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不石卻忽然“哈哈”一笑,道:“彭三爺,你總是吹噓自己駕船海戰本事高強,華不石也曾深信不疑,到現在才知原來也稀疏平常,遠遠不及‘黑龍宮’的海盜!罷了,既然彭三爺自承技不如人,我們認栽也就是了!”
彭三眉頭一皺道:“誰說俺技不如人?就算是黑龍王真的來了,要比海戰也最多和俺平分秋色,俺彭三就算贏不了他,他想勝俺也沒那般容易!”
華不石道:“人家擺一個‘五龍大陣’,你就束手無策,除了撤退認輸別無它法,還敢說他強不過你?好了,要逞口舌之勇就由得你吧,還是趕快發信號叫粵境水師撤退,以免得全軍覆沒,敗得更慘!”
他說着放開了抓住煙火筒的手掌,搖頭嘆息着走到了一旁。
那名“萬金堂”的弟子好容易得了機會,正要拉弦施放煙火信號,手臂卻又忽然被另一人抓住,而這一次阻止他的人竟然是彭三。
彭三瞪眼說道:“華少爺,俺可以對你明言,要破這‘五龍大陣’難不倒彭三,只不過如今我們卻無此條件。俺知道你想用激將之計,不過這個計策現在使來卻也沒用,你只是白費氣力!”
司馬如蘭急問道:“彭三先生,要破陣需要甚麼條件,你且說說看!”
華不石卻輕笑道:“彭三爺莫不是想讓海上再起一場大風暴,把‘黑龍宮’的船艦全都捲走,你才能破陣吧?”
彭三道:“那倒是用不着!這座‘五龍大陣’,是以五艘巨鮫艦爲龍首,各引領三十艘中型戰艦爲龍身,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分佈,暗含相生相剋之理。一旦陣勢發動,被困於陣中的船艦,均會遭到這五條龍合而攻之,五面受敵,斷無生理,所以稱作禁絕之陣。”
華不石道:“那彭三爺有何辦法破陣?”
彭三道:“這五條龍之中,水龍的龍頭乃是引領指揮全陣運行的樞杻,亦是此陣的陣眼,若能把它擊沉,此陣瞬時即破。不過它既是陣眼,也是陣中防衛最森嚴的所在,只有俺親自駕船,才能衝到‘五龍大陣’的中央,不過這條船的火力和對方的巨鮫戰艦差得太遠,就算是衝了進去,到時無法擊沉它,也只是自取死路而已!”
聽到彭三此話,華不石卻也不由得低頭沉吟了起來。
“金玉號”雖然是一艘不算小的艦船,可是與“黑龍宮”的巨鮫艦那種海上巨無霸的戰艦相較,卻全不在一個層級之上。
其實不僅是“金玉號”,大倉城中的所有戰艦,包括粵境水師營中最大的三桅炮艦和福船,與巨鮫艦比起來,也都是小巫見大巫,無論是船身大小還是艦炮的火力,都相差着好幾倍。
對方陣中的海戰高手,能力並不在彭三之下,真要是在大陣中對決,雙方艦船差得這麼遠,確是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彭三道:“現在你們可明白俺說的沒有條件是何意思了吧?要破‘五龍大陣’,除非有能與巨鮫艦相抗衡的艦船方有機會,否則就只有撤退一條路,別無它法!”
他說完此話,甩手放開了那名握有煙火筒的“萬金堂”弟子的手臂。
那名弟子終於得到了自由,第三次去拉引信要施放信號,但手裡的煙火筒居然第三次被人伸手抓住了!
這一次阻擋的人,卻是城主大小姐司馬如蘭。她不僅抓住了煙火筒,而且一把就奪了過來,一揚手臂,那支菸火筒已被她遠遠地拋出船舷,落入到了大海之中。
趙旭海臉色一變,問道:“司馬大小姐這是何意,難道不向粵境水師艦隊示警撤退麼?”
司馬如蘭道:“今日之戰,若不能勝便即一死,決不撤退!蘭兒已經想到了破‘五龍大陣’的辦法,請彭三先生照我所說的去做!”
彭三愕然道:“卻不知蘭兒小姐想出了什麼主意?”
面對“五龍大陣”,就連他這位海戰大師此時亦沒有主意,這位不通海戰的城主大小姐居然想出了破陣的辦法,倒是讓彭三難以置信。
司馬如蘭道:“彭先生不是說,只要能擊沉‘五龍大陣’中的水龍首艦,便可以破此大陣麼?”
彭三道:“沒錯。”
司馬如蘭道:“那彭先生便駕着‘金玉號’衝到陣中,設法靠上陣中爲首的巨鮫艦,到時蘭兒率領船上的‘萬金堂’弟子衝上敵艦去,將對方的戰艦奪下來!彭先生駕船的本事極高,要靠近敵艦想必是能做到的,對不對?”
