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口到多倫的公路上,長長的車隊卷着漫天黃塵轟隆隆駛過,爲了避免沉重的自行火炮輾壞沙土公路,楊豐還特意命令它們走路邊,好在這時候是冬天,土質足夠堅硬,這些沉重的戰車跑得甚至不比那些老式卡車慢。
這一幕把旁邊二十九軍騎兵團長王長海看得目瞪口呆,他可是見過這時候的戰車,在喜峰口二十九軍就繳獲過好幾輛,跑得可以說比步行快不了多少。
“孫師長,你們老闆可真有本事,連這種好東西都能搞到。”他不無羨慕地對坐在旁邊的孫立人說道,這傢伙有車蹭也不騎馬了,坐在敞篷的小吉普里面跟孫立人研究如何配合。
孫立人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看後面的廂貨,楊豐那廝正在裡面跟瑪格利特摟摟抱抱,頗有點當年北齊後主高緯帶着小憐美眉出征的架勢。
的確這次出征對楊豐來說就純屬出來虐日本人散心的,孫殿英三萬大軍對一個聯隊日軍那還不是輕而易舉,自己帶着大炮過去直接蹂躪就行。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就在他趕往多倫的時候,陰山北面的戰場上,孫殿英卻正在頭疼,他現在已經在錫林河南岸,日蒙聯軍在魁屯河只是略做防禦,很快就在空中和地面兩路打擊下向北撤退,一心想滅了這股敵人,從此草原再無人敢抗衡的孫殿英,不顧美國參謀長的提醒,緊隨其後一路追擊。
日蒙聯軍一直退到錫林河北岸,隨後便停止後撤,利用他們留守部隊佈置好的工事憑河固守,孫殿英連續衝了兩次,都沒能衝過對方的防線。
“孫軍長。我們必須後撤,您應該清楚,如果日軍出經棚的話,隨時可能切斷我們的後路。”他的美國參謀長奧康納上校提醒他。
孫殿英也在猶豫,他自然是知道經棚駐有日軍一個聯隊,可他也清楚。日軍既然化裝成蒙古人,那就意味着他們不準備撕破臉。
“再衝一次,如果還衝不過去,那麼咱們就撤!”想了一下他咬咬牙說道。
他這話剛說完,後面一名騎兵便跑了過來,跳下馬氣喘吁吁地說道:“軍長,大批僞軍出經棚了!”
“僞軍?誰的人馬?”孫殿英眉頭一皺,急忙問道。
“打的旗幟是興安軍!”
“興安軍?他們怎麼跑這兒來的?”孫殿英立刻意識到不對了,興安軍是西內蒙的僞軍。常駐鄭家屯,他們出現在經棚,那就表明了這是一個陷阱,一個針對自己的陷阱。
“媽的,一幫僞軍就想弄死老子,這幫傢伙太瞧得起自己了!不對,日本人沒這麼傻!”
“換裝,他們可以換裝成蒙古人。同樣也可以換裝成中國人。”奧康納在一旁用生硬的漢語說道。
“撤退!”孫殿英立刻做出了選擇。
如果真那樣的話,這就是一個大麻煩了。
正在進攻中的孫部迅速掉頭向南撤退。但這時候已經有點晚了,從經棚西出的僞軍,或者說日僞軍混合部隊,已經開始進攻他的那幾個屯墾點,孫殿英立刻陷入了被前後夾擊的境地。
這的確是一個陷阱,一個針對他的陷阱。日本人早已經對他忍無可忍,這一年多至少有數千日本開拓團的移民死在他的搶激e隊手上,這些老土匪也都是心狠手辣慣了,對付日本平民的手段不比關東軍對付中國人的差,該乾的差不多都幹了。
日本人早想着徹底解決這個禍害。可孫殿英是中隊整個防線上極重要的一環,單獨進攻他就會帶來連鎖反應,二十九軍不可能坐視自己的屏障丟失,勢必會加入戰爭,日本關東軍可以不怵孫殿英,但對二十九軍的確有點害怕,喜峰口的損失實在太大了,將近一個旅團硬碰硬地和二十九軍拼光了,現在很多關東軍士兵想起他們湯姆森加大刀的突擊就膽寒。
