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嬤嬤進了怡然閣,立即就被裡面的花木給吸引了,正要用手碰觸,梅三娘急了:“我是替郡主照看這些花木的,碰壞了,可算是我沒照應好。”
麻嬤嬤滿心不悅,“老孃侍弄花草時,你還沒出生呢,我也是個會養花草的。拗”
兩個人正說話,就聽一樓偏廳裡,傳出杜鵑的憤然罵聲。
“姓卓的當他自己是誰?他管的是哪兒?倒管得我這邊來了,我看他就是多管閒事、自以爲是,他管他的馬場、練功場,怎又管得我這邊?”
梅雪吐着舌頭,對梅三娘低聲道:“卓先生跑去找了牛大郎,又低價租了幾個客房出去,迎賓樓有兩個侍女是杜鵑的人,剛過來與她說了。”
梅三娘道:“我們母女只管照看好怡然閣,再照顧好郡主的花草就行,那裡的事不歸我們管。”
梅雪道:“一下子少收入好些銀子呢,也難怪杜鵑會罵。”
杜鵑總跟新來的卓先生吵,可兩個人依舊各行各的,惹惱了杜鵑,便拿卓世績打理的馬場來做生意,上回就有人借馬場來玩賽馬,杜鵑二百兩銀子就給租出去一天,沒氣得卓世績跳。
此刻,溫彩正在蓮清池裡泡香湯。
洗浴之後,雙雙照着以前的樣子給她按摩做養護跖。
冬葵、青鶯幾個,泡得昏昏欲睡。
青鶯早前最怕與她們一處泡香湯,而今也不怕了,泡起來比誰都陶醉。
溫彩在蓮清池睡了一覺醒來,方不緊不慢地回到怡然閣。
彼時杜鵑攜了賬簿,冬葵拿了算盤,噼噼啪啪一陣撥弄,將這兩月的賬都細細地兌了一遍,“回郡主,自你離開後,共盈利一百二十五萬八千三百七十兩銀子又五百錢。”
真真是日進斗金。
溫彩懶懶地道:“還得與貴人分三成紅利。”
又扭頭問杜鵑:“各處的月例、賞紅都發下去了?”
不待杜鵑發話,冬葵道:“郡主,賬上記了,除了月例、賞紅以外的純利潤,其中以花房盈利最高,光是花房一處就有近五十萬兩銀子的紅利,其次是百味居和迎賓樓,然後跑馬場、藏書閣次之……”
杜鵑道:“姓卓的來後,又新立了一些規矩,藏書閣也要交利銀,那邊去看書、吃茶的人多,閱書室裡每次去得晚連座兒都沒有,如今連院子裡也擺了桌案木杌,全都是看書的人。現下賣的茶水也越來越多。還有抄書室那邊也不錯,有抄書的,也有買書的,那邊新開了一間售書室,可在那邊預訂要什麼書,有了就派人通曉。”
收購進來許花一百文,再賣出去許就是二百文,如此那邊竟也能賺錢,管事婆子與底下的人摸出了門道,賺的錢也跟着多了。
杜鵑又道:“新街也建好了三成,剛建好便有人前來租賃行商,有想開客棧的,還有想開酒樓的,更有的想要買幾間鋪面……”
溫彩想了片刻,“你與卓先生、董管事商議一下,定個章程再稟我。”
“是。”
樓下的青鶯與紅燕全身戒備、側耳聆聽。
不待紅燕開口,青鶯倏地一身出了院門,在四下裡一轉,對着夜空大喝:“我家郡主在此養病,誰要打擾我家郡主,在下手裡的兵器可不是吃素的。半夜三更的,不好好待着,在四處亂走作甚?小心被人當了小賊。”
“田大爺,這處院子聽說是玉郡主長期住下的。”
說話的是順王府的侍衛。
他想近怡然閣,可人還沒進去,就被裡頭的女侍衛給發現了。
其中有一個脾氣急燥,是個不好惹的。
田耀祖微眯着雙眼,“是不是她呢?”
“聽說玉郡主自用心血救雍郡王一命之後,身子大不如前,在鎮遠候府將養了許多也未見康復。鎮遠候聽了太醫的話,這才花重金替玉郡主租了此處給她休養。”
田耀祖冷聲道:“我怎聽說,這院子是從今年三月就對外租出去的呢。”
“三月初,玉郡主返京途經此處喜歡上這裡,原想住幾日就走,這不回京後又生了意外,如今在此養病。”
到底是不是她呢?
