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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望可說是董俷在這個時代,唯一的朋友。
顧雍和他交往雖然親近,但隱隱之間還保持一種距離,算不得純粹的朋友。至於其他人,或是他的親人,或是他的手下。董俷時常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孤獨的人。
而劉望的出現,毫無疑問的令他擺脫了這種孤獨感。
兩人相交不算太長,但卻是惺惺相惜。董俷不以劉望是商人而輕賤,劉望也不曾因他的相貌而拒之千里。兩人在很多地方能談到一起,可說的上是一見如故。
董俷自然不會再管什麼冷靜不冷靜!
姐姐的仇不能報,是因爲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只能忍耐。但忍耐卻不等於忘記,在董俷的心裡面,總是有一股火。如今他遠遊在外,更沒了束縛。這好朋友的仇恨,他又怎能不報?若這時候還說什麼冷靜、忍耐,他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從骨子裡,董俷有一種快意恩仇的任俠之氣,而且做事不會拖泥帶水。
既然決定要做了,他就不會有半點的推脫。立刻安排起來,讓董鐵帶着十個人幫助劉望一家老小收拾行禮,準備車仗。雖然財物被搶光了,可破舊的車輛還有。
董俷有馬,可以代替牛來拉車。
他自己則帶着十個人,二十匹馬準備前往睢陽。
典佑四個童子拉住他的衣袖,“叔叔,請帶我們一起去吧。”
“爾等童子,去幹什麼?”
典佑不服氣的說:“誰說我是童子?我八歲就跟着叔父在山中狩獵,還親手殺過一頭狼呢。”
這孩子帶着一股子豪氣,令董俷非常喜歡。
典門之下,果然是無弱者。雖還是童子,卻已經顯露出崢嶸。董俷更想見一見典韋,不爲別的,只爲能教出這樣的孩子,天下之中,除那古之惡來還能有誰?
耐下性子,董俷把三個小孩兒都拉過來。
“叔叔知道你們都是勇武之人,你們的爹爹、叔父也是天下間少有的豪傑,你等將來,定然不比他差。只是你們如今尚小,而且你劉伯父一家,還需要你們來照顧……你們看,大丫、二丫她們比你們都要小,還是女孩子。當英雄,不只是殺人報仇,保護弱者,也是你等強者的責任。留下來,好好的照顧她們,知道嗎?”
典佑三人的年紀還小,卻明白了董俷的話。
在他們看來,這董家叔叔和他們的叔叔、爹爹長相差不多,而且很厲害,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而英雄如今把他們也視爲強者,心中怎能不激動?強者,應該保護弱者!
三人插手行禮,“謹尊叔叔之命,只要我三人一息在,絕不會讓人欺負嬸嬸她們。”
“好樣的,等這件事結束了,叔叔答應你們,送你們一人一把趁手的兵器!”
“真的?”
董俷笑了,“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
三子高興萬分。看董俷的隨從手中的兵器,三人早就眼紅了。如今董俷答應他們……
董俷走到劉望妻妹二人身前,“嫂嫂,劉家姐姐,咱們這麼一動手,劉大哥的這宅子和土地,可就要不得了。”
劉望的妻子點頭說:“我等明白,聽從叔叔吩咐。”
“一把火燒了,絕不留給那些混賬東西……收拾完了之後,你們隨我那僕人立刻離開。照顧好孩子們,這是劉大哥的骨血。在已吾鎮外,睢水河畔的樹林中等我,若信得過我,可隨我一起去涼州。有俷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虧待嫂嫂和孩子們。”
劉家二婦人跪下來哭道:“我等聽從叔叔安排!”
“小鐵,照顧她們。若有人企圖阻攔你們,格殺勿論。”
“喏!”
“成蠡,帶人上馬,隨我前往睢陽。”
成蠡,是成家隨從的頭領,爲人很機敏,同時也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更兼是忠誠之輩。
聽到董俷呼喊,成蠡答應一聲,立刻命人上馬。
董俷跨上象龍,把雙錘掛在鞍橋兩邊,斬馬劍插入兜囊之中,一馬當先衝出劉家。
十一個人,二十匹馬,在夜色中疾馳。
釘了馬掌的戰馬踏在地面上,那帶着冰冷鐵鏽之氣的聲響,瀰漫小鎮的上空。
醒着的人,只覺心驚肉跳,躲在房間裡不敢露頭。
小鎮門口的衛兵更是連個屁都不敢放,縮在旁邊,看着那一羣人殺氣騰騰的衝出去,直到消失在夜色中後,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終於送這羣爺走了,沒想到,那劉大戶居然還認識這等人物。哈,只怕李大戶要倒黴了!算了,和我等無關。
衛兵們剛想縮回房中休息,突然間聽到有人淒厲的叫喊。
“着火了,着火了!”
