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蕭寒來說,“蘇丹珞”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但他對於這個傳聞中的蘇家小妹卻也着實談不上熟悉。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後,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象過自己的母親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只是心中也着實沒有太多的概念。
隨後,接觸的人羣逐漸增多,而知曉母親的人也多了起來。聽着這些人的談論,看着他們在談到母親時臉上流露出的或思念、或悲傷、或欽慕、或遺憾、或愧疚等等諸多複雜的情緒,蕭寒心中的影子倒是漸漸清晰了一些。
因爲從來不曾見過,就連照片也沒有一張,在這種情況下,蕭寒對於自己生母的印象幾乎全靠想象而來。而事實上,幾乎所有的想象全都是美好的,因爲不曾親見,他加諸在母親身上的全都是一些美好的、善良的、大度包容的東西,也正因如此,他對於蘇丹珞雖然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心中卻仍是充滿了懷念以及孺慕,這種情緒在聽到蘇別離談過母親之後已達頂峰,而就在這時,許靈雯卻說了這樣一句話。
這句話其實並不算太嚴重,至少許靈雯是這麼認爲的,但蕭寒卻覺得一股壓制不住的憤怒從心底涌了上來,這種憤怒來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他幾乎沒多做考慮便出了手。
蕭寒距離許靈雯至少兩米,而且許靈雯本身實力也並不弱,當她看到蕭寒一臉鐵青的靠近自己時,她早就做好了準備。這些年來自己雖然養尊處優,但功夫並沒有落下,如果不是勤加修習,她的身材也不可能保持的如此完美,但讓她意想不到的事,蕭寒好像根本就無視她遞出的那一掌,直接伸手抓了過來。
許靈雯心中憤怒,手上便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蕭寒不避不讓,許靈雯的這一掌結結實實的印在了他的胸膛上,還不等站在許靈雯身後的那兩個中年人驚呼出聲,蕭寒看似隨意的側了側身子,然後直接抓起許靈雯那件價值不菲的狐裘,在對方的尖聲驚叫中,手臂微微用力,便將婦人投向了身旁的池子。
如今已是冬天,池塘上面雖然結了一層冰,但並不厚實,遠遠禁不起一個成年人的重量,更何況蕭寒這次又是含怒出手,手上力道自然也不輕。只聽得“噗通”一聲,許靈雯整個人被蕭寒丟進了池子中央。
圍觀的衆人無不目瞪口呆,就連夏柳靜似乎也被嚇到了。在死一般的沉默中,許靈雯“嘩啦”一聲冒出了頭,一旁已經被驚呆了的蘇洪雁這才反應過來,連奔帶爬的來到池子邊上,奮力拉起了自己的母親。
許靈雯渾身上下全都是水,原本妝容極整的她此刻看着就像是一隻落湯雞,悽慘無比,狼狽的無以復加。
作爲千門宗主的結髮妻子,因爲有蘇別離撐腰,所以這些年來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加上圍觀者甚衆,自己竟然被一個小輩如此欺凌,偏偏對方又是蘇丹珞的兒子,這讓她情何以堪?自己生平這最狼狽的一幕竟然被這許多人看在眼裡,以後又有何面目出現在人前人後?
許靈雯此刻所感受到的竟然不是身體上的寒冷,而是面子上的得失。她知道,今天這個場子自己是找不回來了,蕭寒如今已是千門宗主,從身份上來說,她沒有絲毫辦法壓制住對方,身手又和這個年輕人差的極遠,原本倚爲後手的那兩個中年人在得知蕭寒的身份後,肯定不會幫自己出頭,她手下雖然也有不少人,但這裡是麒麟俱樂部,是千門的大本營,別說是她,即便是當年的蕭天龍在世,恐怕也不敢過於放肆。
被冷風一吹,許靈雯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被刺激的有些發昏的頭腦此刻也變得清醒起來。既然暫時根本無法對蕭寒造成任何威脅,那報仇一事就只能留待日後。這個女人畢竟是經過大世面的,見機極快,她不帶任何感**彩的盯住蕭寒看了半晌,好像要將這個“外甥”牢牢的記在心裡,然後扶住蘇洪雁的肩膀,木然的說了一聲:“我們走……”
“媽……”蘇洪雁弱弱的叫了一聲,很不明白一向最是驕橫的母親今天怎麼變得如此軟弱。
“走!”