從種種跡象表明,很可能是她。
可沒見着人,田耀祖還做不了決定。
如果是她,那麼她會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這一回,順王志在必得。
青鶯圍着怡然閣轉了一圈,見四下無動靜,警惕的心放鬆下來。紅燕笑了兩聲,“你每次能別鬧這麼大動靜麼?”
“剛纔周圍明明有人,可待我們出來時又沒了。”
青鶯想罵人,大半夜的不睡覺,到處閒逛個甚?現下這園子裡不僅有早前的巡邏護園,還有慕容恆送來的侍衛,雖然人不多,卻足夠維護這裡的太平。
紅燕上了閣樓,與溫彩說了外頭的事。
“會武功的人盯着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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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時,夜探怡然閣的是冷家和慕容悰的人,冷家現下伋伋可危,慕容悰尚在詔獄生死未卜。今晚夜探之人又是誰?
這些日子溫彩住在京城,小心翼翼,深居簡出,就算有貴女相約也一一以身子不適爲由謝絕。
紅燕道:“郡主這幾日還是小心些的好。”
“明兒一早你回趟京城,把這兩月的盈利分紅交給雍郡王。”
紅燕應聲是。
次晨,溫彩睡到日上三竿,這幾日已經停了藥,儘量讓梅三娘做自己喜愛的菜式吃,就算梅三娘不會,百味居那邊也能取可口食物。
上午泡了香湯,又做了一個全身保養,換了一身粉藍色的夏裳,渾身清爽入骨,依如從前那般的打扮,幹練又不失活潑。
今兒寅時二刻,陶浩然在藏書樓外一號閱書室授課,早早兒的,一號室人滿爲患,屋裡屋外全都是人頭,噤若寒蟬,待陶浩然講罷一課,人人意猶未盡。
溫彩在搖椅上小睡了一覺,雙雙從外頭進來,俯身道:“郡主,這會子園子裡倒也有清靜,除了幾個從京城過來遊園的女眷,外頭再無旁人。”
“回怡然閣。”
在假山後面,站着幾個人,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從蓮清池過來的少女,走在前頭的是個雖不算很美,卻自有一股靈透氣質,頭上綁着粉藍色的絨球,搖搖曳曳,煞是活潑可愛。
雙雙道:“冬葵今兒一早回京了,要在那邊住幾日再回來,她得盯着幫二太太打理的那幾家店鋪,我們擱進來的本錢還沒賺回來。”
溫彩幫忙,是瞧着是本家的面上,但這不意味着她就得往裡填銀子。
田耀祖微眯着雙眼:“是她,是她……竟然是她!”
身後的中年男子道:“是誰?”
“樑順文!”
那個與慕容恆一起把縫衣機設計圖賣給田耀祖的人。
因縫衣機的事,田耀祖這大半年確實大賺了一筆,用句不誇張的說法,當時他花了二百多萬兩銀子來買,現下的確把本錢賺回來了,他還有第三代縫衣機沒有推出,一旦推出,再賺一筆不是問題。
中年男子窺了一眼,“溫順娘!”
順王慕容慬遍尋不着的人,竟然是她。
田耀祖道:“若讓順王得到此女,將會如虎添翼。”
“田大爺的意思……”
“劫人!”果決而狠毒的,若是溫彩落到順王手裡,就得做順王的女人。
有了這樣一個心思奇巧的女子相助,順王可望再成大業。
只是太子慕容恪與顧家一派人盯得緊,處處防備順王。
兩個會武功的女侍衛,今兒只有一個。二人交換眼神,中年男子會意,縱身一閃,青鶯立時警惕,站在原地,一番審視,大聲道:“誰?給我滾出來!”