擡頭看去,只見小鎮中有一處房舍火光沖天,把半個已吾鎮都照應的通通透透。
有馬蹄聲響起,更有車轅滾滾聲。
二十匹馬,牽引着一輛大車從街道的盡頭駛來。
有一個頭目上前,剛要開口詢問。卻見一騎閃電般衝過來,馬上之人手持狹長卷刀,揮刀就砍下了那頭目的腦袋。鮮血沖天噴涌,馬隊緩緩的向小鎮外駛去。
這一回,沒有一個衛兵敢上前。
先不說這些人凶神惡煞的模樣,但就是那濃濃的殺氣,就知道他們絕不好惹。
更何況說,看這些人的裝備,一羣衛兵羞愧的簡直要自殺。人家那叫什麼裝備,咱身上的這些零碎比起來,簡直是垃圾。人多,人多有屁用,還不是過去送死?
沒錯,保命要緊!
這鄉勇自有他們的生存哲學,一個個眼睜睜的放車馬離去。
此時,已吾鎮已經亂成了一團,不知何時起了風,風助火勢,火借風威,一瞬間,就把一條街的房舍都給燒了起來。人們衝出家門,敲鑼打鼓的叫喊着救火。
一個老人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是劉望家的鬼魂來報仇了!他們一定在責怪,那時候我們爲什麼不去幫忙?”
周圍衆人,隨即緘默。
*
清晨,睢陽縣城門開啓。
董俷看着熙熙攘攘的城門口,冷然道:“成蠡,你帶着人給我守在城門口。一旦聽到城裡有動靜,就給我躲了城門,等我來和你匯合。”
“主公,您一個人怎麼可以?”
“爲什麼不可以?想當初西羌十幾萬大軍都困不住我,這區區的睢陽縣,能難住我嗎?”
成蠡點點頭,也是!
睢陽只是個小縣,如何能比得羌騎兇狠?可十萬羌騎都奈何不得主公,擔心什麼?
“既然如此,主公保重!”
董俷點點頭,牽着一匹馬就朝睢陽縣城門衝去。
守在城門口的郡兵老遠就看見了董俷,立刻大聲叫喊起來:“什麼人,再不停下來,就放箭了!”
“我乃河南尹王允大人的信使,有急事通稟睢陽縣委。爾等讓開,否則死傷勿論!”
河南尹,那可是正經的上官衙門。
郡兵們這輩子見到的最大官員可能也就是他們的縣尉。王允大人是誰?沒聽過。不過聽上去很囂張……而且來人的打扮,嘖嘖,那可不是咱們這些小兵見過的。
立刻散開,一人雙騎風一般的衝進了縣城。
此時,街道上已經有不少人。遠遠看見董俷衝過來,都驚恐的向街道兩邊躲閃。
這種事情,董俷當年可沒少看董媛她們做。
如今自己做起這樣的事情,才知道這縱馬在鬧事疾馳,當真是妙不可言,威風的很。
不過,他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李大戶的住處。
劉望的妻子已經說明白了,那李大戶名叫李永,曾經擔任過富春長,頗有家資,和睢陽縣尉更是好朋友。他就住在睢陽大道上,大門非常高,硃紅色,門口還有兩尊辟邪神獸的石像……哦,李大戶家對面,是一個酒樓,據說就是李大戶開的。
所以,董俷很輕鬆的就找到了李大戶的家。
李大戶家的大門緊閉,對面酒樓也還沒有開門。酒樓門外,停着一輛車,上面放着一罈子一罈子的雞酒。車轅旁邊,蹲着一個漢子,衣衫襤褸,頭戴一頂氈帽。
低着頭,埋在雙腿之間,似乎在打瞌睡。
也許是給酒樓送酒的人吧。可能是起的早了,所以很困,故而連馬蹄聲都沒驚醒他。
董俷甩蹬下馬,從馬背上抽出斬馬劍。
大步流星走上臺階,用斬馬劍的繯首用力敲擊大門。酒樓前的漢子,緩緩擡頭。
天,這傢伙,這傢伙可當真是長得有性格。
說的好聽了,那叫做儀容魁梧,威猛;說的難聽了,那就是長得奇醜無比。面帶黃色,連眼瞳都泛着猛虎一般的黃色兇芒。豹頭獅鼻,頜下長漆黑短鬚。看到董俷在臺階上敲門,這漢子也緩緩起身,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把短刃,藏在袖中。
身高足有九尺,比董俷還要高一些。
長得很醜,但是卻透着一股子剛烈之氣。若是董俷這時候扭頭,定然會把他和某人聯繫起來。
可惜,董俷此時卻留意在大門之後的動靜。
門後傳來了聲音:“誰?一大早的,敲什麼門?”
“告訴李永,就說鉅鹿來人,有要事稟報。”
若那李永是太平道的人,一定會慌慌張張的跑出來迎接。如果不是,說明還有隱情。
董俷有一種預感:太平道瘋狂的斂財,只可能爲了一件事,他們起事在即。
從門內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着大門敞開,一箇中年人從裡面走出來,大聲問道:“仙師何在,仙師何在?”
看到董俷的時候,那中年人一怔。
董俷沒等他明白過來,厲喝一聲:“李永?”
李永本能的應道:“正是……”
話音未落,就見董俷刷的拔出了斬馬劍。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從董俷的身後傳來一聲怒吼:“李永奸賊,爺爺侯你多時,拿命來!”
一道人影衝上了臺階。與此同時,斬馬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奇異的弧線斬落下來。
噗-
血光崩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