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異常嫵媚的男人。用嫵媚這種形容詞來形容一個男人,無論怎麼看都有些不妥當。但蕭寒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和李繼不同,李繼是漂亮,這個男人卻是嫵媚。
男人長着一對桃花眼,皮膚白皙細膩,雖然臉頰上沾了很多血污,但並不失其嫵媚的風姿。在看到蕭寒的第一眼,男子便大吼一聲,說道:“關門!”
即便在如此焦急的時刻,男子的聲音仍然顯得有些輕柔。血水混合着雪水從額頭滴落下來,男子一頭蜷曲的長髮緊緊貼在耳朵旁邊,看起來並不顯得如何狼狽,反倒多了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關門是來不及了,身後的這些人幾乎在他剛踏入車鋪的瞬間,他們也都到了。
“包圍這裡……”
領頭的是個四十左右的漢子,從額頭到嘴角有着一條長長的疤痕,這讓蕭寒想起了以前見過的那個疤臉。漢子目露兇光,揮手讓其他人散開,確定年輕人再也逃不出這裡,他纔算鬆了口氣。
“葉嵐,念你也是個人物,若是自縛雙手,我便不折辱你……”
漢子冷聲說道,對於站在一旁的蕭寒,他卻是看都沒看一眼。
“不愧是朱鞏,這話也不像是人能夠說出來的……我若就這麼輕易認輸,那剛纔還跑個屁啊。束手就縛豈不得了?你當自己是白癡還是當我是白癡?”
葉嵐嘴角彎成一個弧度,語氣卻是尖酸刻薄到了極點。
雖然不知道朱鞏心情如何,但他在聽到這番話後臉色竟然絲毫未變。蕭寒注意到這個人的雙手,手背上結了厚厚的一層老繭,看樣子,此人的外家功夫練得極爲不錯。
“葉嵐,咱們混江湖的,最看不起的就是欺負孤兒寡母。你一個堂堂的少主,竟然跑去調戲一個小姑娘,難道就不覺得丟人?
如今你已深陷重圍,說話竟然還如此尖酸刻薄,莫非你真的認爲自己能夠跑出去不成?我知道你是在拖延時間,但我告訴你,唯一能夠救你的那個人,哦,也就是你妹妹葉潔馨此刻恐怕是自顧不暇,即便她能夠逃出去,也不會有能力再來救你……所以,我勸你還是識相點好。”
朱鞏說完這番話,死板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意。
葉嵐臉色變了變,接着便又大笑起來。他指了指站在自己身邊的蕭寒,說道:“我何必要讓妹妹救?看到沒有,這纔是我真正的幫手!”
蕭寒本來是抱着胳膊站在一邊看戲的,結果轉瞬間自己就被一個陌生的男子扯入了渾水中。聽到葉嵐的話後,蕭寒不禁呆了一呆。他裝作害怕的連連擺手,一迭聲的說道:“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我就是個修車工,幾位大哥,你們要打也請到外面去打,千萬別連累了這個鋪子……”
對於突發事件的處理,蕭寒算得上是輕車熟路。在還沒有搞清楚對方的身份以前,他可不想趟這潭渾水。
葉嵐狠狠的瞪了蕭寒一眼,然後朗聲說道:“兄弟,站在你面前的便是赫赫有名的朱鞏,哦,他還有個外號,叫‘朱一拳’,意思是說,無論再怎麼身體強壯的人,他只需一拳就能將對方揍個半死。可別小看了這個姓朱的,他可是‘忠義會’裡面的堂主。怎麼,忠義會沒聽說過?那我就告訴你,忠義會是冰海算得上號的黑社會。哼,名爲忠義,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我說兄弟,我說了這麼多,你好歹給個反應啊……”
老實說,關於這個什麼忠義會,蕭寒真沒聽說過。鼠有鼠窩蛇有蛇道,蕭寒很少和這種地下勢力打交道,所以他並不清楚忠義會其實在冰海是相當有名,會中的老大極爲神秘,聽聞早年間曾參過軍,身手極其厲害。
看到蕭寒一臉的茫然,葉嵐嘆了口氣。
在看到蕭寒的第一眼,葉嵐就知道這個年輕人身手一定不錯。他善會觀人,這個看似老實木訥的年輕人看着柔順,但骨子裡卻有一種強大的力量。雖然弄不明白這種力量是什麼,但葉嵐認定,蕭寒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無害。
不過很明顯這個年輕人不想捲入到這件事情裡面來。罷了,現如今也只能靠自己了。
朱鞏卻是盯着蕭寒看了半晌,和葉嵐一樣,對於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的孩子朱鞏也有自己的判斷。他看似害怕的低着頭,但雙手穩定,腳下不丁不八,隨意往那裡一站,竟有種不可撼動之感。
朱鞏眼神閃爍,沉聲說道:“朋友,若是不想惹事,就請別趟這潭渾水……這件事你是管不了的……”
說話間,人羣已經聚攏了過來。朱鞏也向前兩步,堪堪進了車鋪。
正在這時,蕭寒擡起頭,淡淡說道:“一羣人欺負一個受了傷的人,這種事我不怎麼看得下去……若是我非要管呢?”