青鶯調頭欲跑,只聽雙雙輕呼一聲:“青鶯,小心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調虎離山!對,現下只她一人,她若離開,溫彩身邊無人保護,她不能走。
那人影又閃了一下。
青鶯明白了關鍵,離溫彩更近了一步。
雙雙、杜鵑與麻嬤嬤、梅雪更是死死地護住溫彩,生怕有個閃失。
田耀祖握緊拳頭,只要會武功的丫頭一離開,他們就可以下手劫手,不想這丫頭裡的聰明人不少,另一個女子視破關鍵,青鶯竟不上當,連其他人也防備起來,小心地護着溫彩往怡然閣方向移去。
而此時,隨着一陣男子的說話時,陶浩然授課完畢,三三五五地出來幾個讀書人,走在最前頭的是幾個衣着華麗的少年郎,當看到幾個如花似玉的少女時,幾人皆放緩了腳步。
空氣裡,掠過淡淡的花香,這是屬於她的馨香。
池睿定定地看着幾個緩緩移來的少女,抱拳行禮道:“給玉郡主問安!”
“池大公子安好。”溫彩微微欠身,脣角噙着淺笑。
池睿故作淡定地道:“玉郡主怎會在此?”
杜鵑道:“你能在這兒,我們郡主爲甚不行?”
池睿不認得杜鵑,倒是見過青鶯與雙雙等人,笑道:“在下不是這意思。”
溫彩道:“池大公子是來聽晉陵先生授課的?”
“正是。”
“池大公子保重,小女告辭!”
她微微點頭,從池睿的跟前走過。
人羣裡,有人小聲地道:“秋陽,她不是你姐姐的小姑子麼?怎的在這兒?”
“那個……”樑秋陽第一次見到溫彩,京城早有傳言,可從未想過她會是這個樣子的,不是絕色的,卻只有一股子活潑與靈透,讓人覺得她是鮮活的、生動的,連打扮也讓人眼前一新,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總覺得似曾相識,“聽說她身子不好,姐夫、姐姐給她租了個院子特意讓她在此養病。”
在這園子裡租院子,真真是價值不菲。
有這樣可愛的妹妹,也難怪溫青寵得跟寶貝一般。
她走近衆人身畔時,空氣裡淌過一股淡淡的花香,不是任何脂粉的香,而是自然的、沁人心脾的。
池睿,顧皇后的外甥,傳說此人乃是文武全才,近來顧家特替家中子弟在這園子租了處院子,目的就是讓他們聆聽陶浩然的教誨。
暗處,田耀祖道:“今兒必須成功,這園子裡來的人越來越多,如今又有個陶浩然,他日再要下手怕是難了。”
“是。”
一道黑暗中的影子應聲,縱身一閃追了過去。
溫彩過了十二生肖九曲橋,只聽青鶯大喝一聲“膽大包天”,拔開寶劍迎了過去,溫彩與衆人連退兩步,一陣袖風起,梅雪尖叫一聲,只見另一條黑影從天而降,一掌劈向溫彩後背,雙雙一把推開溫彩,那掌風端端擊在雙雙的胸口。
“郡主小心!”
麻嬤嬤一聲驚呼。
青鶯縱身而至,劍聲豁豁,直挽出劍花四溢。
梅雪的尖叫吸引了周圍的聲音,那一頭目送着她們的池睿也飛奔而至。
然,還是晚了一步,溫彩被第三個出現的黑衣蒙面人一掌擊中,早已昏了過去,那人手腳麻利快速將溫彩扛在肩上,一腳拽開杜鵑,以板上走丸之速離去。
池睿拔出腰間的短劍,厲聲道:“天子腳下,青天白日就敢劫人……”
顧五公子奔得氣喘吁吁,亦攔在一邊:“快放下玉郡主!”
那黑影冷聲道:“有本事就來追!”音未落,人已往院牆方向而去,身輕若燕,眨眼之間便消失不見。
杜鵑提着裙子,“姓卓的在幹什麼?大白日這園子裡竟進了賊人,把姓卓的給我叫來,他收了我們一萬兩銀子的租金,就得保護我們安危,我們郡主被劫了,快找姓卓的……”
她的聲音未說完,池睿冷聲道:“你們還嫌知道的人少麼,這般大吵大鬧的,趕緊尋人要緊。”
溫彩雖嫁過一回,可到底是女兒身,要是知曉溫彩被劫的人多了,難免影響名聲。
麻嬤嬤嚇得面容煞白。
雙雙中了一掌昏死過去。
梅雪似被嚇傻了一般,還在尖叫連連。
樑秋陽也奔了過來,“出了什麼事?”
兩名纏住青鶯的黑衣人見已得手,並不久纏,一得機會就逃走了,青鶯提着寶劍緊追不捨,剛出了院牆,便失了黑衣人的蹤跡。
青鶯惱道:“他們……是有備而來?可惡!”
