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驚慌被盡收眼底,眼底的冰冷漸漸擴散,秦桑雪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本宮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暫時不要讓人來打擾。”
“是。”
蘇昕不確定秦桑雪是不是懷疑自己的身份了,單憑這樣一個問題,就猜疑自己,未免太不可思議。
她決定還是先觀察一陣子看看,端着空了的藥碗推門走了出去,走到臺階處,眉頭緊皺。
上面還有乾枯的血液,提醒着曾經發生了觸目驚心的一幕,她輕手輕腳走了下去。
從下朝上看去,如果是從第一級踩空剛掉下來,對於以個懷有身孕之人來說,無疑是致命傷害。
但這樣平整的路,是真的不可能出現這種人命關天的意外,太后這一手太狠,讓她這個殺人無數的殺手也覺得心驚。
要對自己的親孫子下手,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她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如今,倒是心軟了不少。
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然而總會輕易被影響,宮中的日子並不比暗閣中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這裡每走一步,可能遇上的就是暗箭,她有一身本領也施展不開,唯有權力纔是最好的東西。
難怪女子都要削尖腦袋往上爬,你若是站得不夠高,只會被被人踩在腳下,唯有自己站在最頂端,才能肆意掌控別人的生死。
蘇昕看着那團乾枯的血跡,過了很久才轉過身去。
“啊,元御醫。”
元敬亭不知什麼時候來到的身後,一臉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挎着箱子,在她身旁站定,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走到了階梯處,伸出手指在階梯上抹了一把。
“這是什麼?”
蘇昕一驚,探過頭來,盯着他手中的東西看去,“這……是油吧?”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浮出了複雜的神色,元敬亭捻了幾下指尖,掏出手絹擦拭乾淨。
“這……元御醫是準備視而不見嗎?”
如果真的是被人陷害導致的小產,那麼皇上……
想法才冒出來,蘇昕不禁嘲笑自己天真,本就是容景授意,他是恨不得孩子沒有了,又怎麼會在意是不是太后動的手腳呢。
元敬亭見她神色恢復如常,才道:“是不是真相,根本不重要,他們要的只是結果,秦妃的孩子已經沒有了,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他雖然感到痛心,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甚至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能對她說,只能藉着太醫的身份來接近她。
“奴婢明白了。”
“人醒來了嗎?”按照時間,她也該醒了。
蘇昕點點頭,“已經醒來了,但是……她什麼都沒有問,應該也是知道了結果,這樣未免有些……”
“這樣纔像是她。”
元敬亭補充,默默在心中嘆了口氣,“若是又哭又鬧,傷心欲絕,那便是不是秦家大小姐了,你要知道,她身上肩負的是仇恨,被這樣對待,只能使她變得更強,某些方面來說,不能算是壞事。”
“可那孩子……”
元敬亭哼了一身,語氣裡也帶着嘲諷,“他若真的在意,這個時候做什麼了去了?你在她身邊時間不短了,怎麼還看不明白呢?”
蘇昕咬着牙反駁,“奴婢只聽他的命令。”
“你當然只聽他的,你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人,但願你們這一次都覺得自己沒有錯吧。”
元敬亭面色不悅的轉過身去,就要步上臺階,蘇昕在身後大聲喊住。
“娘娘說要歇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這樣的時候,元敬亭並不將她的話放入耳中,只是搖搖頭便繼續走了上去。
蘇昕氣得轉身也跟了上去,在元敬亭伸手推門的時候將人攔住。
“娘娘說了不允許任何打擾,她如今需要的是安靜一下,你去了反而不好。”
元敬亭突然停下動作,看着蘇昕冷笑,薄脣裡溢出冰冷的話,“什麼時候你學會關心她了呢?我是御醫,她的身體怎麼樣我心中有數,你退下吧,我需要跟她單獨談談。”
元敬亭說完就要伸手去推門,蘇昕用了三成功力劈向他。
閃身避開,面色冰冷的站在一側,沉聲道:“這裡是皇宮,你若是暴露身份一起死的話,儘管任性吧。”
蘇昕舉着手,心中一口氣咽不下去。
“本公子的事情你最好少管,因爲你沒有資格。”
向來溫和的臉上此刻好像換了一個人,蘇昕心中多了絲絲懼怕,對於元敬亭,她一向都是恭敬的,從來沒有抱着敵對的心思。
如今他卻跟主人的交代背道而馳,自己該不該阻止呢。
元敬亭無視她掙扎的臉色,推門便走了進去,鼻尖是熟悉的草藥味,有些無奈的皺起眉頭。
她這麼被折磨下去,自己好不容易收集來的奇珍異草都要被用完了,還是用在最捨不得傷害之人身上。
秦桑雪並沒有睡着,兩人在門外爭吵已經將她驚動,只是不想元敬亭最後還是不顧蘇昕勸阻,硬是要進來。
她如今不想見到任何人,孩子的死無疑是最痛的打擊,哪怕面上雲淡風輕,唯有她自己知道,兩輩子的痛加起來,就連擠出一絲苦笑都是爲難。
“娘娘,元御醫硬要進來,奴婢攔不住。”
秦桑雪原本靠在牀上,突然睜開眼,看着兩人,漆黑的眼底喜怒難辨,只聽見她淡淡的聲音。
“你先下去吧,元御醫是過來給本宮看身體的嗎?”
元敬亭眸光黯然,應了一聲“是。”
“既然如此,蘇昕退下吧,本宮有話要跟元御醫說。”
蘇昕見此,料想自己也不方便留下,轉身退了出去。
元敬亭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僞裝的面目在剎那退得一乾二淨,黑沉沉的眼底,滿是痛苦與疲憊。
他走到秦桑雪跟前,纔想伸出手去,她輕輕側頭避開。
“元敬亭,本宮如今還是皇貴妃。”
伸出的手懸在半空,他勾起一抹苦笑,終於還是慢慢垂了下去,不忍心看她眼中的冷漠,元敬亭撇過頭。
“你心中究竟在想什麼,如今唯一羈絆已經沒有了,在這個吃人的深宮,還不後悔來到這裡嗎?”
“我爹在天牢,元敬亭,你究竟是誰的人呢?除了容景之外,其實他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