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風越來越大,吹得窗櫺嘩嘩作響,連紗燈內的火苗也搖晃不停。心焦氣躁的柳媽走出去,打開一絲堂屋的門向外探望,只見院門緊閉,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
轉眼看見西廂房的耳房亮着燈,裡面傳出一絲丫頭的說話聲,柳媽心一橫,關好門快步進了臥房,走至楚茵音身旁俯下身低聲道:“丫頭,你說那個何祥爲何會幫你隱瞞身份?”
見楚茵音直着眼睛想心思不理會她,柳媽又問了一句,還晃了晃楚茵音的肩膀。
楚茵音回過神,細眉一皺不耐煩地說:“我怎麼知道,你就不能老實一會嗎?”
柳媽碰了一鼻子灰,撅起嘴直起身子,不等她開口抱怨,忽聽外面傳來一個略有澀啞的叫門聲:“小姐起了麼?屬下何祥求見!”
楚茵音一怔,猛然睜大眼睛,何祥來了!
趴在矮几上寫字的白芷停下毛筆,擡起頭看向窗子。
柳媽一驚,慌亂的低聲說:“哎呀!是何祥!怎麼辦!”
躲在耳房避風的丫頭們聽見有人叫門,便推出一個去開門。楚茵音急忙站起身吩咐柳媽道,“你帶芷兒去廂房,我要單獨與祥叔說話。”
“這,這怎麼行……”柳媽瞪起眼睛。
白芷悶不吭聲地下了軟榻,拉住柳媽的手往外走,楚茵音推着她,三人快步來到堂屋門前。
打開屋門,一陣大風撲面而來,吹得楚茵音眯了下眼睛。丫頭已經領着何祥走過來,楚茵音便將柳媽推出去趕她走。柳媽賴在門口仍是不想走,白芷便硬拉着她順着迴廊走向廂房。
面色凝重的何祥跟隨丫頭走至堂屋門口,看着一臉擔心的柳媽被白芷拉進廂房關上房門。楚茵音打發走丫頭,心虛地說:“祥叔快進來吧,外面風大。”
何祥轉回頭看一眼楚茵音,便邁進堂屋走向八仙桌。楚茵音關上屋門,上了門閂,轉身低頭來到桌前坐下。先給何祥倒了碗熱茶,而後便猶豫着該怎麼開口。
何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沉吟片刻,低聲說:“楚小姐定是在惶惶不安,爲何我要幫你隱瞞身份。”
楚茵音點點頭,輕輕應是。
何祥放下茶碗,沉沉地說,“兩個月前,大人派我護送卿蓉小姐來蘇州成親,臨行時大人叮囑我,若是有
幸能遇到楚小姐,定要關照一二。大人說楚太醫家突遭如此橫禍,他心中甚感悲涼,雖知道楚太醫一家死得冤枉,大人卻無能爲楚太醫伸冤。”
何祥才說到這裡,楚茵音便低聲啜泣起來。自從她逃出京城,就從沒聽誰說過一句他爹冤枉,如今終於聽到何祥這麼說,她便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意。
何祥見楚茵音哭得傷心,嘆了口氣道:“唉,若不是我家小姐慘遭殺害,我定然不會容楚小姐冒充我家小姐。也虧得楚小姐你命大,竟能保住性命逃到蘇家藏身。”
楚茵音拿着帕子沾沾眼淚,哽咽地說:“祥叔,到底出了什麼事,爲何卿蓉會死在韶華山下的林子裡?”
“我也不知道……”何祥皺起眉頭,滿心疑慮地說,“雖有人與我家大人不和,卻還不至於下殺手。我們遇到的那夥黑衣人不知是什麼來路,也不知他們爲什麼要追殺我家小姐。更奇怪的是,他們竟然沒有殺我……”
說到這裡,何祥忽然想到什麼,擡眼看着楚茵音道:“楚小姐又是怎麼知道我家小姐遇害的?”