樑秋陽問:“知道是什麼人?”
青鶯搖頭。
池睿意味深長地道:“我能猜到。”
“你……”
那三個的武功,除了劫溫彩的那人不清楚,另兩個的武功路數像極了大內侍衛。
皇帝不會劫溫彩,太子也不會,雍郡王更不會這麼做,但還有其他的皇子。
樑秋陽見事關重大,立時去找樑和裕說。
樑和裕一聽嚇了一跳,溫、樑兩家如今是姻親,梁氏的小姑子被劫了,滋事體重,不得不回京通曉,忙道:“着人備馬,你親自回趟京城,把這事告訴你姐夫。”
溫青疼愛妹妹,這是誰如此膽大包天,大白日就敢在園子裡劫人。
午後,慕容恆便接到了溫彩被劫持的消息。
溫青也聽說了。
梁氏的怒火比溫青還大,當場就把樑婆子等人給訓罵了一頓:“我要留十個護院保護郡主,可你倒好,竟被人給我帶回來……”
溫青正要發火呢,見她氣得不輕,竟是她丟了妹妹一般,反而冷靜了,低聲道:“月娘,你先別急,我這就去找雍郡王商量。”
“這是哪來的賊人,怎的偏偏劫了妹妹去。”
梁氏一顆心揪得緊緊的,又是個年輕姑娘,要是被惡人劫了去……她不敢細想,溫彩雖不是絕色美人,可但凡見過的都會生出幾分好感,溫彩的美在骨子裡、在靈魂深處,更在她那一對迷人的眸子。
而此時的溫彩已被人蒙着雙眼,關入一間潮溼的屋子裡,她能聞到陣陣酒香,她被人丟到一張榻上,被褥有股發黴的味道。
她動了動雙臂,摘下臉上的黑布,雙腳一動就傳出一陣鐵鏈的聲響,足踝處被人套上了鐵環。
這是一間酒窖,一側擺了白菜、蘿蔔,另一側則滿滿堆放着酒罈,一隻重一隻,層層疊疊,散發出一股股的酒味。
這是哪兒?
外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溫彩佯裝睡熟,地窖的石門吱嘎一響,陽光灑了進來,將兩個華衣男子的身影滿滿地投射在酒窖裡。
兩人一前一後地邁下石階,在離小榻前停下了腳步,“這本事不小哇。”
這聲音……
溫彩記得,很快憶起了順王慕容慬。
是他,竟然是他劫了她
來。
另一人帶着怪異地語調道:“還是個小美人。”
這個聲音是陌生的,她可以肯定早前從未聽過。
男子笑了起來,“若是本王強要了她,到時候倒要瞧瞧溫玉堂那張臉。”
“只要她成了殿下的人,她再也跑不掉。”
順王走近小榻,蹲下身子細細地盯着溫彩的臉頰,“不錯,姿色還可,要不是昨兒本王/剛好訓服了一匹野\馬沒有心思,否則倒還真控制不住自己,哈哈……”他伸出手來,輕柔地摸着溫彩的臉頰。
噁心!想到順王在秋狩時糟蹋過的女子,溫彩在心裡就恨得牙癢,想着他的髒手,險些沒噁心得吐出來。
男子抱拳道:“屬下告退!”
溫彩放在被褥下的雙手握成了團,拼命抑制住,纔沒有當場給他一個大耳光。
順王摸着她的臉,“嬌養長大的就是不同,這一身的肌膚細膩得能擰出水來。”
她的臉,只能讓慕容恆碰。
順王正要俯身輕吻,只見去而復返的人男子道:“殿下,雍郡王與溫青報了官府,京都府尹正帶人四下尋人。”
“你們劫人時留下蛛絲螞跡了?”
“沒有。不過,聽說雍郡王從袁家借了一條靈犬來,那狗往荷花裡一帶奔來了。”
“見鬼了!”順王跳了起來,一轉身往外頭奔去。
溫彩微眯着雙眸,見順王離開時,將門口內側的十字木架上轉了一下,那木架上掛着一串大蒜,又掛了串紅通通的辣椒。
靈犬,溫彩第一時間想到了上回衝進鎮遠候府的那隻小狗,那麼多人不跳,單往她懷裡跳,她從來不覺得有何別樣處,難不成那狗識得她的體香味兒?
