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西樓道:“那你還不快去!若他們還是不肯,你便去把上次抵押給我們的那個美人搶來,只要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我就不相信他們不肯就範!”
“是!是!”羅根連聲答應着,退出了房間。
然而,一轉眼的工夫,羅根又跑回到了房內,臉上卻帶着驚慌之色,道:“不好了,我在門口瞧見,吠天樓的兩個小子在街上正朝着咱們‘清風明月軒’過來了!”
賀西樓更是不快,道:“我們沒去找他們,他們倒還敢找上門,可是活得不耐煩了?你慌甚麼!”
羅根吞了一口唾沫,道:“不是隻有那兩個書生,還有‘萬金堂’司馬大小姐帶來的好多人,熊大爺和鄧二爺也在裡面!”
“哦?”賀西樓聽到此話,也有些動容。城主府的大小姐,是在這大倉島上少數幾個賀西樓不敢招惹的人物,這次她和吠天的樓的人一同前來,定是沒有好事。不過聽羅根說熊百齡和鄧冉也在其中,他的心中才略爲一寬。
“不必大驚小怪,他們既來了,我們出去迎接便是!”
賀西樓的書房在“清風明月軒”的三層,他急忙起身,帶着羅根一起下樓。剛剛來到一樓,還未及出門,司馬如蘭和“萬金堂”的一衆人等就已經到了門口。
十餘名一同前來的兵士散佈於門邊,司馬如蘭走在最前,已徑直闖進門來。“萬金堂”的兩名長老護在城主大小姐左右,熊百齡緊跟其後,而華不石和曹暮雲則落在最後。副堂主熊百齡神情倒還自若,而鄧冉面色則有些陰晴不定。
賀西樓連忙抱拳道:“司馬大小姐大駕光臨,賀西樓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司馬如蘭望着賀西樓,又瞧了一眼他身邊的羅根,說道:“賀大當家的不迎接我並沒有罪,不過你們‘明月會’在大倉城裡仗勢欺人,敲詐商家的銀兩,強佔別人的產業,可就真的有罪了!”
這城主大小姐果然來者不善,一進門就興師問罪,賀西樓的心中暗暗打鼓,嘴上卻道:“絕無此事,我們清風明月軒只不過是普通茶樓,小本營生,哪有甚麼本事去敲詐勒索別人?大小姐可莫要聽信了別人的謠言。”
司馬如蘭哼了一聲,道:“本小姐以前也以爲你們是做的茶樓生意,不過今天來此一看,才知道不是!尋常的茶樓裡怎會有這許多手拿兵刃的夥計,莫不是賀大當家在茶樓裡又兼開了武館麼?”
清風明月樓本是“明月會”的總壇所在,佈設有不少幫衆守衛。司馬如蘭一行人來勢洶洶,十幾人未打招呼便徑直闖進門來,樓裡的幫衆立時涌出。這些人大多是賀西樓從泉州的“天光會”帶過來的地痞流氓,個個握刀持劍,模樣兇悍,與“萬金堂”的衆人對峙,足有二三十人之多,這等陣勢,當然不是普通茶樓能有的。
賀西樓心中暗暗叫苦,暗罵這幫傢伙當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口中卻說道:“賀某一向喜好練武,他們只是在下收的幾名弟子,倒是讓司馬小姐見笑了。”
他說着衝那羣幫衆一瞪眼,道:“還不都退下去!”
司馬如蘭眼見着“明月會”的幫衆打手退到了旁邊,說道:“賀大當家,昨日你派羅根要城東的吠天樓,去強行索要八千五百兩例銀,還逼着樓主簽寫轉讓產業的契約,可有這回事麼?”
賀西樓道:“吠天樓是酒樓還是飯館,賀某都不知道,哪裡會去索要甚麼銀兩?司馬大小姐定然是搞錯了。”
司馬如蘭蛾眉一顰,道:“吠天樓是新近開張的訓狗坊,昨日羅根帶着兩名‘明月會’的幫衆去到那裡勒索銀兩,逼迫不成,還要強行砸樓。現在樓主華少爺和曹公子已告到了城主府,有‘易通行’的馴獸師臧冬當時亦是在場,可做人證,吠天樓內外更有多人親眼所見,難道他們全都是污賴你麼?”
賀西樓臉上一沉,轉眼盯向了羅根,道:“這是怎麼回事,你昨日可去過‘吠天樓’?”
羅師爺嚇得臉色發白,道:“昨日小的確是去過,那是聽大當家說……”
“混帳東西!”賀西樓不等羅根說完,已滿面怒色地打斷了他的話,罵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瞞着我跑到別人的訓狗坊去鬧事,真是豈有此理!來人啊,把這奴才給我拿下,打他一百大棍,再趕出我清風明月軒!”