就算關東軍有同時解決二十九軍和孫殿英的自信,但二十九軍後面還有晉綏軍,閻老西同樣不會看着自己的屏障失去,而且長城線上還有中yang軍和東北軍,誰都清楚沒了察哈爾的側翼威脅,長城線將面臨什麼,上一次長城大戰的結果已經給了中隊足夠自信,他們對日軍已經沒有什麼畏懼之心。
進攻孫殿英就意味着再一次全面開戰,除非能夠得到國內的大舉增兵,否則單憑關東軍自己肯定是沒希望的,這一年多中隊戰鬥力的提高他們同樣看得很清楚。
但光頭佬持續的抽空華北,讓他們看到了機會,而白銀走私的暴利也給了他們勇氣,德王的投靠也給了他們解決孫殿英的方法,換蒙古人的馬甲動手。
先是以德王抗拒孫殿英的屯墾爲藉口攻擊屯墾點,把戰爭雙方限制在德王和孫殿英之間,先把孫殿英從多倫調出來,然後興安軍以同樣蒙古人的身份,打着幫助本族的名義斷孫殿英後路,前後夾擊把孫殿英堵在陰山北,而真正的重頭戲在南邊。
整個第八師團全部換上了李守信部僞軍的服裝,經棚換了興安軍馬甲的日軍第十四騎兵旅團出動的同時,也開始了對多倫的進攻,李守信也是蒙古人,也可以理直氣壯地幫德王。
整個計劃非常完美,華北現在兵力空虛,無論灤河防線還是長城防線,都有些捉襟見肘,這種情況下何應欽必然不想開戰,只要用這種方式表明了只是對付孫殿英,那麼他就有了旁觀的藉口,有他的壓制二十九軍也不能參戰,只是孫殿英和馮佔海就好辦了,一個半師團加一個騎兵旅團,三萬多亂七八糟的僞軍,加起來再收拾不了一幫土匪,那關東軍可以集體切腹。
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對關東軍來說,另一個禍害唐聚五。現在正在長白山裡面貓冬呢!這樣的季節是肯定不會出來的,他們可以放心大膽地調動兵力。
不過日本方面還是算漏了一個人,他們沒想到楊豐正趕上這時候回國,而且還興致勃勃地跑到多倫來玩戰爭遊戲,就在日軍分別從圍場和豐寧兩個方向同時向多倫發動進攻的時候,楊豐帶着他的機械化部隊開到了。
馮佔海現在正焦頭爛額。他只有一萬多人,卻需要面對日軍一個師團外加一萬多僞軍的進攻,如果不是這一年多在楊豐幫助下,修築了大量鋼筋混凝土永備工事,他根本擋不住日軍的第一波進攻,他不是一個很會打仗的將軍,東北淪陷前他一直都是張作相的衛隊長,從來沒有帶兵打過仗。
所以說對楊豐的到來,可以說喜出望外。
“馮哥。讓撫民代替你指揮怎麼樣?”楊豐也不客氣了,日本人搞得他都有點頭腦混亂,現在也的確沒心情客氣了。
“行!”馮佔海看了看孫立人說道,他很有自知之明,孫立人無論從哪方面講,都比他強得多,這段時間把保安師訓練得生龍活虎,這一點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孫立人也沒客氣。一到多倫他就發現這裡指揮混亂,根本無法發揮那些永備工事的作用。多倫的防禦體系他有過深入研究,因爲這本來就是楊豐手下那幫美國僱傭軍搞出來的,保安師有全套的防禦圖,他早就研究透了。
從馮佔海手中接過指揮權以後,立刻先拿152毫米重炮對着進攻日軍一頓狂轟,趁日軍被炸的暈頭轉向的機會。迅速調整部屬逐漸穩住了防線。
與此同時陰山北的孫殿英也迅速做出了選擇,放棄達裡泊一帶所有屯墾點,全軍沿魁屯河西撤,同時命令西路放棄查幹淖爾的屯墾點,固守多龍達榜。而阻截他的日軍騎兵第十四旅團,則搶先一步佔領諾弓,切斷他南撤的道路,把孫殿英部連主力帶屯墾兵超過五萬人困住。
不過在空曠的草原上,想僅憑這點人就包圍孫殿英並不現實,日軍的目標很簡單,儘可能地阻擋他回撤的腳步,然後南線以最快速度攻佔多倫,那時候孫殿英才是真正的進退無門,也就是說最重要的就是儘快拿下多倫。