如果真是這樣,怕是慕容恆用不了多久就能尋着她。
周圍,迴歸了寧靜。
溫彩翻身坐起,足踝處一扯,一陣鑽心的疼痛,兩隻足環上各掛了一把銅鎖,溫彩四下一尋覓,也沒有可用的東西,從懷裡掏出柄短劍來,削了小榻上的木頭,削成厚薄如鑰大小,往鎖孔一捅,電視劇裡都是這樣放的,她就死馬當活馬醫,堅決不要留在這兒。
時間,在一點點流淌。
終於,聽到咔嗒一聲,鎖彈開了。
她又如法炮製,繼續捅,另一隻的鎖也彈開。
她奔向小榻,正向啓開關,聽到外頭傳來了說話聲。
連連退回榻上,佯裝成睡熟的模樣。
進來的是一箇中年男子,身後領了兩個婆子,又有兩個年輕丫頭。
“取劍南春,聽說雍郡王與溫候爺最愛這種酒。”
溫青愛美酒,但絕不貪酒。
當冷昭得了個“劍南春”的美名時,整個京城的人都誤以爲溫青愛此美酒。
這純粹是杜撰!
溫青在溫彩的眼裡,絕對是有肚量之人。
那麼現在,溫青和慕容恆都在順王府作客?
一行五人,各抱了一罈,卻是不同的酒。
幾人離開了,溫彩看着這地窖,是順王先招惹她的,這一回她便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一想,溫彩尋了塊石子,敲破了酒罈,地窖裡頓時酒香撲鼻,一時間那酒便如溪流一般漫延在地上,她啓開機關出了酒窖。
外頭天色已暗,月華皎皎,如冰如輪,陌生的順王府卻有喜樂陣陣。
溫彩蹲在一處僻靜處,兜繞之間尋了根木棍,將一個行至僻靜處的侍女一悶棍打昏,拖到暗自剝了她的外衫裹在身上,又挽了個與她相似的髮髻便四下裡走動,尋找着離開的法子。
兜轉之間,到了一處雜庫房,只聽一個婆子大聲道:“臭丫頭,還不領了燈油蠟燭去會客廳。今兒殿下要大宴雍郡王與溫候爺呢。”
溫彩應聲“是”,抱起一罈燈油便走,心裡悶悶地想着,她得讓人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不鬧騰點事出來,她這一趟豈不白跑了。
順王愛美人,愛珍寶……
溫彩走在最後,趁前頭的人不備,避到拐角處。尋常情況下,這珍寶庫與書房相鄰,一來書房都是談重新機密事之處,因爲重要,所以珍寶庫也會在那附近。
她正獨自走着,只聽有人拍了一下肩,嚇了一跳,扭頭時卻是青鶯。
青鶯歡喜地道:“郡主,總算打到你了?”再找不到人,溫青不瘋,怕是雍郡王都要瘋了。青鶯再一看溫彩這一身丫頭裝扮,有些氣急。
溫彩笑道:“我們放火去。”
“啊——”
“有膽沒膽兒?想你青鶯乃是女侍衛裡數一數二的高手,偏有順王府的人下了你的面子,你能放過這個報仇的機會?反正本郡主不能,丫丫的,敢劫本郡主,還打了我一掌,這口惡氣怎麼都得出。放火,老子要燒了順王府的書房、珍寶庫、庫房,要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
青鶯心下直喜,溫
彩這恩怨分明的性子太招人喜歡。
“屬下可不敢,屬下得告訴雍郡王,說找到你了。”
“要去快去,找他來幫我放火。本郡主現在要開始行動了。”
溫彩近了書房,前頭有人,可後頭卻少有人走動,將懷裡的燈油往窗戶上一撲,尋了火捻子一吹,頓時火苗一跳竄了起來。
正在忙碌,一人已經蹲在了身後,“你這是做什麼?”
“準備放火,沒瞧書房已經燃起來了,要是把燈油澆到屋裡,你說會不會燒得更快。”
慕容恆笑,這丫頭不止會做些神秘的人,還會幹壞事,不需要問,這劫她的指定是順王。
他提了燈油罈子,低低地對青鶯吩咐道:“去,澆一半燈油到書房去。”
以青鶯的武功,要入順王府的書房那仿若無人之地。
過了一刻鐘,就聽到有人大叫:“走水了!不好了,書房走水了!”看守書房的丫頭受驚大叫。
這裡聲落,珍寶庫的人也慘聲大叫:“珍寶庫走水了!”
