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趙天成顫抖着道。
“竟然我不曾虧待你,你又何必這麼怕我?”
“不,姥姥,我不是怕”趙天成這麼說着,卻抖得更厲害了。
老太太嘆了口氣,“既然不怕,就別趴着了,擡起頭來說話,大清早就亡了,我纔不吃這一套,你跪什麼跪?”
趙天成從地毯上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卻依舊低着頭,並不敢擡頭看這個面目慈和的姥姥。
“你說你,都跟着我快一百年了吧?這麼長時間了你都還怕着我?這一百年裡,我除了不讓你離開這個院子,還對你做過什麼其他過分的事情嗎?沒有吧?況且這一百年來,我讓你保持着當年的體力和容貌,沒有一分變老,算對你不錯吧?”
“是,是姥姥成全,讓我能長生不死。”趙天成這話說得似乎言不由衷,他顫抖的語聲裡聽不太出因爲長生不死而帶來的喜悅。
“天成啊,”老太太又耷拉下眼皮,“你要清楚,當年你因爲偷吃神魚,被我降下咒術,要永生永世地替我神魚泉服務,你不老不死,但是將成爲我們最忠誠的奴隸。從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雖然看起來你好像還是一個人類的模樣,但是時至今日,你也清楚的吧,你都不願意跟尋常的前來瞻仰神魚的人類交流,你早就跟他們不一樣了。相反,你現在,更加地親近我們。”
趙天成捏緊了兩個拳頭,跟他們一樣他想起剛纔給他開門的那株向日葵,想起它開的花上密密麻麻地開合震動的瓜子,那兩條出手一樣靈活的細長葉片,他猛地搖了搖頭。不,不是的,他跟它們不一樣,根本不一樣,他是個人,儘管曾經因爲吃了神魚被詛咒了,但是他的思想並沒有改變,他是個人,跟那些妖物根本不一樣。
“所以沒有用的,就算你告訴了那個捉妖人關於神魚泉的詛咒,到時候他也不會救你的,因爲你已經跟我們一樣了,你也是妖精,而捉妖人,是妖精的天敵。”姥姥語聲冷淡,“所以你會害怕,是你身爲一個妖怪,在看見捉妖人的時候,不自覺的反應。”
趙天成吞嚥了一口口水。
他不相信,他之所以開口跟趙羽凡說話,只不過是因爲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他只是想說話,他並不是害怕,他根本沒有理由害怕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姥姥伸出手,輕輕地覆在趙天成的頭頂,“這就是你自己,真實的你自己,無論如何都必須接受的,現在的你。”
“我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行了,我叫你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些,省得你再去做些沒有用的甚至是危險的事情。對了還有,我看那兩個人並不是單純地來看神魚的。”
“什麼?”趙天成愕然。
不是單純來看神魚,捉妖人捉妖難道!?
他瞪着眼轉頭去看姥姥,姥姥卻依舊氣定神閒。
“放心吧,他們看不出你的身份,雖然你已經完成了古時候人類帝王最終極的追求,但是外表看起來,你跟別的人沒有什麼兩樣,就算是捉妖人,也不可能在你身上找到什麼破綻。我看啊,他們是衝着我來的。”
“衝您?”
“不久前撫仙湖裡的大傢伙又出來搞事情,然後就有捉妖人找上我門來了,不用猜都知道這裡邊肯定有聯繫。他們是找不到那大傢伙的窩,上我這來取經來了。”姥姥眯着眼睛,露出一副先知一樣的神情。
“他們還會再來的,我猜過不了幾個小時了。你去準備準備吧,去村頭的楊記驢肉店替我置辦一桌酒菜,讓他晚間送來,再打壺酒。”姥姥吩咐道。
“我知道了,”趙天成應了一聲,準備下樓去準備,走到樓梯口,他回頭又問了一句,“姥姥,瓜子您還要鹽津的嗎?”
“瓜子不用你買,我猜今晚的客人一定給我準備了。”姥姥笑眯眯地揮揮手。又拿起了那本黑色皮的書看了起來。
趙天成穿上鞋子,下了樓。
午夜時分。
阿珠偷偷地左右看了看,天黑了,村子裡早沒了行人,街上雖然有路燈,但是間隔很遠,最近的那一個都在十多米之外,神魚泉院子的拱門前黑漆漆一片。
她兩個小肩膀一聳,後背伸出八條蜘蛛腿,之前被祁業郎一記猛擊擊碎的蜘蛛腿已經修復過來了,牢甫的能力很實惠,並且因爲上次的事情,阿珠發現她背後的八條蛛腿似乎變得更長更結實了。
趙羽凡在院子轉角處給她把風,阿珠八條蛛腿往牆上一戳,輕快地勾着牆往上爬去。
趙羽凡籠着嘴,小聲地衝她叫,“小心點,圍牆頂上都是碎玻璃。”
阿珠衝他比了個ok的手勢,往上一溜就上了牆頂。
她腳下的紅色小皮鞋質地不錯,踩在那些碎玻璃上沒有被割壞。阿珠從牆上跳下去,從裡邊把圓形門打開,對趙羽凡揮手。
趙羽凡溜進院子,反身把門給關上,他抓住阿珠的胳膊,把小蘿莉往身後一拉,就着天上朦朧的月光,走上那條卵石小道。
“先去池子裡看看,不曉得用不用下水去暗河裡找找。”趙羽凡小聲地道。
“哥”阿珠拽了拽他的衣服,想說什麼。
“先別出聲,咱們先過去。”趙羽凡打斷她,抓着她繞過院子中央的亭子,往石牆後走。
“咳咳。”
突然一聲咳嗽響起來,在黢黑寂靜的夜晚,相當突兀。
趙羽凡背後汗毛一炸,馬上把小丫頭往身後一塞,右手往衣服口袋一插,四根指頭夾了三張符咒,警惕地面對聲音響起的方向。
是亭子裡,裡邊有人,男人。
“哥是中午的那個人。”阿珠小聲地道。
“咦?”趙羽凡一愣。
“是我。”趙天成從亭子裡走出來,走到月光之下,讓趙羽凡看清楚。
“怎麼會你怎麼在這裡?”像是故意在等着我們
“是姥姥讓我在這裡等你們的”趙天成笑。
“姥姥是魚姥姥?”趙羽凡心裡一喜,難不成得來全不費工夫。
“是的,魚姥姥已經等候你們多時了,請跟我來吧。”說着,他轉身朝左側的小門走過去。
趙羽凡看了看阿珠,小丫頭縮着脖子,直直地看着那扇小門。
趙羽凡突然想起阿珠的夜視比他厲害多了,之前叫住他就是因爲她看見了趙天成吧。
“阿珠,你看見什麼了嗎?”趙羽凡看她看那小門的樣子有些不自然,問道。
“門裡熟悉的感覺好重。”
趙羽凡一皺眉,“妖氣?”
他和阿珠走到門前,趙天成已經站在門裡,拉着門等候他們。
“二位,姥姥專門設了宴席等候你們,快跟我來吧。”
“宴席?是吃的嗎?”阿珠聽見吃的,剛纔的謹慎突然消失,小臉揚起興奮。
“是的,一席驢肉,今天才殺的驢,新鮮。”趙天成道。
“這麼客氣啊。”趙羽凡喃喃着,拉着阿珠跟他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