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喜貼早已分發了出去。如今的“惡狗門”已非當日勢力僅限舞陽城一地的小幫派可比,這數年間在各境建立分舵,發展產業,與不少白道門派結有盟約,如今華不石要辦喜宴,即便這些門派的掌門人不親自前來,派弟子祝賀也是少不了的。
“惡狗門”內的諸人,要來的亦是不少。
就在不久之前,“惡狗門”在魯境和浙境的戰事都已陸續平息,果樓蒙自是不會錯過司馬如蘭這位“小妹”的婚事,而現下在浙境的俞千里,朱洪和白奕靈也都要趕來參加師父的大禮,際時“惡狗五小”將齊聚於京城。
對這件婚事,最爲高興的人莫過於華天雄,如今這位惡狗門主和二弟華地虎,珍娘一道,已從舞陽城動身前來京師,愛子的這三場婚宴,華天雄是一場也不會錯過的。
轉眼之間,就已到了八月初六,再過兩天便是大禮之日了。
遠道前來賀喜的江湖中人已有不少抵達了京城,“惡狗五小”也已到齊。俞千里,朱洪,西門瞳,白奕靈都忙裡忙外,幫着接待客人,採買操辦,籌備酒席,唯有厲虎一大早就出門不見了蹤影。
華不石自己也不清閒,整個上午都在前堂裡,已接待了四拔從各境遠道而來的江湖門派中人,天近晌午時,只聽見門外腳步聲響,顯然又有客人到了。
他起身相迎,卻只見來的只有兩人,皆是四五十歲年紀,富家員外的裝扮,當前一人手拿摺扇,後面一人卻柱着一條黑黝黝的鑌鐵手杖,正是“萬金堂”的兩位長老柴林和姚元孝。
未等華不石開口,柴林已朗聲道:“華少爺大婚,柴林特來賀喜,以後咱們可就成了叔侄啦!”
姚元孝亦道:“不錯,日後華少爺但有差遣之處,我們都決無二話!”
柴林和姚元孝與司馬逐風本是同門師兄弟,亦是義結金蘭的兄弟,華不石和司馬如蘭成婚,也就成了他們的侄兒輩,當然也是大倉城的城主,“萬金堂”的所有弟子都將成爲這位大少爺的部屬。
這兩位長老之言倒也說得直爽。
華不石躬身一揖,道:“小侄華不石,參見兩位叔叔。”
柴林哈哈大笑,道:“免禮免禮,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客氣!”
華不石將二人讓到椅上坐下,對一旁的白奕靈吩咐道:“靈兒,到側院去把蘭兒小姐請來。”
按照習俗,在大婚之前新娘本是不見賓客,不過柴林和姚元孝都不是外人,且又是世叔長輩,出來見一見自是應該的。
片刻之後,司馬如蘭便即到了,與她一同進來的還有熊百齡。
自從司馬如蘭從大倉島來到中土大陸,熊百齡亦即帶着大羆部跟隨護衛,與柴姚二人亦有好幾年沒見面了,此時在京師相會,相互自有一番問候敘談。
姚元孝道:“早先我和柴老弟聽說到蘭兒侄女到豫境找到華少爺,又定下婚約,皆是十分高興,哪裡知道過了這好幾年,婚事卻遲遲沒消息,實在把我急壞了,若不是柴老弟一再攔着,姚某早就跑來‘惡狗門’找華少爺理論啦!還好現下這喜事終於還是要辦了,當叔叔也可算是了卻了一樁大心事。”
柴林道:“華少爺如今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本就是心懷大志,深謀遠慮,對於何時辦婚事自是有所計劃,咱們這些當長輩的倒也用不着過慮,以蘭兒侄女的條件,你還怕她嫁不出去麼?”
熊百齡道:“柴老弟講得一點不錯,蘭兒侄女的品貌世間無雙,武功更是比我們這些老傢伙都強,無論配哪個男人都綽綽有餘,華少爺你說是不是?”
當日如若不是熊百齡逼迫,這門婚事還真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纔會辦,華不石豈會聽不出來柴林說的只是反話,而熊百齡此問更令得他尷尬不已。
他只得訕訕道:“是,是,小侄本就是配不上蘭兒小姐的。”
倒是一旁的司馬如蘭解圍道:“柴叔叔熊叔叔都別說啦,你們這般誇將蘭兒可不敢當,也不怕旁人聽到了笑話麼?”
熊百齡道:“這裡又沒有外人,熊叔叔講的也都是老實話,又有甚麼關係?”
柴林亦是笑道:“就是就是,還未出嫁就知道幫着夫君說話,今後咱們這些當叔叔的在蘭兒侄女的心裡只怕是再沒有地位啦!”