但這裡第八師團卻撞上了鐵板。
23自行火炮的第一次發威,就憑藉超遠的射程,在空中偵察的配合下,把他們手中不多的幾門150重榴彈炮給炸成了零件,然後又輕輕鬆鬆地開始清理那些野炮和山炮。
日軍的野炮和山炮最大射程都不超過十公里,機動性更是有着天壤之別,在23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就在自行火炮虐日本炮兵的同時,楊豐把防空營的雙37毫米高炮拉上了前線,二十門雙37毫米高炮直接當榴彈炮,裝時間引信的炮彈,就像雨點般砸向正在進攻的日軍步兵,僅僅幾分鐘的時間,已經快衝破六十三軍防線的日軍一個大隊,就被劈頭蓋臉砸下來的37毫米炮彈給炸得血肉橫飛。
“誰說高炮就只能打fei機?”楊豐舉着望遠鏡,看着遠處被硝煙吞沒的日軍,一臉得意地對一旁的孫立人說道。
“你節約點炮彈吧!再有這麼一次炮擊,咱們帶來的炮彈就打光了。”孫立人面無表情地說。
“沒事,不就是37炮彈嘛!我儲備了幾十萬發,過些日子準備換新型炮彈,現在正好清理清理倉庫,一會兒運輸機就會運來。”楊豐毫不在意地說。
而他對面的第八師團長中村孝太郎一口血差點吐出來,他正一臉讚許地拿望遠鏡,等着前面的皇軍衝破支那防線呢!然後轉眼間皇軍就沒了,這是什麼炮擊?這是多少門炮?誰見過一分鐘內砸下上千發炮彈的炮擊,雖說精度比較差,可架不住密度高。
尤其是這些炮彈絕大多數都是凌空爆炸,四散飛射的彈片織成了一片死亡的鐵網,硝煙散去,中村將軍看着前沿陣地上,零零星星還能看見站着的百十名皇軍士兵的身影,沒吐血真得已經很不錯了。
原本熱鬧的戰場一下沉寂下來,正在進攻中的日軍真被這種高密度的炮擊給打怕了,這比152毫米重炮還恐怖,一分鐘時間裡頭頂就像火山噴出的岩漿一樣恐怖。
別說他們了。就連馮佔海這邊的守軍都嚇懵了,轉眼功夫他們前面密密麻麻的日軍士兵就變成了密密麻麻的屍體,老土匪們誰見識過這種打法?
接下來整整一天裡,進攻的日軍也沒能恢復士氣,雖然楊豐並沒有再一次拿高炮玩彈藥平推,但日軍始終提心吊膽。生怕噩夢一樣的場面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多倫三面環山,只有兩條公路分別從圍場和豐寧過來,圍場那條算大路,豐寧那條是小路,因爲邊界劃分的限制,孫殿英反而無法在山區佈置防線,但他也有優勢,那就是多倫外圍遍佈的河道水網,甚至還有大大小小的湖泊。形成天然的屏障,他只需要堵住水網的空隙就可以了。
這也就造成了日軍的攻擊面過於狹窄,一旦遭到炮擊損失也就是巨大的,雖然這也使得守軍防線過長,可問題是楊豐的炮兵是純機械化的,不論哪裡出現危險,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支援。
日軍冒着炮火進攻了一天,除了丟下近千具屍體外一無所獲。
就在多倫雙方大戰的時候。孫殿英也開始向南攻擊。
“兄弟們,老子正愁沒機會跟這些王八蛋決戰一場。現在他們自己送上門了,只要咱們打贏這一仗,陰山北邊就是咱們說了算,到時候要地有地,要女人有女人,咱們也嚐嚐當蒙古王的滋味!”孫殿英如此對他的手下們說。
一幫老土匪自然羣情激奮。他們這一年多嚐到了屯墾的甜頭,以前跟孫殿英混只爲吃飽飯,現在已經不單單是吃飽飯了,手頭上甚至都還有零花錢,這樣的好日子誰不喜歡。現在有人要動他們的老本,那自然得拼命。
