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正在旅遊,有人正在推銷自己的保險,有人正在進行一場大型會議,有人在休假,也有人正在上班的路上啃油條喝豆漿……神州各地,有各式各樣的人,他們都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忙活着各自的事情。
某一天,他們通過各種途徑看到了四個字:藍月,詭刺。
然後旅遊的依然旅遊,推銷保險的雙脣依然凌厲,開會的言辭還是很刁鑽,休假的繼續休假,吃油條的嘴脣仍然油亮。
沒有人知道,這些人已經開始在默默的準備,準備迎接新的命令,新的戰鬥。
因爲他們同時知道了一件事:藍刺行動開始了。
……
……
山的那一邊,其實不是山,而是一座小鎮。
這座鎮子不大,零零落落的居住着三十餘戶人家,所有人全都姓李,只有一個外姓人。
這個人自稱姓龍,二十多年前進入鎮子。當時來的時候身受重傷,奄奄一息,若不是村子裡的幾位老人看其可憐而努力救治,恐怕早就魂歸幽冥。也是他命不該絕,當時村中有名的神醫“劉一指”正好路過,他見其人面目英俊而且一身正氣,便出手救了他。老爺子在救他三天後便撒手西歸,所以村人盡皆認爲這位“龍先生”和本村有緣,於是他便在這裡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龍先生名叫龍哲,進村時看着也就四十一二歲,二十多年過去,他似乎並不怎麼顯老,雖然從年齡上來說他算得上是一個老人了,但除了鬢角處多了一些華髮外,看其樣貌,好像和當初進村時差不多。後來混得熟了,村民們便戲謔的稱他爲“龍老爺子”。
這個人學識極爲淵博,天上地下幾乎無所不知,而且醫術超高。自從劉一指逝世以後,他便成爲了村中唯一的大夫。無論是誰,有個頭疼腦熱、感冒發燒之類的,都會來找他治病。
龍哲爲人和藹,不拘禮節,不管是老年人還是年輕人,對他都非常尊敬,每次見到他都會親切的喚一聲“老爺子”。
龍哲平日裡幾乎不怎麼出門,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至少在這二十多年來,村人從沒見過有人來探望過他,他也從不去探望別人。
當有人問到他身懷如此醫術,爲什麼不去外面闖蕩一番時,龍哲總是微笑着引開話題。時間久了,大家也就不怎麼再問,因爲從他略顯勉強的笑容來看,這個男人一定有過一段傷心的往事。既如此,還不如不提。
八年前,龍哲的性格開始有了變化,他總會時不時的失蹤一段時間,然後又回來。逐漸的,探視他的人也多了起來。來的這些人有男有女,但大多都是一些青壯年,沒有老人。他們自稱是龍哲的徒弟,看到龍哲後神情都很恭敬,隱隱的帶着一些懼意。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難免有些好奇,但時間長了,人們也就習以爲常。而且每次這些人來的時候,都會大包小包帶好多東西。龍哲爲人很是大方,他會將這些東西全都分給村人,如此一來,即便是有人產生過懷疑,也很快便將此事拋諸腦後。
前段時間,來看龍哲的人驀然多了起來,剛開始是數月一撥人,現在幾乎每天都有人過來。而且這些人神神秘秘的,見人也不打招呼。直至幾天前,龍哲突然招呼所有的村民聚在一起,然後告訴他們,自己將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以後很可能將不再回來,希望大家多多保重云云。
村民雖然多有不捨,但人各有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要想出去,他們誰都沒辦法反對。而且自龍哲來村子以後,民智開化了不少,大家對他始終都是有些感激的。
告別了村民,龍哲在一羣人的陪同下走出山村,他的身後,跟着十二個青年人。三女九男。遠遠的直到看不清村子的模樣,這些人才加快了腳步。
看他們的速度,絕不是普通人。山路如此難走,但在這些人的腳下卻如履平地。十三道身影一旦全力施展,快逾奔馬稍顯誇張,但遠比普通人奔跑的速度要快的多。
……
……
丹珞飯莊,是一個標準的現代化五星級飯店,它座落在古城印塘的東郊,這裡是富商的集中營,環境幽雅,景色宜人,實在是居家的好地方。
丹珞飯莊的老闆一向都很神秘,好多人只知道這家飯莊的老闆姓李,卻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甚至是男是女都無從得知,但能夠在這個地方開這樣一座飯莊,只要不是白癡就能夠感覺的出來此人的分量。
因爲這裡除了是富商的集中地外,還是全省最有名的黑幫的地界,在這裡做生意,除了要有雄渾的資金外,更重要的是必須要有過硬的靠山。