聽到“夫君”二字,司馬如蘭俏臉漲紅,含羞不語。
三個叔叔皆是哈哈大笑起來。
過了一陣,柴林才收住了笑容,道:“說來華少爺是司馬大哥當年親自選定的女婿,此番終於成婚,大哥在天有靈,想來也會十分高興。蘭兒侄女,那半塊盤龍珏,你可交給了華少爺麼?”
盤龍珏乃是司馬逐風擇婿的信物,又是開啓吞鯨島秘窟的鑰匙,當年在南澳鎮華不石得到其中半塊,到了大倉城以後幾經輾轉,最後還是還給了“萬金堂”。而後來二人在豫境定婚,卻並未並換過信物。
司馬如蘭道:“沒有,那兩塊玉珏都還在侄女這兒。”
柴林道:“那蘭兒侄女現下就把半塊盤龍珏交給華少爺吧,咱們大夥兒都在此地,也好一起做個見證。”
司馬如蘭應道:“是。”
她轉身對華不石道:“玉珏我放在房間裡了,華先生隨我一起去取好麼?”
華不石應聲稱好,朝柴林等人拱了拱手,便隨司馬如蘭出了客廳,穿過走廊走到偏院之中。
進了房門,司馬如蘭在屋中站定,回過頭望向華不石,玉面之上露出一片溫柔之色,道:“再過兩天,我們就要成婚了,蘭兒可是在做夢麼?”
華不石並不回答,只是微笑而立。
司馬如蘭笑了笑,道:“我真是傻,這自是真的,只是近些天來,蘭兒總是害怕這只是一場美夢,一醒來之後就甚麼都沒有了。”
華不石走近司馬如蘭,伸手攬住了她的纖腰,柔聲道:“這決計不是夢,兩日之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一定會竭盡所能,讓你每日都過得開心快活,比做夢還更加幸福!”
司馬如蘭將面頰貼在華不石胸前,合上眼睛,臉上皆是滿足之色。記得當日大倉城中吠天樓的首次相見,這位大少爺追到大街上,在大庭廣衆下強抱她,結果遭到衆多路見不平的好漢追殺,所有這些就好似昨日才發生一般,其實卻已過去了整整六年。
這六年之間,經歷瞭如此多的曲折,如今她依然被他抱在懷中,而且已快要成爲他的妻子,怎能不讓司馬如蘭感觸萬分。
過了良久,她才輕輕掙脫開來,伸手從懷裡拿出兩塊玉珏,把其中的一塊遞到華不石面前,道:“給你。”
華不石接過,奇道:“你剛纔不是說玉珏放在房間裡麼?”
司馬如蘭嫣然一笑,道:“蘭兒若是不這麼說,你又怎能從客廳裡出來?好了,現下你不必再回去啦,柴叔叔他們由蘭兒去應付就行了。”
原來司馬如蘭瞧出華不石面對着柴林等幾位“萬金堂”的長輩甚爲尷尬,纔有意說盤龍珏留在了房裡,讓華不石隨她一起來取,爲這位大少爺找一個脫身之法,其實這兩塊玉珏她本都一直隨身攜帶着。
感受到佳人的體貼,華不石心中升起一陣暖意,道:“多謝你,華不石今生能娶到蘭兒爲妻,實在是天大的幸運。”
司馬如蘭臉上一紅,道:“你說這些,蘭兒可擔當不起。你回房歇息去吧,我要去陪柴叔叔他們了。”
她說完轉身而行,出門往前廳去了。
眼見着司馬如蘭走遠,華不石衣衫上還殘留着餘香,手裡的玉珏也還有她的體溫,一時間不由得神情恍惚,癡立在屋內。
半晌之後,這位大少爺纔回過了神來,把盤龍珏放入衣袋之中,擡步出了屋子。
整個早晨都忙於接待賓客,既然司馬如蘭好意幫他脫身,現下天近晌午,這位大少爺也就打算回房歇息一陣子再說。
儘管婚禮大典是在兩日之後,如今的宅院之內卻已經有了不少的佈置,屋檐和牆角都掛上了燈籠和綵帶,大紅的“囍”字更是貼得到處都是。華不石穿過中庭踱向後院,朝自己所住的房間走去。
走到屋前,他忽然發覺房門敞開着,不由得眉頭一皺,加快腳步來到門邊,才發現竟有一名女子在房間之內。
這女子站在圓桌前,只因背對着房門,瞧不見她的容貌。只見她身穿淡紅色繡花羅衫,下着珍珠白的百褶裙,腰身緊收,顯出玲瓏纖巧的身段,一頭烏髮梳成了桃心髻,用一枝翡翠簪別在腦後。
圓桌邊放着一隻打開的食盒,而桌上已擺了五六個盛着小菜的盤碟,顯然是這名女子帶進屋來的。而此刻她正把兩副碗筷擺在桌上,對於華不石的到來全沒有注意。
華不石輕咳了一聲,那女子才察覺到了有人進屋,連忙回過了頭來。
“你是……紅珠?”華不石瞧看着那女子,吃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