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進出不得

人的世界其實很小,你早上起牀去上班,下班之後也許會和同事去酒吧喝酒,也許會去街頭閒逛,如果真的沒有節目,就回家,上上網,看看電視,一天便這麼過去了,很多人與你無關,只是過客,你看看他,他看看你,微微一笑而已。真正在你的世界裡的人不是有事的時候想起你,而是會在無聊的時候想起你。悲哀的是,有些人一輩子活在別人的世界,而有些人卻一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相同的是,都很痛苦,有時候痛苦到不覺得了,便開始自欺道我很快樂。

李小福越來越痛苦,也越來越快樂,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面鏡子,照出世人悲歡喜樂,陰謀城府。從扶桑回來的時候,李小福就發現這種變化了,自己彷彿從一個參與者變成了一個旁觀者,又不得不以旁觀者的身份參與,看着你騙我,我騙他,然後大家一起笑一起哭。李小福一開始覺得這是境界的變化,自己終於修到心如明鏡,不染塵埃的境界,是好事。可是越到後來,李小福就越痛苦,因爲他還在人間,還有老婆,有父母,有朋友,現在又有了孩子,所以他不得不像一個優伶一樣,時哭時笑,有時候李小福也不知道這悲喜是自己的,還是一種表演?李小福覺得自己很孤獨,他的世界很簡單,世人的世界也很簡單,但他們卻千方百計把它弄的複雜,李小福身處其間,也變的複雜了,沒辦法。李小福看的清楚,所以他厭倦這種生活。

這也許是矯情,也許是真實。當一個猩猩經過修煉最後擁有了人的頭腦,他會不會瘋掉呢,他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生活在猩猩羣中,把自己扮成一個普通的猩猩,還是會離開,一個人孤獨的享受寂寞,那麼他修煉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李小福的這些想法無人能說,在別人眼中,他只是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富商,其他並沒有什麼。

李小福曉得攻擊公司網站的幕後是俞逍享,但卻不知如何解釋,難道說我一見他就感受到那種敵意麼?所以費正不明白李小福爲什麼要帶着自己去拜訪俞式集團少主俞逍享,不過李小福那神秘一笑,卻讓費正沒有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倆人乘着電梯直達大廈最頂層,出電梯的時候,遇到倆個大漢攔路。費正言明來意之後,其中眉心有痣的那個便說道:“原來是李總光臨,俞少早有吩咐,請二位稍等。”費正驚奇不已,原來人家早有安排,自己還怕突然造訪有所唐突呢。有人過來領着二人走到一間門上沒有任何標示的門前,然後輕輕敲了敲門。費正臉色有些奇怪,因爲他聽到裡面傳出隱隱約約的女人叫聲。費正年輕時也算久經花叢,豈能不知內裡發生的事情,轉頭去看李小福,卻見李小福還是那般不死不活的微笑。那人敲門之後,裡面並沒有人說話,費正二人此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尷尬。費正心道見過那麼多商場大鱷,也沒有這樣的待客之道,只是不知李小福爲何要來找這人。三人在外面足足等了有一刻鐘,裡面才傳來一聲“進來”。費正心道老子下次再也不來受這般羞辱了。門前那人再次敲了敲門,然後輕輕推開門,朝二人做了請的姿勢。費正剛要進門,李小福卻一把按住費正的肩膀,然後一步跨進,領先費正一步。費正心道:“李總不是這樣的人啊,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費正跟着李小福進了房間,只覺得一種莫名壓力直貫全身,彷彿身處修羅場中,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眼前開時模糊,隱現刀山斧海,血川肉池,奪人心魄。李小福自進門以來,便把眼睛閉上了,待費正站定之後,李小福輕移腳步,一步踏在費正右前方三步處。費正只覺得渾身一輕,眼前幻境陡消。費正只覺驚駭萬分,看向李小福,李小福對自己微微一笑,費正頓覺心舒意馳,突然發現背後一涼,原來剛纔驚得一身冷汗。

房間裡那男子坐的地方憑空比李小福他們站的地方高了一截,而且其後立着一根一人粗的黑木,其上以血紅顏色雕琢莫名圖畫,詭異非常。那男子看到李小福腳步移位,咦了一聲,然後開口道:“你來找我做什麼?我很忙的!”話說的不陰不陽,頭一句是對着李小福說的,後一句卻對着那男子左下一個女子所說。費正此時才發現房間裡還有一人,看那女子模樣生的確實漂亮,面若冰雪,目似秋水,暗道莫非她便是剛纔與那男子交歡之人,也忒是可惜了。那女子自李小福進來之後,目光便沒有離開過李小福,但見李小福並沒有向自己方向看上一眼,神色難看之極。

李小福看着臺上男子,淡淡說道:“爲什麼?”

這話沒頭沒尾,直教人聽的不明白。費正卻突然明白了,心道原來就是這小子對自己公司暗中使壞的,只是今日所歷也確實匪夷所思了,說出去定是沒人信得。

那男子哈哈大笑,面露鄙夷,說道:“你知道了?她告訴你的?我纔剛開始玩,還沒有來正戲你就找上門了,怎麼,撐不下去了麼,那就趁早關門。”

費正心道原來這個女子和老闆有曖昧關係,所以纔有這茬,暗歎一聲:紅顏禍水啊!