蕭寒其實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
一方面,他承認自己並不是那種正義氾濫之輩,更不是什麼救世主。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類的俠客行徑更讓他嗤之以鼻。這世上不平之事太多,而一個人能力終究有限,又如何能夠管盡天下不平事?
另一方面,當真正遇到這些恃強凌弱、以終欺寡之類的事時,他又會禁不住的出手。從小學一直到現在,管閒事似乎成爲了他的某種愛好。
而之所以決定幫這個名叫葉嵐的年輕人,是因爲蕭寒覺得這個人很真誠。真誠雖然不能阻止別人欺騙自己,但至少可以保證自己不會欺騙別人。對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年輕人認爲其真誠,無論怎麼看都有些荒謬,但蕭寒卻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甚至有時候,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甚過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初他遭人陷害,入獄三年,但對於蘇小小,他並沒有太多的怨恨。因爲他始終相信,蘇小小絕不是那種人。之所以發生這樣的事,想來其中定是有一些隱情。
那些對自己抱有善意的人,即便是還未習練七竅玲瓏心之前,蕭寒總會在第一時間發覺,並回以更大的善意。這是一種天賦。這種天賦讓他贏得了很多人的信任,比如李繼,比如姜博兵,比如孫淡月,當然還有大學時候的一些朋友。
葉嵐很嫵媚,明亮的桃花眼中時不時的會閃過一抹亮光。若是別人見了,一定會懷疑這傢伙心思太多,別有他念,但蕭寒並不這麼認爲。他幾乎在見到這個年輕人的第一眼,就察覺出這個人本性不壞。
好人和壞人之間很難有明確的界限,但在蕭寒看來,只要能夠確認這個人是否心存善意就足夠了,只要他心有善念,那就值得自己去救。
說來話長,但實際上,這些念頭只是瞬間閃過腦際。當他決定救人的時候,便不再考慮對方的身份。
朱鞏神色轉冷,葉嵐卻是一愣。剛纔這小子明顯不想插手此事,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又改主意了?
“忠義會可不是小幫小派,朋友,強行出頭的時候還要考慮一下後果……”
朱鞏深吸一口氣,並沒有放棄勸說蕭寒,語氣中隱隱的透露出一絲威脅之意。
蕭寒擡起頭,直視着朱鞏的眼睛,說道:“我想問一下,忠義會和鬆園哪個勢力更大?”
朱鞏臉色瞬間變了,就連葉嵐神情中也明顯流露出一絲詫異。
“請問朋友和東翁是什麼關係?”
忠義會雖說是冰海有名的地下組織,但和鬆園相比,差的可不止一籌半籌。這個人突然提到鬆園,難不成他認識鬆園中人?還是說他本身就是鬆園中人?
蕭寒笑笑,心裡大概知道了對方屬於什麼層次。今日之事若是有什麼麻煩,大不了直接推給老計。
“哦,沒什麼關係。剛纔聽聞這位姓葉的朋友說,你們忠義會勢力龐大,所以我就隨便問問。”
蕭寒的這番話朱鞏並不相信,葉嵐也不相信。一個籍籍無名的修車工是如何知道鬆園的?但要說這小子認識東翁,應該也不可能。
罷了,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拿姓葉的回去交差,倘若對面這個看似木訥的年輕人真和鬆園有關,大不了事後自己負荊請罪。
想到這裡,朱鞏不再廢話。
他踏前一步,雙手緊握成拳,照着蕭寒的肩膀狠狠砸下。出手時他也留了分寸,朱鞏只需要這個年輕人喪失戰鬥力,但並不想要了他的命。倘若不然,這對拳頭肯定會直奔蕭寒的腦袋而不是肩膀。
幾乎在朱鞏向前的同時,蕭寒也同樣向前踏了一步。右腿微曲,頂在對方大腿內側,左手閃電般擡起,擋住對方的雙臂,右手卻是莫名的顫了一顫。
在朱鞏眼中,蕭寒的右手突然之間變成了無數只,小範圍內的顫動太過迅速,使他產生了某種錯覺。這是蕭寒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運用無敵魔術手對敵。趁着對方來不及反應之際,他的右掌輕飄飄的拍向朱鞏的胸膛。
一聲悶哼,朱鞏後退了兩步,喉間一甜,差點吐出一口血。
他強行將涌向喉頭的鮮血嚥了回去,僅此一招,自己便已經受了不輕的內傷。
兩人交手速度太快,旁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勝負以分。
“高手,佩服!若是以往,姓朱的自知不敵,肯定會退走。但今天不行,若不能將葉嵐捉回去,我就沒辦法向會長交差,所以我不會再和你講什麼江湖道義……朋友,對不住了……大家夥兒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