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是個宜居的城市,別稱鷺島,素有“東方夏威夷”之稱,是個適合旅遊的好地方。
這是座風光旖旎的海上樂園,氣候宜人,風景秀麗,尤其適合休閒散步、發呆、曬太陽。
然而此時的蒼穹之上,一架來自首都的民航客運飛機載着兩位非旅遊人士,正緩緩降落到東都機場的跑道上。
這兩個中年人年紀相若,相貌也有幾分相似。
年紀稍大的中年人不怒自威,倒像是身居高位之人。只見他面帶笑意,緩緩說道:“元彬,沒想到首都那邊都已經下過了雪,東都這裡還能這麼暖和,怪不得總有人想來這裡旅遊。”
“是啊,家主。”被稱作元彬的中年人恭敬回答道。
中年人臉色頓現無奈之色,沒好氣地說道:“葉元彬!出門在外,你我兄弟二人就別這麼拘束了。”
原來這個滿臉恭敬之色的中年男子,竟是葉家當代家主葉元山的親弟弟!而這位氣態不凡的中年人是誰,自然也不言而喻。
“大哥。”葉元彬不由得喊出聲來,露出幾分笑意,繼而說道:“這次犬子和沈家的聯姻之事,大哥你似乎看得很重,但也沒必要由你親自出馬吧?我帶上幾個家老也是一樣的。”
葉元山搖了搖頭,低聲說道:“與沈家聯姻茲事體大,我必須親自來一趟。四大武術世家這些年來難分高下,但既然子龍野心勃勃想要將葉家發揚光大,我也由得他去。人老了,當初的雄心壯志也失了幾分,比不上這個孩子了!所以聯姻事了之後,我就退位讓賢,讓子龍來領導葉家。”
葉元彬微皺眉頭:“大哥,雖然子龍天賦異稟,能力超羣,但畢竟年紀還小,我怕他難以擔當重任。而且家主之位,並非只有他一個繼承人,相比之下,大哥的孩子子愉更爲合適。”
葉元山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子愉這孩子,守成有餘,進取不足,更爲致命的缺陷是他總是目中無人,當初還和謝家天才鬧不和,真是沒點眼力勁!要不是有家老阻攔,他早就敗了。更何況子龍是你的孩子,有你在,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葉元彬瞪大雙眼道:“大哥,你是不是還是記恨當年我沒有聽從爸的遺囑,反而讓你來當這個家主嗎?”
葉元山呵呵一笑道:“咱們兩個都是天生的疲懶性子,你讓我,我讓你,又有什麼區別呢?好在葉家之名這些年來在你我兄弟二人的努力下,也不至於落了名頭,不過你我都知道,再不做點什麼,恐怕謝家就要一躍成爲四大世家之首了!說起來,謝少華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纔到監察院幾年,就能拿下實權,聽說魔都分部現在也交給他全權指揮了。這樣的人,也只有子龍這孩子有希望與他爭鋒!”
兩人邊走邊聊,來到了機場等候出租車的列隊裡。
大概是工作日,人出奇地少,兩人也不急着排隊,就在一旁的咖啡店處坐下,點了兩杯咖啡喝了起來。
葉元彬見他對葉子龍信心十足,只好無奈說道:“大哥,你只是想早點解脫吧!可憐我那孩子,明年畢業時才二十二歲,就要擔任一家之主了。”
葉元山哈哈一笑道:“我這可是送了兩份大禮呢!家主之位,還有沈家這個助力,子龍一定會對我這個大伯萬分感激的。”
“最好是。”葉元彬仍是有些擔憂。
他端起身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繼而說道:“修平的那個事情,你後續打算怎麼處理?總不能跟霍寶院長一個電話把人送到監察院後,就不聞不問吧?家老們對你的處理都頗有微詞,當然這裡面恐怕也是因爲大家老在從中作梗。”
“哼,他老來得子,竟教出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東西來!跟逆組織扯上關係,那可是要連累整個家族的。我這麼做,不過只是棄車保帥罷了,更何況一個小小的葉修平又算得了什麼!這次來東都,我不止是要與沈家提親,更是要敲打敲打這個不知死活的葉大家老,真以爲我不知道他搬到東都沈家旁邊有何企圖?不過就是爲了他這個不成器的孩子鋪路罷了。這下倒好,葉修平跟逆組織搭上線後,還暴露了出來,恐怕連他都要自身難保。”葉元山神色冷然,同時露出幾分嘲諷之意。
葉元彬見他氣勢駭人,一時沒敢接過話題,只好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愣愣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葉元山似乎有些疲憊,喝了一口咖啡便開始閉目養神。葉元彬見狀也不催促,極有耐心地坐着等候。
就讓沈家家主再多等會,又有何妨?
與此同時,島內沈家別墅門外,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眺目遠望,見到路上的出租車便多看兩眼。旁邊一個國字臉中年男子微皺眉頭道:“爸,你年紀大了,還是讓我來等吧。”
老者瞪了他一眼道:“逆子,之前不還跟我唱反調來着嗎?怎麼,這回又有什麼新花樣了?你倒是心疼你那個寶貝女兒,怎麼也不體諒體諒你爹呢?”