那女子卻突然開口道:“我都說了我跟他沒有關係了,你......你不守諾言。”言語中悲憤不已。李小福卻突然心中平生厭煩,只覺得這戲演得忒累,此時看到那女子懸淚欲垂,心中更是平添鬱悶。

“哈哈——”

衆人有些奇怪,李小福突然放聲大笑,笑的淚水都溢出來。

進不得,出不得!

費正趕緊扶住李小福,使勁拍了拍李小福背部,生怕李小福一口氣喘不上來。那臺上男子厲聲道:“住口。”除了李小福,其他倆人俱被嚇了一跳。李小福看了看那女子,然後直接走上高臺。那男子看李小福走了上來,笑道:“你想求我麼?”李小福面無表情走到那人面前,伸手便是一拳。那人沒有防備,一拳被打的翻倒在地。費正和那女子驚呼一聲,李小福還沒來得及上去補上一腳,旁邊忽然閃出四個黑裝武士,飛身撲上。李小福被一腳踹飛,那女子趕緊跑過來,卻被人拉住。費正也被人一招制住。那男子從地上爬起,伸手一抹鼻子,突然覺得溼溼的,低頭一看,手上滿手鮮血。男子只覺氣衝頭腦,從小至今也沒捱過拳頭,當下怒喝一聲:“給我廢了他。”

那四個武士先前下手很有分寸,聽到主人吩咐,頓時朝李小福關節軟弱之處下手。那四人越打越是心驚,打了半天,李小福也不叫喚,也沒見傷痕,反倒是自己手腳疼痛不已。那男子見李小福並沒見血,直道四人手下留情,氣的哇哇直叫:“給我狠點打,留條狗命就行。”

費正嗓子都快喊啞了,卻沒人聽他一句,費正心道這下完了,自己怕是也交代在這了。那女子只是哭,男子聽的心煩,喝道:“給我閉嘴。”那女子應聲閉嘴,然後神秘一笑。那男子看的心驚,連退倆步,站定之後心道我怕她作甚?那女子伸手一推,攔着的那黑裝武士便被推飛,慘叫落地,然後女子直接走到李小福身邊,隨便撥了倆撥,便化去那四人攻勢,反手一掌,四人無一人接住,全被一掌打飛。那女子抱起已然昏迷的李小福,直接推門而去,費正首先反應過來,快跑追上。

那俞少此時才反應過來,只見房間裡那些武士人人慘叫,站立不起,心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費正跟了倆步,便找不到那女子身影了,不過回想剛纔發生之事,端地讓人頭疼。費正能夠明白倆人仇怨,卻不明白李小福當時爲何要上去打人,然後那個柔弱的女子又怎麼突然變成萬人莫敵。不過即便費正是個白癡,也看出李小福的不同了,被打成那樣,居然滴血未留,半聲未叫,實在不是常人,所以費正並不擔心李小福現在安全。費正搖了搖腦袋,擺這些奇思異想甩出頭腦,直接回了公司。

李小福身體已然不是凡體,又怎會爲凡人所傷,即使拿把槍直射李小福,也無法洞穿李小福皮膚。那李小福又爲何會昏過去呢?其實李小福不是被人打昏過去的,而是自己昏過去的。

要是一般人修煉到李小福的境界,要麼飛昇仙界,要麼就被天劫所滅,如李小福般成爲在世仙人自古以來便只有他一人,代價便是失去所有修爲。李小福身處其間,本來若是身無牽掛,也可逍遙世間,真正做個在世仙人,奈何李小福先是和張嵐結婚,又有了孩子,已然和俗世解下難解之緣,讓李小福難以自拔。本來若是事事順心順意,李小福也不會太陷入其中,但俗世之中不如意十之**,李小福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端地進退兩難。

這番說來,難以理解,打個比方,還是前面個猩猩的例子。既然有了人的智慧,當然想和人在一起,但是那個猩猩並沒有變成人,而是披着猩猩的外皮混跡在猩猩中,整天做着猩猩做的事,這還不算,最後還要和猩猩交合,那個猩猩最後難免瘋掉。

進不得,出不得!

李小福現在境地和那個有着智慧的猩猩差不多,這個世界不會允許李小福的存在,千方百計要把李小福再變成人,所以有俞少的出現,有費正的出現,張嵐把所有同學都請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李小福以前只是隱約感到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要改變自己,只是無法把握,剛纔與俞少對峙之勢,那種感覺卻突然強烈起來,李小福突然大笑便是因爲他突然明白自己所有的修煉根本敵不過那股力量,很是可悲。悲憤之餘,那俞少便被李小福看做那股力量在世間的代言人,被狠揍了一拳。被衆人打的時候,李小福又彷彿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嘲笑,心中最後一點執念突然消失,六識皆閉,昏了過去,如果不出意外,李小福再次醒來的話,便會與常人無異,真正變回了普通人了。

只是世事難料,世事難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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