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雪搖了搖頭,“你不要再問了,如今追究還有意義嗎?容家人,與我之間的仇,我要如何才能放下?”
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死不足惜,哪怕將他們的江山顛覆,也不夠償還對秦家欠下的罪孽。
“你不願意,繼續活在仇恨中好嗎?你如今身在皇宮,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還是個未知數,你怎麼就知道你能離開?你要怎麼去報仇,你爹還在天牢中,你以爲他們會這麼輕易放過你爹嗎?”
元敬亭說的這些,她竟無言以對,如今自己的處境就是這麼艱難,舉步維艱,儘管已經猜到了太后下一步要如何對付自己。
但她卻不能阻止,冷宮會是唯一的出路,那麼除此之外呢?
“不要再想這些了,容景能留下你的性命,已經不容易,我擔心太后她……不會就此罷手。”
元敬亭頓了頓,嘆了口氣,“容壑暫時了無音訊,你就是想跟他做交易,也未必能成。”
被看穿心思,她臉上也沒有半點不自然,只是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
“那麼你今日來這裡是爲了勸說我,該安靜些,不要鬧事嗎?”秦桑雪看着他溫和的臉,緩緩搖頭,“你是元家人,該是最能明白我的心情,二十年了,你卻不肯放棄,一直留在宮中,不要跟我說是因爲喜歡當御醫。”
元敬亭沉默不言,他確實放不下當年的仇,所以才一再容忍。
“你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指望別人去做。”
她不但不會放棄,且一定能找到機會去做到這一切,容家的天下,好,就我徹底替你們攪個天翻地覆吧。
“楚家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視線定定落在他身上。
元敬亭在她對面坐了下來,開了口,語氣很沉重,“我知道你當年跟楚家定過親,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秦桑桑雪心中該有一點緊張,不過依然很平靜,“事到如今,凌家已被滅,你們兩家也被斬草除根,只獨獨剩下我們秦家,還有什麼是承受不住的?”
元敬亭嘆了口氣,“你還記得當年楚家半夜裡的那場大火嗎?”
“當然記得,當年我因此跟爹鬧得不輕,半夜跑到楚家去,只看見一片大火燃燒過後的廢墟。”
那滿是斷壁殘垣跟燒焦的屍體,她不顧下人阻攔,硬要闖進去尋找楚禎,最後是被人打暈了帶回秦府的。
爹知道之後還狠狠的教訓了自己一頓,甚至下令不準踏出房門,直到跟楚家徹底解除婚約開始。
那一晚,楚禎來找她,是他們的最後一次相見,但她知道楚禎並沒有死,也就是說,四大家族,除了凌家之外,剩下所有的當家都還活着。
“這些事情容景跟本不可能考慮到,他登基的時候纔多少歲?我們元家又消失了多少年?當年他還是一個孩子,甚至楚家的事情也不例外。”
秦桑雪嘴脣一抖,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元敬亭,表情有了一絲猙獰。
他點點頭,”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先皇早有所準備,除掉四大家族,將我們手中掌握的秘密全部收回,讓之後容家江山不再被我們所牽制掌控,也等同於收回了百年前開國先祖的承諾。”
“所以元家只是一個開始吧,但中間突然隔了這麼多年是爲什麼?”
元敬亭搖了搖頭,“也許跟太后有關係吧,但先皇沒有料到,他竟然會病死,等不到這麼一日,臨死前留下了密旨。”
秦桑雪一怔,隨之沉默。
她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情,總以爲容景是天下之主,不可能有耐心慢慢的放任秦家。
卻原來那是先帝最後的交代,他才二十幾歲,人生還有幾十年,他可以慢慢除掉這些士族。
操之過急,容易逼得狗急跳牆,聯合反抗,這樣不動聲色,慢慢吞噬,纔是最穩妥的辦法。
元家到楚家那漫長的十幾年,到如今的凌家,只剩下秦家了,秦漢也在天牢中,肆無忌憚。
她突然爲這麼一個詞感到可笑,一個早已經死去之人,卻將那些活着的,都送入地獄。
先帝一定想不到吧,這些他費心要除掉的人,不但活得好好的,甚至還一步一步接近他兒子的身邊,取得他的信任。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怪罪容景嗎?他不過是按照先帝的意思來辦事?”
元敬亭冷哼道:“怎麼可能,容景跟先帝一樣,若他沒有這種想法,早該放過追查秦家的事情,何必浪費那麼多精力?”
秦桑雪搖了搖頭,“你的話我都聽明白了,你走吧。”
他嘆道:“你真的不能聽我一次,離開這裡嗎?”
秦桑雪抓着被子,很認真的看他,“我爹如今還在天牢,生死未卜,你覺得我該丟下他?”
元敬亭想了想,“我可以替你將他救出來,秦家的事情,就算徹底告一段落,你找個的地方安頓下來吧。”
“呵呵,話說得輕巧,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錯,憑什麼一輩子都擡不起頭?我爹若是走了,就成了逃犯,隨時被抓到都要處死,秦家一輩子都會活在罵名中,遺臭萬年,我爹的性子絕不會允許我這麼做,他寧願冤死在獄中,也絕不會苟且偷生。”
元敬亭皺眉,“你如今根本沒有能力跟他對抗,你可想清楚了,他是一國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的,你接下來要走的,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她閉上眼睛,脣角泛起冷笑,“十條命?他們欠我的,何止……”
“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你好好身體吧,至於楚家,跟我們元家的事情,不會發生在你們秦家身上的。”
她喉嚨發苦,剛要張嘴,元敬亭便打斷了,示意她別再往下說,他相信容壑不會這麼做。
他也不願意看見是這一個結果,最好容景永遠都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只要我還在宮中,有什麼事情會及時通知你,但你不要去激怒容景跟容壑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楚禎也許並沒有死。”
她果然移開了話題,“如果我們聯手的話,是不是可以保全一線生機?”
元敬亭想也不想便打斷了,“難道你忘記了,還有容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