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長安城內,喊殺聲不斷。
一隊隊鐵騎不知是從何處衝了出來,闖進一戶戶人家,緊跟着傳來一陣慘叫聲。
負責守衛長安的十二門衛,對此視若不見。
只是沿街巡邏,遇到形跡可疑的人,也不問身份來歷,先抓捕起來再說。
至於那技擊士,比之那鐵騎更爲兇狠。身穿督察院特製的黑衣,按照名單,一戶戶的進入。但凡遇到半點反抗,二話不說是先殺再說,只殺得長安城血流成河。
賈詡在四百巨魔士的護衛下,在飲馬橋邊轉道霸城大道,直奔未央宮而去。
在他身後,賈穆和賈訪顯得格外沉靜。
“父親,元直來報,已經打開了函谷關,放那鍾繇人馬進入,想來也該動手了吧。”
賈詡目光迷離,似乎在想什麼事情。所以賈穆詢問他的時候,一時間竟沒有回答。
“父親,父親……”
“啊!”賈詡猛地醒悟過來,扭頭看了看兩個兒子,“你們剛纔說甚?”
“孩兒是問,元直那邊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呵呵,元直雖然年輕,但是心思卻極爲細膩。鍾繇雖然也是個人物,怕也不是元直的對手。再說了,黃將軍久經戰陣,經驗也非常豐富。鍾繇?嘿嘿,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逃出生天。”
“那我們現在……”
“該問的就問,不該問的,旁邊看着,不要說話。”
遠遠的,南宮大門已經可以看見。
往日,這裡作爲西漢王宮門所在,有數千名宮衛守衛巡邏,格外的森嚴而莊重。
而此刻,南宮卻是血流成河。
遍地的死屍,橫七豎八,好不悽慘。典韋帶領人馬,與夏侯蘭的宿衛在南宮門內對峙。雙方人馬相差不多,但是和典韋的人馬想必,宿衛卻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夏侯蘭立馬橫槍,怒聲喝道:“虢亭侯,你這是何意?擅闖南宮,屠殺宮衛,難道你想要造反嗎?”
典韋大笑起來:“夏侯蘭,是誰想要造反,你自己心裡明白。你等趁大都督不在,暗中勾連關中諸侯,謀奪長安……若非我等有所提防,只怕現在已經身首異處。大都督在塞外爲漢室開疆擴土,浴血疆場。而你等小人,卻又做了什麼?”
夏侯蘭聞聽一怔,立刻感受到身後宿衛,傳來一陣騷動。
雖然,皇宮宿衛是夏侯蘭一手帶起來,可是卻不能妨礙這些人對董俷的崇敬。
夏侯蘭怒道:“你胡說八道!”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裡清楚。”
“我……”
夏侯蘭本就不是一個善於辯解的人,當然典韋同樣拙於口舌。可問題在於,典韋認準了的事情,怎麼能輕易被人改變。在他心裡,這皇家的人,都不是好東西。
先是逼着自家兄弟辭了西域都護,如今屁股還沒有坐穩,就心懷叵測。
這種事情,對於典韋而言,自然不可能接受。見夏侯蘭張口結舌,典韋也就越發的認定了這件事。當下一聲爆吼,一催胯下象龍馬,手持雙鐵戟衝向夏侯蘭。
夏侯蘭平白受了冤枉,也是惱怒非常。
躍馬擰槍,殺向了典韋。不得不說,這夏侯蘭的武藝確實不差,手中三十六斤重的亮銀槍施展開來,恰如梨花綻放,炫目至極。攻如疾風暴雨,守若磐石大山。
這也是當年和趙雲一起,在童淵門下學到的槍法。
按照童淵留下來的《指月錄》記載,童淵一生,共創出了十八路槍法。又分上中下三品,每一品有六種槍法,可分開施展,也能夠結合在一起使用,是一套循序漸進的槍法套路。若能夠學的周全,則槍法大成,天底下少有人能夠抵擋。
暴雨梨花槍,屬於中品第三套槍法。
若是對戰普通的武將,這已經是綽綽有餘。可是對付典韋,卻明顯是不太可能。
典韋已經三十多了!
說起來,卻是過了巔峰狀態。
說起武藝,無非是技與力兩種。好像趙雲,就是於技巧性武將的代表,而典韋,應該算是力量型的武將代表。一過巔峰,則會開始出現下滑。不過典韋和董俷認識以後,修煉那五禽引導術多年,如今年紀大了,可是招數上卻越發老辣。
只七八個回合,夏侯蘭就只剩下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心中暗道:都說這典韋猛於虎,還以爲是靠着大都督才成就的名聲。沒想到,居然有如斯武藝?大都督身邊能人輩出,而大王身邊的人……只怕終成大患啊。
兩軍對壘,怎容得你去胡思亂想?
夏侯蘭這思緒一亂,手上可就出現了破綻。二馬照頭,典韋在馬上長身而起,雙鐵戟一前一後,掛着風聲呼的斬向夏侯蘭。別看象龍的年紀大了,但是一般的西極馬,還是無法與它相提並論。那火爆的性子,如同是受了典韋的傳染一樣。
蓬,腦袋一摔,兇狠的撞在了夏侯蘭的坐騎頭上。
那戰馬希聿聿慘叫,夏侯蘭手中的大槍被雙鐵戟鎖住,典韋稍一用力,就脫手飛出。
夏侯蘭自己,也摔在了馬下。
典韋躍馬舉起雙鐵戟……
就在這時,賈詡趕到。
“大爺,住手!”