孫殿英玩得是滾筒戰術,五萬大軍步步爲營,就像一隻沉重的巨象一般,一點點向前挪動,他不缺吃的,屯墾點撤退時帶着足夠的糧食,這百十公里他就是挪一個月也不會餓着,也不缺彈藥,楊豐的運輸機別的不好說,子彈還不是輕而易舉,再加上得知楊豐趕到後,多倫已經危險不大,那就更不着急了。
他們不着急日軍同樣不着急,他們的任務就是拖住孫殿英,只要別讓他在攻下多倫前趕回去就行,等拿下多倫徹底封死了所有退路,然後再慢慢收拾也不遲。
就在察北大戰的時候,北平也鬧翻了天,孫殿英打成什麼樣,那些資本家們可能不關心,可楊豐上了戰場就不一樣了,萬一他出點意外,還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破產,原本最怕打仗的資本家們,現在一反常態,全部涌到何應欽那裡,要求他趕緊想辦法解決多倫的戰事。
“何委員長,多倫都打成這樣了,國民政府就不能拿出點措施來,德王這屬於叛亂,而且還勾結僞滿州國的人,這也就是公開叛國了,難道還不應該出兵鎮壓?”劉海寧吹鬍子瞪眼地朝何應欽吼道。
何應欽可不敢得罪他,這老傢伙現在就是平津工商界的領袖,華北十幾萬軍隊,全靠這些資本家們繳的稅養活。
“劉公,這事情牽涉蒙古人,必須得報請中yang由蔣委員長決定,我只負責平津防務,無權處理民族事務。”何應欽趕緊把事情推到光頭佬那裡,反正你們也不能跑江西去找他。
不但這些資本家們要求出兵幫孫殿英,甚至二十九軍也要求出兵,實際上沽原的馮治安部已經做好準備,隨時可以殺向豐寧斷南線日軍的後路,宋哲元請求出兵的報告一封接一封,搞得何應欽焦頭爛額,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同意楊豐出兵!”他揉着腦袋對黃郛說道。
“二十九軍是絕對不能動的,如果二十九軍參戰,日本人肯定會在灤河防線上有動作,現在華北兵力空虛,真打起來結果難料。”黃郛也很頭疼。
日本駐北平總領事,一天八回跑來找他抗議,抗議北平媒體無中生有,故意編造關東軍僞裝成蒙古人參與對孫殿英的攻擊。
不過這也讓他放了心,日本人還不想再來一次長城大戰。
何應欽只是頭疼,正在南昌坐陣,指揮各路大軍追擊的光頭佬,就只能是罵娘了,罵德王狼心狗肺,虧自己還對他青眼有加,居然明目張膽地投靠日本人。
也罵孫殿英惹是生非,好好地你非跑人家地頭上幹什麼?又是開荒又是放牧,甚至還招徠人家的屬下,擱誰身上也受不了。
還罵楊豐吃飽了撐得,好好日子不過,非跑到戰場上湊熱鬧。
罵歸罵,作爲國家的最高領袖,他還是必須得有所表示的,就在多倫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國民政府發佈嚴厲訓令,要求德王和孫殿英立刻停戰各歸原位,同時要求僞滿州國方面,嚴格約束屬下軍隊,停止對察哈爾的侵犯。
當然這是一份註定不會有人搭理的訓令,多倫之戰打得越來越激烈,楊豐的機械化大軍終究要受補給限制,不可能把彈藥平推一直玩下去,真正的戰鬥還是得靠雙方士兵真刀真槍的解決,他只能充當一下救火隊員的角色。
不過因爲日軍缺乏重火力,而馮佔海部有堅固的工事可以依靠,在孫立人的指揮下,依然牢牢守住了多倫防線。
孫殿英那裡還是在穩步推進,這是處在被前後夾擊情況下最好的應對,五萬人抱成團,日蒙僞聯軍是無論如何也啃不動的。
宋哲元權衡再三,覺得還是楊豐那頭重要,就在日軍進攻多倫的第三天,馮治安部終於越過了熱河邊界。(未完待續
ps: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