楚茵音爲自己倒了碗茶,喝了兩口順氣,回道:“我也是爲了躲避追殺,跟着柳媽一路逃向蘇州。走至韶華山那晚,我們便躲在林中的山洞裡歇息。早起時聽見遠處有說話聲,我和柳媽便悄悄走過去偷看,看見一羣黑衣人站在那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柳媽本不想讓我多事,但我聽見那黑衣人說什麼大小姐,說什麼死不瞑目,我便不聽柳媽的勸告執意過去看看。發現那死去的女子是要嫁到蘇州的卿蓉時,我便想到冒名頂替來蘇家安身。”
聽着楚茵音的話,何祥雙目中漸漸溢出一層水光。他之所以沒有回京城報信,而是來了蘇州,就是因爲何卿蓉遇害,他這個唯一倖存的下人回去也無法交代。只好先來蘇州落腳,再想辦法打探一下那夥黑衣人的來路。
楚茵音心有餘悸的頓了頓,又喝口茶水,悽然道:“卿蓉死得真慘啊,眼睛都被刺爛了,若不是看了她懷裡何大人寫的那封信,我也認不出是她。”
何祥聽到楚茵音最後這句話禁不住渾身一顫,忙低頭掩飾地抹一把眼淚。楚茵音看看何祥,繼續說道:“我想既然祥叔沒有揭穿我,還幫我隱瞞身份,應是想借此留在蘇家落腳,利用蘇家的勢力
查出殺害卿蓉的真兇吧?”
何祥點點頭,低着頭聲音不穩地說:“楚小姐真是冰雪聰明,你說得不錯,我是如此打算的。”
楚茵音終於放下懸着的心,從懷裡拿出那根金步搖放在何祥面前,“這是從卿蓉身上找到的。”
何祥看到這支金步搖,目中又涌出兩行熱淚,伸手輕輕將金步搖拿起來,聲音沙啞地說:“這支簪子,是卿蓉小姐還不滿一歲時,大人與蘇家老太太定下娃娃親,老太太親手交給大人的定親信物。”
楚茵音輕輕點頭,沒有吱聲。
何祥放下金步搖,低嘆一聲擦擦眼淚,“是我沒用,沒有保護好小姐。那日我與小姐整晚奔逃,天亮時被那夥黑衣人追殺至韶華山下。我胸口中箭,本想拼着這條命拖住那些黑衣人,好讓小姐逃過這場殺身之禍。可沒想到那爲首的黑衣人武功深不可測,我竟是一招都沒過去,就被他打昏了。”
“那你看清楚那黑衣人的長相嗎?”楚茵音心中一動,忙問道。
何祥搖搖頭,“他們都用黑巾蒙着臉,看不清相貌。”
聽何祥這麼說,楚茵音大爲失望地垂下眼簾。
“不過那打昏我的黑衣人有一雙很兇的獅眉,有這種眉毛的人性情都很殘暴。”何祥接着說。
楚茵音聞言心裡又燃起一絲希望,擡眼看着何祥道:“有一雙很兇的獅眉?那若是你再遇見那人,能認得出嗎?”
何祥沉吟一下,搖頭道:“僅憑一雙獅眉,難以確認啊。”
剛說到這裡,何祥忽然睜大眼睛,滿懷希冀地看着楚茵音道:“難不成你有何線索?”
楚茵音轉着眼睛回憶一下自從進了蘇家以來見過的所有人,最後搖頭道:“我不曾見過有獅眉的人。”
何祥頓時大爲失望地垂下頭。
楚茵音見何祥一臉悲色,猶豫地說:“雖然……我沒見過那獅眉人,不過我倒是懷疑一個人與此事有關。”
“哦?”何祥猛然翻起眼睛,目中精光一閃。
“我懷疑殺害卿蓉的幕後真兇,是蘇靖賢的死對頭韓易從。”楚茵音一臉慎重的低聲說。
“此人是何來歷?”何祥緊張地探前身子。
楚茵音也湊過去,與何祥湊在一起低聲耳語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