蘇洪雁被這一聲嚇了一個激靈,趕緊扶起母親,灰溜溜的走出人羣,瞬間去的遠了。
蕭寒深吸了口氣,還不等他說話,站在一旁的那兩個中年人同時開了口:“會長正在靜養,大家若是無事,暫且散了吧……”
衆人識趣的離開,葉嵐卻沒有走,他只知道這兩人是跟着許靈雯一起來的,生怕他們對蕭寒不利,若真是這樣,拼着讓蘇大師責罵一頓,他今天也好幫幫蕭寒。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蕭寒眼中閃過一抹溫情,低聲說道:“不妨事,你先走吧,待會兒我去找你。”
葉嵐看出了蕭寒眼中的堅持,他猶豫了一下,同樣也低聲說道:“有事喊我一聲。”
蕭寒拍了拍他的肩膀,葉嵐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看到四下已經無人,兩個中年人一前一後走向蕭寒,在距離他五米左右的地方站定,然後躬身說道:“白陽、白陰,見過宗主。”
蕭寒並不清楚這兩人的身份,只知道這兩個中年人修爲不凡,但看到他們如此態度,卻也明白對方肯定也是千門中人。但能夠識得這串手鍊,想來兩人在千門中地位應該不低。
蕭寒點點頭,自接任山流以來,但凡遇到下屬,大家都會躬身朝他行禮,時至今日,蕭寒倒也是見怪不怪。
“宗主,老夫人雖然出言不遜,但畢竟是老宗主的結髮妻子,稍作懲戒也就罷了,可您今天的所作所爲,未免有些過了,我擔心……”
“擔心?擔心什麼?擔心許家人報復我?”
蕭寒冷冷的回了一句,這個老女人辱及自己已經亡故的母親,他只是讓其洗了個冷水澡,自我感覺算得上是極爲寬大了,沒想到這兩人竟有些替老婦人抱不平,蕭寒心中多少有些不滿。
“許家雖然和千門相差太遠,但畢竟也算是名門大族,而且老宗主和許家的關係向來交好,您剛接替宗主之位,若是就這樣得罪許家人,多少是有些不划算的……”
白陽還想再說,蕭寒直接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名義上,她雖然是我的舅母,但她辱及的是我母親,母親早已亡故,我身爲人子,若連這點都要忍,還算什麼男人?你們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是我一人挑起來的,若以後許家真是找上門來,便由我一人解決,和千門無涉……”
蕭寒說完這番話,轉身就走,竟是沒有留給這兩人再次說話的機會。
自己剛剛接手千門,門中有些人看自己行事過於魯莽,肯定是有些擔心的。畢竟,千門以後的發展和他這個新任的門主大有關聯,蕭寒明知道姓白的這兩兄弟或許並無惡意,但他就是不能接受。
若對方不是蘇別離的妻子,不是自己的舅母,按照剛纔蕭寒心中的憤怒,恐怕殺了對方的心思都有。辱人者人恆辱之,這個道理,並非人人都明白。經過今天這件事,若是許靈雯有所收斂當然最好,若是對方仍不知悔改,蕭寒不介意打她一頓,儘管從輩分上來說,她是自己的舅母。
風倒是越來越大了,蕭寒緊了緊領口,前方影影綽綽的出現幾道人影,卻是葉嵐和蘇洪冰等人放心不下,聯袂而來。
“明日纔是年會,還有大半天的時間,閒來無事,咱們不妨坐下來喝上幾杯?”
當初毅行時蕭寒就知道,胖子練飛雨是好酒之人,因此說出這話的當然也只能是他。
蕭寒點點頭。
“俱樂部中應有盡有,有蘇大師坐鎮,食物想來也差不到哪裡去。不過這裡氣氛過於沉悶,依我看,還是出去找個地方比較自在。”
夏俊風含笑開口,蕭寒瞥了他一眼,沒有反對。
出了大門,風聲愈緊,天色昏暗,但不管是蕭寒也好,還是葉嵐、夏俊風等人也罷,沒有人因此而覺得不適,心中反倒不自禁的涌起一股豪情。他們人還年輕,卻都已在江湖上創下了偌大的名頭,此生已是無悔。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豪邁的歌聲開始響起。
“無怨無悔我走我路
走不盡天涯路
在風雲之中你追我逐
恩怨由誰來結束
什麼時候
天地變成江湖
每一步風起雲涌
什麼時候
流淚不如流血
每個人也自稱英雄
什麼是黑白分明
是是非非誰人會懂
怕什麼刀光劍影
把風花雪月留在心中
……
無怨無悔我走我路
走不盡天涯路
人在江湖卻瀟灑自如
因爲我不在乎
無怨無悔我走我路
走不盡天涯路
在風雲之中你追我逐
恩怨由誰來結束……”
歌聲悲壯而激昂,在這大風嘶吼、冬雪瀰漫的傍晚,幾個年輕人敞開了胸懷,去擁抱自己心目中的江湖。不管他們以前有過什麼樣的恩怨,但至少,此時此刻,每個人的心中除了莫名的豪情外,再也沒有那些蠅營狗苟、爾虞我詐的欺騙。
歌聲傳出去好遠好遠,幾人相互攬着對方的肩膀,大笑歌唱,天地之間,迴盪着的只有他們豪邁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