兩名打手走上前來,立時抓扭雙臂將羅根拿下,另有兩人則拖出了大棍。羅根慘嚎道:“大當家的饒命,不要打我啊!小的再也不敢啦!”
那大棍足有門栓粗細,以這位羅大師爺瘦骨棱棱的身板若捱上一百下,多半真就要當場“斷根”了。
賀西樓卻不理羅根的哭嚎,對司馬如蘭道:“原來是敝軒的奴才羅根,揹着賀某到吠天樓去惹事,我已下令重重責打這爲非作歹的傢伙,還請司馬大小姐念在下不知,多多原諒則個!”
這位賀三爺不愧是鄧冉鄧二爺的結拜兄弟,就連推卸責任,嫁禍手下的手段也與鄧冉一般無二。
只不過,他和鄧冉也犯下了同樣的錯誤,這位司馬大小姐並不是可以隨便糊弄的人,她已經決定要剷除掉大倉城裡的這股惡勢力,如今有了機會,便絕不會就此輕易放手。
羅根被摁在地上,眼看就要屁股開花,卻只聽得司馬如蘭大聲道:“且慢打他!我還有話要問。”
“萬金堂”的兩名弟子聽到大小姐開口,立時就搶身上前,攔住了舉着大木棍正要打人的打手。羅根死裡逃生,已嚇得屁滾尿流,連連哀告道:“多謝饒命啊,多謝大小姐饒了小人的狗命!”
司馬如蘭上前兩步,走到羅根的身前,道:“饒不饒你還不一定,須得看你說不說實話。我且問你,昨日你到吠天樓去,可是受了別人的指派?”
羅根滿臉驚惶,看了看一旁賀西樓,又望了望丈許之外的鄧冉,卻不開口。
鄧冉站在那兒全然一模事不關己的模樣,而賀西樓則瞪起雙眼,死死地盯着羅根。司馬大小姐就在近前,他當然不能公然開口喝止,但威脅之意從目光之中已表現得清清楚楚,如果羅根膽敢指認是賀西樓指使,賀西樓定是饒不了他。
司馬如蘭聰明過人,見羅根不說話,哪裡還猜不到原因。她微微一笑,道:“羅根,你既是師爺,應該懂得計算纔是。你且想一想,只要說出老實話,我可以保證今日不責打你,以後還可讓你留在大倉城中,就算賀西樓也奈何你不得,可如若不說,我便不管你,那一百大棍就算打不死你,今後你難道還有活路麼?”
這確實是一個十分簡單的道理,羅根心中立時就已想得明白。給賀西樓當狗頭師爺數年,這位“明月會”大當家的爲人,有多少義氣,羅根再清楚不過,就算今日爲保全此人捱下一百大棍,日後賀西樓非但不會感激,反倒很可能索性殺人滅口。
人不爲已,天誅地滅。到了此時,羅根自也顧不得那麼多,連忙說道:“稟告大小姐,昨天小人是奉的是賀大當家的派遣去到吠天樓收例銀的,就在剛纔他還命我再去一趟,非要逼迫華少爺和曹公子寫下讓樓的契約不可,還說若拿不到就把華少爺的夫人抓來。小的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所有的壞事全都是賀西樓叫小的去做的,小的心裡雖然萬分不願,也是沒有辦法,請大小姐饒命啊!”
司馬如蘭望向賀西樓,道:“賀大當家,即然敢做便要敢當,現在你還有何話說?”
賀西樓閉口不言,事實上到了此時,他確實已經沒有什麼可說。
如果華不石、曹暮雲的指證,他或許還可以抵賴推搪,這羅根乃是他的心腹師爺,在此等關頭反咬一口,他就是想不認也不行了。
司馬如蘭道:“我們大倉城建城之初,城主便已定立下了律法,所有到城中居住和做買賣的商戶居民,全都受到保護,且須得遵守自由貿易和公平買賣的規矩,絕不允許仗勢欺人,就是我們‘萬金堂’也不得例外。凡有違背此律例者,沒收其城中的所有財產,趕出此城,決不容情。”
她臉色肅然,又道:“這個律條,每個進城開辦買賣之人都會被告知,賀大當家想必也不會不知道吧?”
賀西樓臉色已變了。他自是聽得很明白,這位城主大小姐的言下之意,是要按照律條,把他和“明月會”趕出大倉城,還要沒收他在城裡的所有財產。這不僅意味着他這幾年好容易建立起來的“明月會”的基業就此完結,而且出了大倉城,又到哪裡還能找得到如此富有,可以財源滾滾來的地方?
無奈之下,賀西樓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鄧冉和熊百齡:“兩位兄長,你們就不念在一場結義弟兄的情份上,替賀某向大小姐說一說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