聽到這位城主大小姐的主意,彭三禁不住有些啞然失笑,說道:“俺的大小姐呀,你說得倒是容易!就算俺能駕船靠近對方的戰艦,你們攀到巨鮫艦上,也根本奪不下敵艦,還定會被海盜所殺。”
他見司馬如蘭睜着一雙大眼,顯然並不服氣,又道:“巨鮫艦上的海盜人數多過‘金玉號’的人手數倍,這且不說,在‘五龍大陣’中水龍首巨鮫艦上主持陣法的,定是‘黑龍宮’的絕頂高手,若不是黑龍王親至,便是‘九龍子’中的前三位之一,你們決非他的對手!”
華不石道:“黑龍王的武功有多高強在下確是不知,但‘九龍子’在下也曾見過幾人,以華不石之見,蘭兒小姐的武功,對上他們也並非全無一戰之力。”
彭三搖頭道:“華少爺所見的,定是‘九龍子’中排在後六位之人,他們的武功與排名前三的龍子相較,全然不可同日而語!俺也聽說前幾天你們擊殺了那個巨魔王胡六陽,要知以胡六陽的功夫,若是與排名前三的龍子交手,不出十招就要敗落。”
聽到此話,華不石也不由得露出驚異之色,說道:“‘九龍子’排名前三者竟如此厲害麼?彭三爺對‘黑龍宮’倒是熟悉得很啊!”
彭三道:“黑龍王是南海汪洋上的海盜之王,俺是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人,自是知曉一二。彭三向來不說假話,那黑龍王的武功還更強過他們甚多,如若是那廝親自來了,更加不是你們所能抵擋!俺看還是快些撤退,先保住了性命再說。”
司馬如蘭咬牙道:“不行!就算他們本事通天,蘭兒也要鬥一鬥,就算拼掉了性命,我也不能讓大倉城落到海盜的手裡!”
彭三搖頭道:“你們非要去的話就自已去吧,俺可還沒有活夠,不想陪着你們前去送死!對不住啦,彭三要先走一步,船後的小艇借一隻來用,要是你們不肯借,俺就跳海遊走,也總比白白送掉性命強!”
他說着拱了拱手,便要舉步離開。
如今要想衝進“五龍大陣”與巨鮫艦對決,就非得有這彭三駕船不可,他若是走了,司馬如蘭就連去拼命的機會也沒有了。
司馬如蘭纖腰一轉,身形躍出丈許,已攔在了彭三身前,一雙美目盯着這位五矮身材的漢子,眼中滿是求懇之意,兩行淚水已從她的眼眶裡流了出來。
彭三醜陋的臉上露出爲難的神情,說道:“哎,大小姐莫要哭啦,俺最怕就是小姑娘哭鼻子了。”
白奕靈此時已躍到了司馬如蘭的身邊,從懷中拿出絲帕遞給她,說道:“蘭兒姐姐別哭,這等男人貌醜心更惡,將來定是沒有好報,他要走就讓他走,咱們又何必去求他!”
華不石卻臉上一沉,斥道:“靈兒不要胡說!蘭兒小姐求彭三爺,並非爲了她自己,而是爲救大倉城中的十萬百姓不遭海盜的屠戮,你怎會明白!”
白奕靈嘟着嘴道:“我怎會不知道,反正那醜怪傢伙只想着逃命,也不肯幫忙,求他也是沒用!”
華不石道:“靈兒此話又說得不對,彭三爺也是義氣深重的好漢,他要走,也只是想讓蘭兒小姐絕了進大陣去拼命的念頭,又豈是貪生怕死?只不過他卻不知,蘭兒小姐是絕對不會放棄大倉城的,就算無人駕船,亦是不會撤退。”
彭三看着司馬如蘭,只見她雖然美目含淚,卻是一臉的堅毅之色,又望向華不石,發現這位大少爺的眼神竟與司馬如蘭竟如此相似。從他們的神情可知,這二人都已經下了決心,今日是非要拼死不退了!
彭三重重地一跺腳,怪叫道:“你們莫不是吃錯了什麼藥,放着好端端的活路不走,卻非要去尋那死路,真是氣死俺啦!”
華不石道:“生氣歸生氣,華不石卻是知道,彭三爺定會陪着我們一同去走那條死路,對不對?”
彭三垂頭道:“罷了罷了!你們要是死了,叫俺如何去向柴家主交待!哎,彭三也只好陪着你們去拼這一回老命啦!”
司馬如蘭大喜,屈膝盈盈一禮道:“多謝彭先生相助,只要彭先生駕船進陣,蘭兒和船上的‘萬金堂’弟子定能打敗‘黑龍宮’的高手,奪下對方的首艦,破此大陣!”
彭三無奈道:“破陣俺是不能指望,當年彭三落難之時,蒙柴家主救過俺一命,今日就算是彭三活該倒黴,把這條命還掉也就是了!”
他唉聲嘆氣,一幅愁眉苦臉的模樣,忽然之間卻擡起頭,操起鴉鳴般的嗓門大聲喝道:“大副二副都要船頭來!拉起左側船帆,槳手都到底艙去划槳!全船水手都聽從號令行事,誰要是敢出錯,俺就一腳把他踢到海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