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凡在睡着之前,想着的是嘆息,因爲他親眼看見了自己的內心世界,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的,橘紅色的,晴朗的秋天。
爲什麼是秋天?
他問自己。因爲睡不着,但是他覺得自己需要靠睡眠來對抗這無休止的下墜,或者是上升,反正就是搞不清楚的狀況。
大概是因爲秋濃。
他自己回答。
秋濃是隻妖怪,夢魘成精。她喜歡秋天,她是在一個紅葉紛飛的傍晚遇見趙羽凡的。
秋濃是她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因爲她喜歡秋天。高風晚,黃葉飛,她說很美。
趙羽凡記得自己看着看着葉落風吹的秋濃,瞧得愣怔,脫口而出一句“真的很美”。
不是秋濃遇見趙羽凡,而是趙羽凡遇見了秋濃。
那個時候他正要去追捕一隻在被押送往協會路上逃跑了的妖精,兔子精,賊能蹦達。抓到了值三千塊,而且因爲這兔子精是越獄跑了的,所以還有額外獎金。
趙羽凡追進了山裡,那山他沒去過,叫不出名字。
然後他就被那個同樣叫不出名字的美麗少女吸引住了目光。
他說“真的很美”的時候,兔子精從他身邊掠過,跑走了。
趙羽凡是曉得的,但是他沒有去追。
趙羽凡記得秋濃回頭看着自己,巧笑倩兮,說:“喂,你要追的妖精跑走了”
趙羽凡記得自己搖了搖頭,回了一句“讓他跑吧,我不追了。”他的雙眼沒有離開秋濃的俏臉。
秋濃聽完他的話突然笑了,她一笑起來,山裡又起了風,那些原本下落的葉子撲簌簌竟然好像全都換了方向,開始往天上飄。
趙羽凡看呆看傻了,只是他的雙眼依然沒有離開秋濃的臉。
然後秋濃就臉紅了。
她不是第一次被男人盯着看,但是她是第一次被這樣一個小男孩盯着看。
尤其,他是個捉妖人。
“你在看什麼呢?”秋濃嬌羞地問。
趙羽凡離她不算遠,但是也不近,她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真好聽,她的聲音真好聽。
趙羽凡聽見自己腦子裡橫衝直撞的聲音在說。
“我在看你,你好看。”趙羽凡年紀輕輕的,卻是個直男,筆直,耿直,簡直像個小色鬼一樣。
但是他的誇獎卻並沒有讓秋濃捂着臉喊聲流氓然後扇他一大耳刮子然後逃走。
秋濃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了。
“你也不難看。”她迴應。
然後趙羽凡就笑了起來,傻笑。
秋濃就捂着嘴也笑,笑這個傻小子。
趙羽凡和秋濃的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子的。後來回想起來,趙羽凡總是臉紅不已,他小小年紀,竟然就癡漢成那個樣子,實在是不該,心性修煉果然差得很遠。
秋濃也總是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趙羽凡的癡傻呆愣來調侃他。
而那一次,秋濃還送了趙羽凡一件禮物。
就是那隻跑走了的兔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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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羽凡看見兔子精被緊緊拴着手腳扔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是有些懵的,他原以爲已經沒辦法再追上這傢伙了,畢竟它蹦達的實在是太快。
但是沒想到,秋濃卻把它抓了回來。
“吶,送給你的。”秋濃輕輕起腳踢了踢那嘴裡塞着一大把青草不能說話的兔子精。
趙羽凡愣愣地問,“爲,爲什麼?”
“因爲你誇我好看呀。”秋濃笑,笑起來眉眼彎彎,像兩個月牙,會發光。
然後趙羽凡就很聽話地拎起了地上的兔子精。
他回去的時候腦子都是不清醒的。
滿眼都是秋濃站在紛飛的紅葉中間仰頭看天的漂亮的圖景。
趙羽凡後來纔想起來,是從看見那幅畫面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經愛上了秋濃。
儘管她是隻妖怪。
妖怪好啊,妖怪永遠都不會變化模樣。
從趙羽凡看見她的時候,到她死了的時候,再到她重新在趙羽凡心裡出現,她的模樣都沒有絲毫的改變,依然是那樣美麗,像是長大了的阿珠一樣。
趙羽凡回想着,他半夢半醒。
將和秋濃的相遇又回憶了一遍,然後,最後是在秋濃的甜甜的笑容裡,他才終於沉入了睡眠,停下了回憶思索。
接着,就是很突然的一聲“碰!”
趙羽凡被驚醒,猛地睜眼,脊樑骨一陣激靈。
下一刻,他剛想張嘴吸氣,卻突然感覺嘴裡鼻腔裡灌進了一大口水。
他的意識這才重新掌控了身體,他發現自己現在竟然是頭朝下被浸在一汪清水裡的。
趙羽凡水性還行,他睜眼就看見缸底,雖然醒來得意外,被水淹得意外,不過他倒是馬上就穩住,冷靜了下來。他雙腿一蹬,往前竄到了缸底,然後會轉身,調轉了頭和腳,腦袋朝上,在缸底重重一踩,猛地上竄。手腳並用地竄出了水面。
“哈——呼——”
趙羽凡從死水裡探出了腦袋,重新又能呼吸到空氣,他貪婪地吸氣呼氣。
死水並沒有完全喪失溫度,還是有些溫暖的,但是趙羽凡卻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正在什麼地方。
他的記憶消失的時候,他正站在魚姥姥的面前,聽她講着關於撫仙湖水下的古滇國城的開啓方法,還有古滇國的鑰匙的製作圖鑑。
可是這裡是哪裡?
趙羽凡沒有選擇直接從大缸裡出去,因爲他要先確定環境是否安全。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傷勢基本上消失了。這就很神奇,因爲他在昏迷之前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而現在已經好完了,他雖然竊喜,但是也更多的是疑惑和戒備。
他左右看了看,是間蠻大的屋子,樣式不新,很空,牆角堆着的野木頭和荒草堆?
接着,他就看見了對面靠牆睡着的江川。
趙羽凡愣了愣。
他踩着水,從水缸裡冒出頭,盯着面前的江川。
江川?
那個自稱木匠的傢伙,他怎麼會在這裡?
然後他又低頭看見了大缸旁邊的煤氣罐,煤氣罐的管子連接過去的地方是浸泡着自己的大缸。
趙羽凡有些懵。
這是什麼操作?
看這架勢,江川是打算把我煮了?
趙羽凡又低頭確認了一下。
缸裡的水水溫不高,但是也蠻溫和,不涼。
也就是說這是在加熱呢?
趙羽凡心跳快了幾分。
臥槽,不是吧,這木匠是想幹什麼?阿珠呢?魚姥姥呢?自己怎麼會來到這個地方,被泡在一個大缸裡?大缸外邊是個煤氣罐,缸裡的水還是熱的?
眼前的所有一切,趙羽凡唯一能做出的解釋就是,江川這廝,竟然是食人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