聽說這個姓李的在短短五年內就開了這所全省有名的大飯莊,找事的不是沒有,只是這些人都是豎着進去,橫着出來。
自從“黑手”的老大被人從二樓丟下來摔斷了腿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在這裡鬧事。要知道,“黑手”是除了“流星會”外本地最大的黑幫,它的老闆都被人如此待遇,更遑論其它的小幫小派了。
丹珞飯莊八樓的一間雅座裡,龍哲負手站立在窗前,看着正在落下的夕陽,眼神異常冰冷,和原本的他判若兩人。
瘦削的身材看着並不怎麼高大,但卻給人一種極爲厚重的壓迫感。儘管看着年齡不大,但鬢間已多少有了些白髮,可見是憂慮過度,他的眼睛很亮,臉上帶有一絲病態的蒼白。他時不時的咳嗽,然後又輕輕的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擦擦嘴角,藉着柔和的光亮,雪白的手帕上頓時便有一灘豔麗的血紅。
房門被人輕輕的推開,走進來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中年胖子,他看着窗邊這個男人的眼神有些擔憂,但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輕輕的坐在沙發上,沉聲問道:“藍刺行動的開始是你傳達的吧!”
龍哲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二十多年來我一直試圖重續經脈,但直到今天仍然沒有成功。織羅、織羅,嘿嘿,好一個織羅,毒性之奇,竟是我生平僅見。
既然沒有辦法恢復到全盛時期,再等下去也沒什麼用處。這幫宵小一日不除,難解我心頭之恨……”
龍哲語氣很平靜,但在這種平靜下面,卻掩藏着不可預估的風暴。胖子素知面前這個男人的爲人,所以根本沒打算勸說,只是問道:“二十多年過去,您難道還沒有查出幕後的真兇是誰?”
“哼,你以爲山流是什麼?那種小打小鬧的幫派?別的不說,光是左右雙使和龍二,這世上便鮮有敵手。論智謀,儒生蕭若飛平日裡看着平平淡淡,好像萬事不縈於心,但實際上,這個人的智慧之高,連我都有些看不透。論武力,你以爲‘血尊’之稱是浪得虛名不成?
我一個筋脈盡斷的廢人,又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還有天網,其魁首神秘難言,我如今雖然大致有了個判斷,但仍無法確定。在這種情形下,若還是繼續被動的發展,要想復仇,我怕這輩子都沒有了任何希望!”
胖子沉默半晌,有些忐忑的說道:“那……他怎麼辦?”
他不敢提及這個人的姓名,因爲每當提起,龍哲總是會莫名的發火,時間長了,也只能用“他”來代替。
“這小子認賊作父,這麼多年來竟然絲毫不知進取,太叫我失望,不提也罷。”
話雖這樣說,但胖子卻從中聽出了一股不同的味道。他暗中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華祥雲已被燕三救了下來,練飛雨、夏俊風他們也都來了印塘,老大和老二過幾天也會趕過來,他們都很想你,你是不是該考慮見一見他們?”
龍哲沉吟了一會兒,搖搖頭。
“相見徒增煩惱,還是不見了。老二這些年來做的不錯,你以我的名義給他一筆錢,讓這小子將那個姑娘接過來吧。拖了好幾年,我再不答應,恐怕他也惱我了。”
胖子點點頭,轉身就想離開。
“等一下……這兩天,你抽空去見見‘他’,順便探聽一下那邊的虛實……”
聽到這話的胖子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難道你不想讓我參加‘藍刺’?”
“呵呵,什麼是藍刺?只不過是個代號而已。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藍刺的詳細計劃,誰說讓你見他就不是行動的一環?
這次行動牽扯到的人物極多,地域極廣,每個人都是一顆螺絲,沒有誰是獨立的……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攪渾這潭水,在對方還未發覺我們之前全身而退,剩下的坐山觀虎鬥就可以了。”
胖子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他躬了躬身,然後退了出去。
龍哲這次沒再攔他,聽着身後的關門聲,他神情恢復了淡漠。
樓下響起一連串的鞭炮聲,他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今天已是中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