爲沒有人能像蘇纓一般引來大雨澆滅火焰,那些人,幾乎全都被燒死了。
這是一個悲劇,這些人自己引發的規矩。
而唯一幸運的大概就是,在蘇纓和旱魃同歸於盡之時,旱魃身體內爆發出的強大力量,將蘇纓的元魂包裹了起來(這裡補充說明一下——渡靈師沒有魂魄,但是有元魂。元魂離體之後,在一刻鐘之內便會消散,且根本不會入地府。所以從古至今都沒有發生過渡靈師轉世投胎的事情。)。而後來又因爲陰差陽錯,蘇纓的這一縷元魂進入了蘇幕遮的神識之內。
——這便是蘇纓的來歷了。
蘇纓並不懼怕當日將他置於死地的旱魃,他心中一直恨得是,那些背叛他的人類。
感情有多深,被背叛之後,恨意便有多深。
(還好蘇幕遮沒有被他影響,否則肯定得形成反/社會反/人類的扭曲性格。)
這是蘇纓的心結,一塊不能對外人道的心病。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蘇纓才甘願在蘇幕遮的靈識世界待這麼多年。他覺得是這個孩子救贖了他,不然,憑着那般深沉的恨意,他肯定會將自己逼得發瘋。
蘇纓沉默了很長時間,慢慢地將一身戾氣收斂了起來。他對四隻兇獸道,“不要把我的情況告訴給他。”
這個“他”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他的這一眼明明平淡無波,卻仍然看得四大凶獸腿發軟。一個個忙不迭地點頭,保證自己一定會把這個秘密咽回進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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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幕遮對自己靈識世界之內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還在思索什麼精怪邪祟會帶來這些大大小小的火災。最後無果,只能先選擇去休息,一切等明天早上去警局裡看過再說,
對了,還要提前讓林夜幫忙請個假。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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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一大早,蘇幕遮便洗漱好,跟趙禮通了電話,說自己馬上就過去。
趙禮提出要過來接蘇幕遮,不過被蘇幕遮給拒絕了。他可不想一大早就被人看到,自己被警車給接走了。趙禮這人其實哪方面都不錯,就是有時候腦子不夠活泛。
他出門之後,直接打車到了警察局。
對於這個警察局來說,蘇幕遮算得上是熟人了。他一來,馬上就有人來招待,然後又去叫了趙禮。
趙禮帶着老師同事一起過來,對上他們的眼神,蘇幕遮不禁有些頭皮發麻。這種把他當成是“救命良藥”一樣的眼神,實在讓人有些吃不消。
趙禮跟人道了謝之後,就帶着蘇幕遮急匆匆地往監控室趕,他的老師同事也跟在後邊。監控室裡的機器開着,趙禮指着屏幕上靜止的視頻畫面,對蘇幕遮道,“蘇先生,這就是殯儀館方面送過來的視頻,我們已經看過了。你再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他拿遙控器打開視頻,蘇幕遮看着屏幕,一開始出現在屏幕上的,的確是被燒的幾乎已經焦化的屍體,五官糾結成一團,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待那人伸手去揭開其中一具屍體上蓋着的白布之後,屍體的胸腔,腹腔二處突然噴出兩股殷紅的火焰,而另一具屍體也是這樣。
這火焰出現得快消失得也快,好像並沒有對其他物品造成任何的傷害。因爲另一具屍體傷蓋着的白布還是完整的。
視頻到這裡就算結束了。蘇幕遮讓趙禮將視頻的進度停在那火焰冒出來的一刻,眯起了眼睛。
趙禮見他這副神情,有些緊張,連忙問,“蘇先生,發現什麼問題了麼?”
其他人也一同朝他望過來。
蘇幕遮指着那火焰,道,“在火焰出現的一刻,它的周圍包裹着鬼氣。”只是趙禮他們看不到罷了。
對於“鬼氣”這個詞,趙禮他們現在已經是十分熟悉了,當然也明白它背後的含義,“這麼說,是鬼魂做的了。”
蘇幕遮點頭,“可以這麼說。對了,那兩具屍體你們動過沒?”
聽到這話,趙禮的臉上不由浮現出有些尷尬的神色。趙禮的老師乾咳一聲,“嗯,我當時,當時好奇,就將他們,都給解剖了。我是不是做錯了?”
面對這等鬼神之事,趙禮的老師也不免生了幾分忌憚。
蘇幕遮搖頭,“不要緊,鬼氣在火焰出現的一刻,就已經逸散了。倒是不會出什麼問題。只是以後遇到這種事情,還是要小心一些事情,以免會遇到危險。”
趙禮的老師態度恭敬的如同學生一般,連連點頭。
蘇幕遮接着問,“那你們解剖之後,發現什麼問題了麼?”
“的確有問題,”趙禮皺起一雙濃眉,“兩句屍體的所有臟器,都被燒焦了,直接到了焦炭的程度。然而皮肉骨頭筋脈上的損傷,卻並沒有這麼嚴重。換句話說,以屍體表面的碳化程度,他們的臟器不可能被損毀的這麼嚴重,我們猜測,可能是因爲他們身體內的兩股火焰造成的。”
所以他們這次火急火燎地把蘇幕遮請過來,不單單是因爲屍體突然噴火這一個原因,還因爲屍體解剖後所得的結果,讓人太過震驚了。他們做這一行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我知道了,可以帶我去看看麼?”一切還是要親眼所見,才能做出判斷。
“當然可以。”
*****
出事的兩位死者的屍體都被放在後面的冷藏室裡,蘇幕遮等人都換上了厚衣服,然後進入了室內。
當蘇幕遮要求揭開罩在屍體外的塑料袋的時候,趙禮的老師還提醒,讓他先做好心理準備,因爲屍體的死狀,嗯,比較恐怖。
蘇幕遮倒是不擔心的,當塑料袋揭開之後,他的眉頭皺都沒有皺一下。這讓趙禮的老師不由暗暗稱奇——這個年輕人別看年紀不大,可着心理素質可比他教過的任何一個學生都要強。
屍體的情況跟視頻中的差不多,蘇幕遮伸出手,在屍體的幾個不爲上依次按壓了一遍。其他人都屏聲靜氣地看着他的動作。
半晌之後,蘇幕遮收回手,問了一個讓其他人一頭霧水的問題,“你們查出,這兩個死者的死因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