“虢亭侯,手下留情……”
伴隨着賈詡一起趕來的,還有太傅羊續。只見他在羊衜的陪同下,從遠處急匆匆的趕來。眼見着夏侯蘭就被典韋所殺,急忙大聲的叫喊,催促車伕奔跑過來。
賈詡不由得,一蹙眉。
這老傢伙,來得可真是時候。早先是裝病,如今……
嘿嘿,只是這件事,怕由不得你。若識相的話,就留你一命,若不識相,也不差你一個。
賈詡那渾濁的眸光中,閃過一抹冷幽。
典韋沒有殺夏侯蘭,但不代表着他就會放過夏侯蘭。本陣之中衝出兩員大將,上前把夏侯蘭給按住,捉回了陣中。那夏侯蘭也是個有力氣的人,可是在那兩人的手裡,卻毫無反抗之力。
這兩人是誰?
正是董俷馬前身後的部將,何儀何曼兄弟。
賈詡催馬上前,“大爺,辛苦了!”
和其他人不一樣,賈詡不但是董俷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謀主,私下裡還是董俷的老師。在董俷的謀士羣體中,怕除了龐統諸葛瑾之外,最信任的就是這賈詡。
在這一點上,甚至連徐庶石韜都比不得。
當初董俷收服賈詡的時候,典韋是跟在旁邊的。
自然也清楚,賈詡於董俷的價值,絲毫不敢怠慢,收起雙鐵戟,在馬上拱手還禮。
“軍師來了!”
那邊,羊續在羊衜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臉上帶着苦澀的笑容,看着賈詡和典韋,竟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也難怪,他如何不知道脂習和金旋的謀劃?可他羊續,也算是西域的老人了。
長安人不知道賈詡的利害,他羊續卻很清楚。
有心阻止,也明白阻止不得。這私下裡何嘗沒有一絲期盼,脂習金旋能夠成功?
當然,羊續也知道,這幾乎是沒有可能。
只能託病在家,並且暗地裡提醒,試圖能保住一些元氣。但是他沒有想到,賈詡會如此狠毒。突然發動,不禁把鍾繇的堂弟鍾進殺死,更神不知鬼不覺的調回背嵬軍和駐紮在渭南的魏越。不但擊潰了金旋脂習的陰謀,更祭起屠刀大肆屠殺。
羊續清楚,他無力迴天。
那些終於西漢王的世族人,已經徹底的激怒了董系人馬。
只希望,能保住西漢王的顏面。要知道,這也是漢室延續至今,僅存的一點顏面啊。
“賈將軍……”
羊續開了口,卻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
賈詡如今官拜軍師中郎將,行諫議大夫之職。官位雖然不顯赫,但是明眼人就能看出,他是何等的受董俷信任。因爲,這軍師中郎將,當年可是李儒的官位。
李儒是什麼人?那是董家的人,和董俷是正經的親戚。
能接替這個職務的人,若非極受董俷的信任,根本不可能得到。羊續知道,賈詡可不是一個好打交道的人。深吸一口氣,平穩情緒之後道:“將軍深夜至此,有何指教?”
“羊大人!”
賈詡彬彬有禮,“今夜有亂黨謀逆,詡擔心有宵小趁機作亂,故而來保護大王。”
“大王於宮中,極爲安全,將軍卻是多慮了。”
兩人彷彿忘記了那個被扣押的夏侯蘭,彼此帶着笑容的寒暄。
“不多慮,大王是千金之軀,萬一受到驚嚇,卻是詡之罪過。大都督如今不在,但臨行之前曾囑託詡,要保護大王的周全。所以,還請太傅大人讓開宮門吧。”
“這是大都督的意思?”
賈詡陰冷一笑,“非也,實詡之決斷!”
“賈將軍,你不覺得你這樣有點越權了嘛?大王之安危,自有宿衛大人保護,您只不過是軍師中郎將,皇城之中的事情,當與賈將軍你沒有什麼關係吧。”
羊續看出,賈詡已經下定了決心。
更重要的是,他把董俷拋開,撇清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賈詡冷然道:“原本是無關的,可是現在……卻有關了!宿衛大人的本事,詡已經領教了。只是以這等身手,想要保護大王周全,只怕是不太好吧。羊大人,我等皆是爲大王着想,您一味阻攔,莫不是心懷叵測嗎?”
你把話說開了,那我也不妨把話擺到明面上。
我敬你是世家名人,不與你爲難。可是如果你再不識相,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了!
那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就是說:你再攔着我,你就是反賊!
羊續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賈詡那淡淡的笑意中,所隱含的濃濃殺意,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這傢伙並非是說笑話,如果繼續攔住他,只怕真的會祭起屠刀,拿老羊家滿門老小來說事。
一剎那間,羊續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不過,他還是想要再爭取一下,拱手道:“賈將軍,還請看在大都督的面子上,留一份情面吧。”
“羊大人,不是我不願意,而是大都督與人爲善,給了太多的面子。可是有些人,卻不知道好歹,一味的想要弄事……大都督曾說過:面子不是給的,是自己賺的。有些人,給他們臉,他們不要臉……嘿嘿,我的意思,羊大人可明白?”
那就是說,你這老頭,莫要再呱噪了!
羊續還想再說,卻被羊衜拉扯了一下,輕輕搖頭,示意他莫要開口。
“讓開!”
典韋虎目一瞪,催馬上前。
賈詡淡淡一笑,“大爺,皇城裡實在太危險了。就請您保護大王,往長門宮移駕。”
長門宮?
羊續聞聽這三個字,臉色頓時慘白的,沒有半點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