國字臉中年男子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之色,緩緩道:“爸,我們用不着非要與葉家聯姻才能保全沈家之名。雖然我是個沒有武學天賦的廢物,但您的孫兒玉泉雖還未長大,但已展現了不俗的天資,再過些年便能擔當大任。再說了,碧青也在武術一路上深有造詣......”
“胡鬧,一個女娃難道還能繼承家主之位?傳出去還不得讓多少人笑話我們沈家,人才凋零到只能讓一個女娃獨撐大局?要等玉泉長大還要多少年?十年?十五年?等到那時候,你老爹我早就進了棺材了。”老者冷笑不已,對這個不成器的孩子沒有一點好臉色。
國字臉中年男子見狀,噤聲不語。
“碧青呢?不是早讓她一起在外面等嗎?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老者皺了皺眉。
國字臉中年男子聞言一愣,顯然不知道老者還讓自己的寶貝女兒一起等候,眼中不滿之色一閃而過,繼而說道:“我去催促一下她。”
見老者並未出言反對,中年男子這才離開,徑直朝着沈碧青的房間走去。只是走在半路上,突然聞到一股焦味,便苦笑一聲改變了路線,卻是朝着廚房的位置走去。
“小姐啊,這菜不能炒太久的!”一個大媽連忙接過炒勺,將炒鍋裡的菜翻了一翻,但仍是於事無補。
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沈碧青一臉不耐煩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
中年男子來到廚房,看到這幅“慘狀”,無奈道:“碧青,你要是實在不想學廚藝,也就別學了,何必勉強自己。”
沈碧青見他來了,沒好氣地說道:“可是爸,我不做這個,也沒事可做了啊,你們又不讓我出門,總不能讓我整天在家裡無所事事吧。”
中年男子聽出她的怨氣,知曉她是在怪自己跟家主妥協,讓她不得不屈服於家族婚姻的命運。對於沈碧青的誤解,中年男子也不打算解釋。哪怕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做了多少努力,但結局不曾改變,自己又有何顏面去開口解釋呢?
中年男子名叫沈承運,但他一點都沒有承受到來自天命的運氣。他打小就被認爲是武學廢物,要不是自家老爸足夠強勢,指不準還被別人怎麼欺負;後來結婚生子,相親相愛要一起過一輩子的老婆在生下沈玉泉後不久,便撒手人間;而現在自己的女兒,爲了沈家不得不犧牲自己,他竟是毫無辦法。
沈承運幽幽一嘆道:“碧青,葉家家主來了,你換身衣服到門口等候吧。”
見沈碧青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沈承運這才走出廚房,卻沒有回到門口,而是在客廳裡一邊泡茶,一邊等候換好衣服的沈碧青。
過了片刻,沈碧青換好衣服,順着盤旋樓梯層層而下,沈承運擡頭一看,眉頭微皺道:“胡鬧,我們是要與葉家家主見面,你這樣打扮成何體統。”
只見沈碧青身披一件運動外套,裡面卻是一件印着奇醜無比哈巴狗的白色T恤,就連沈承運這般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見了,都有些不滿。他自知剛纔的話說得過了些,強壓下心中的不滿,繼而和顏說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喜歡穿這件衣服,但平時也就算了,今天好歹穿得漂亮些。”
只見沈碧青停到樓梯半道上,悽然說道:“難道我連這點自由都沒有嗎?”
沈承運一時默然不語。
“當然不是。怪就怪你爸我不爭氣吧!”
“但是百善孝爲先,我不得不這麼做!”
他在心中這般想到。
沈承運想起打小以來他的父親對他的千般照顧,爲了他更是受盡了其他家族的白眼和嘲諷,但他父親卻從未因此而冷落了他。
自己怎能在老人遲暮之際,做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呢?
沈碧青見他並不作答,悲由心生,悽然一笑便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沈承運面露痛苦之色。
承運,又承的是什麼運?
沈碧青回到房間,便要嚎啕大哭,卻發現自己流不出眼淚來。
哀莫過於心死。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那隻奇醜無比的哈巴狗,不禁咧嘴一笑。
傻小子,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呢?
此刻正被沈碧青惦記的遠在千里之外的楚天,正在和謝少安合奏《卡農》,似乎有些沒心沒肺。
一曲終焉。
謝少安不露痕跡地皺了皺眉,淡淡說道:“發什麼呆,發什麼呆!就不能好好合奏一次嗎?”
楚天似有所思,彷彿沒有聽到謝少安的抱怨一般。
謝少安恍然,促狹道:“是不是在想哪個女人?讓我來猜猜看吧!天真可愛的唐倩同學?......美若天仙的陳怡陳姐?......這也不是啊?難道是那隻名叫李曉芸的母老虎?”他一邊自娛自樂的瞎猜着,一邊觀察楚天的反應,只是說到最後不禁打了個冷顫,旋即環顧四周,確定這個神出鬼沒的女人這一次不會再突然冒出來後,這才放下心來。
沈碧青。
事實上他早已知曉在楚天心裡,這個女人的分量最重。
但謝少安不認爲這是因爲楚天喜歡上了她,而是在楚天心裡,這是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人生在世,總有一羣明知不可爲卻偏爲之的人,總有一些雖然很艱難卻必須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