“庫房走水了!”
丫丫的,這順王府的佈局太不合理了,書房、珍寶庫、庫房竟然很近,方便了溫彩放火幹壞事,她躲在暗處賊賊一笑。
她手裡正磨着一根枝條,一頭尖尖,又撕了身上的丫頭服做了一把簡易的弓箭,在箭上綁了沾了燈油的木條,“嗖”的一聲,自珍寶庫的窗戶而入,裡頭的火苗一跳,那窗簾頓時便燃了起來。
青鶯的箭術了得,雖是孩子般玩耍的東西,到了她手裡那就是神器。
慕容恆一臉寵溺,在溫彩的臉上摸了一把:“這回解恨了?”
“沒有,要多燒幾處纔夠本。”
慕容恆對青鶯道:“陪她玩着,小心些,我先回酒宴。”
青鶯應了一聲。
這種事,慕容恆也不阻,分明就有縱容之意。
書房擱的是書,青鶯連射了五六箭,全是自窗而入。
庫房和珍寶庫也會有所損失。
順王正在前府宴客,聽到這聲音,倏地起身,大喝:“怎麼回事?”
有下人急急地探了一下,“啓稟殿下,書房走水了,珍寶庫、庫房也着火了……”
溫青坐在席間,今兒已經試過六皇子、八皇子,他們二人沒這麼大的膽子敢劫溫彩,最大的嫌疑便是順王,可順王說話滴水不漏,正因爲如此他們都疑上順王。
溫彩趁着衆人搶火,她抱了只盆子混在人羣裡,佯裝成搶火的模樣,趁着上下搶火,她不緊不慢地出了偏門,看到了熟悉的小巷,沿着夜路往家裡回了鎮遠候府,一近府門,褪下丫頭服。
那婆子一看是溫彩,驚呼一聲“郡主!郡主,真是你麼?”
“不是我還有旁人不成?”
婆子立時叫了起來,“大老爺,郡主回來了!奶奶、奶奶,是郡主回來了。”
順王宴請雍郡王與溫青,吃到一半,走水了,順王佯裝平靜:“近來天乾物燥,這些吃閒飯的下人不得力,我們再賞歌舞!”他呵呵一笑,繼續作陪。
而此刻,溫青的心腹小廝來稟:“稟候爺!郡主……郡主回家了。”
溫青倏地起身。
順王一臉驚詫,溫彩怎會回家?這個時辰,溫彩應該關在地窖裡。那處可最是隱蔽,一定是爲了維護溫彩的名節,溫家人故意放出話來的。
溫青道:“此話當真?”
“是,郡主回府了,這會子正在桂堂與大老爺、奶奶說話。”
溫青抱拳正要告辭,只聽“轟隆”一聲震天巨響。
順王再也不淡定了,頓時跳了起來,大叫:“怎麼回事?”
他望着北邊方向,那裡……
他不想想下去,“是酒窖,是酒窖出事了?”
慕容恆神色淡淡,“大皇兄,你這府裡今晚到底怎麼回事?”
舉目望去,只見順王府北邊火光沖天,西邊更是一片嘈雜,救火的吆喝聲,罵人的聲音,還有拿着盆碗的聲音,更有敲着鑼鼓的聲音,好一片忙碌。好端端的府邸,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溫青笑道:“順王殿下忙着,我妹妹回家了,我得趕回去瞧瞧。”
慕容恆緊隨其後,帶着自己的人離開順王府。
順王破鑼嗓子般地喝問:“到底怎麼回事?”
只見管事顫顫慄慄地奔來,支吾着道:“殿下……酒窖爆炸了,我們一窖的美酒……全……全都沒了,還有隔壁密庫的火蒺藜沒了、兵器也毀了……”
“啪——”順王揚手就是一記狠重的耳光,“廢物,養你們何用?人呢?今兒抓來的人呢?”
“酒窖和密庫夷爲平地了,那人……”
不會死!
一定沒死。
剛纔鎮遠候府的人不是說溫彩平安回府了。
誰能告
訴他,今晚這府裡接二連三的火是怎麼回事?
只怕與溫彩脫不了干係。
這個臭丫頭,分明就是與他作對。
他劫人不成,卻惹來一場火災與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