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遍了所有的房間,滿腦子都是他答應我一早去醫院的場景,我怒吼,“金鐘,你個騙子!你出來!你不是說了嗎,只要我喊你的名字,你都會出來嗎?!”
我還記得在睡前我們坐在書房裡一起喝茶時,他曾口口聲聲答應過我的事情,他寧可不要我們三個,也要消失嗎?!我的擔心害怕,最終金鐘都將這一切變成了事實!
我發瘋似的站了起來,進了房間,打開衣櫃,他的東西果然盡數消失了。折騰一夜,他就只等我疲憊不堪睡着,自己又是一個人深夜消失,把屬於他自己的東西都帶走了,似乎並不想留下任何的東西,一副他不曾來過的樣子!可是他卻忘記帶走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難道不是他的嗎?
我抓着頭髮,無力地坐在牀邊上,我拼命想着金鐘可能去的地方,可心裡清楚,金鐘既然選擇離開,一定是不會讓我找到的。他昨夜的瘋狂,爲的果然是道別,我開始在心裡罵着自己,爲什麼會睡得那麼死,爲什麼金鐘走了我都毫無察覺!
妮妮這時穿着睡衣探進來一個小腦袋,“媽媽,你找爸爸嗎?!”
我猛地擡頭,妮妮是知道的嗎?
我起身奔到妮妮的面前,抓着妮妮的肩膀,我充滿期待地看着妮妮,“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裡?”
妮妮揉着眼睛,“剛剛爸爸來叫了我,跟我說他要出去一下,鍋裡有粥,我們起來的時候差不多就熟了,讓我跟你說一聲。”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金鐘跟妮妮也是在告別。我猛地瞪大了眼睛,妮妮說剛剛?那不是金鐘才走不久!
我來不及換衣服,穿着睡衣披了一件外套就出門了,我一路跑下樓,讓保安趕緊把前一晚上的監控調出來。
自己回頭一想,上次念鍾跑丟,金鐘能順利一次就找到念鍾,那是因爲念鍾跟他有同樣的習慣,希望往樓頂跑!
正是保安還在調取監控的時候,我又拔腿往樓上跑去,上了電梯,到了樓頂,原來念鍾坐着哭泣的地方空空如也。我甚至於不敢給他打電話,我害怕我的電話過去,只會讓他跑得更快!
又是去保安室看監控,果然金鐘在一個小時前離開小區的,拖着箱子,走路特別緩慢!
可是出了小區,我就再也找不到他去哪裡了,隨手一個出租車,他可能去車站,可能去更多的地方。
地球那麼大,我要去哪裡找他?!
我抓着手機,終於還是忍不住給他打了電話,他的手機是關機的,他是鐵了心要離開我跟孩子們了。一隻腿,成了他的隱疾,也是他的舊疾,一而再地因爲他同一個原因將我拋下!難道我跟兩個孩子都比不少他那可憐的自尊心嗎?!
我又撥了電話給方子,“金鐘聯繫過你沒有?!”
方子的聲音帶着嘶啞,“他是不是走了?我就說,讓你別帶那個化驗單去找他。他之前跟我說過,他很有可能就沒腿了,他自卑,他會拖累你跟兩個孩子的!”
對於方子的話,我欲哭無淚,“拖累?他護了我整個青春年華,他有難的時候,他跟我說拖累?別說他要截掉左腿,就算是他沒手沒腳了腦子都壞了,我也不可能把他扔下!”
“可他不會這樣想啊,他有自尊心啊!你才四十歲,你也不能跟一個瘸子生活一輩子啊!在他的心裡,他已經不是簡單的一個瘸子了,他是殘疾!”方子一再跟我強調金鐘的自尊心。
我站在小區門口,看着矇矇亮的天空,聽着遠處傳來的小車開過的聲音。擡眼,一滴冰涼的雨打在我的臉上,隨即,一場大雨就要落下來。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打電話給你,不是問你他爲什麼要走,我想問的是,他聯繫過你沒有?他有沒有提起過,他可能會去哪裡。”
電話那頭的方子沉默了好一會,纔是開口,“沒有,之前他也沒跟我說過他要離開你。如果不是檢查出腿有問題,我想他也不可能離開的!”
我想着那張化驗單上的日期,是啊,就在前不久他自己去醫院檢查的,大概是那個時候他跟我差不多時間發現了他的腿有點兒問題。如果當時我不是賭氣刻意不去理會他的腿,如果當時我直接帶他去醫院,或許結果就不一樣了。
“金鐘家的鑰匙呢?我想去金鐘家一趟。”我望着天,臉上的水不知道是自己的淚水還是天上的雨水。
“他肯定不會在那裡的,昨天曉瑜已經把裡面的東西都砸了,包括金鐘的那個小房間裡的東西。對不起,我確實把曉瑜慣壞了,但是她以後也不會這樣做的。”方子對於抱歉的話說得有些輕描淡寫。
也正是這句話,讓我怒髮衝冠,金鐘那麼小心翼翼地保存着那些東西,就因爲曉瑜的無理取鬧,徹底銷燬了?就只有一句對不起,還不是曉瑜說的!
“她也沒機會這樣做的!”我渾身發抖,氣得掛了電話。
這時保安跑了出來,手裡拿着雨傘送到我的頭頂,還爲我披了一件保安服!
我回頭,正是那名我在電梯裡遇到的小保安,他有些擔心地看着我,“譚總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需不需要我們配合?”
我看了看他,從自己的包裡把自己的車鑰匙遞給他,“幫我把地下室的車開出來。”
他笑着拿着鑰匙,“好勒!”
說完就冒着雨往車庫的方向跑去。
我抓着雨傘站在雨中,低頭,可笑的是自己的棉拖鞋早已溼透了。
保安幫我取車出來之後,我開着車就去了金鐘家,門是緊鎖的,我下意識地在門上貼着的福字裡摸索了一下,果然裡面藏了一把鑰匙。
打開門一看,果然如同方子所說的,這裡早已一片狼藉,曉瑜也確實是一個十足的破壞者!
我快步走到衣櫃裡藏着的密室,裡面跟外面也沒什麼兩樣,一樣一片狼藉。
我看着地上被摔碎的照片,忍不住落淚,這些都是金鐘的記憶啊,曉瑜爲何連金鐘的記憶都要毀掉!
打開抽離,裡面的稿紙都在,金鐘應該是沒有回來過。
我無力的坐在狼藉裡,渾身瑟瑟發抖,內心恐懼,越是經歷過的事情越是讓人害怕。上次金鐘跟他母親兩人逃到郫縣交界,若不是有人看見,我都找不到他,這一次,我想他要比上次更加小心了!
不多時,外面來人了,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以爲是金鐘,無比欣喜地跑了出去,卻看到方子走了進來。
方子同樣也望着地上的狼藉,垂下了頭,“都是我的錯,房子金鐘交給我的時候還好好的,我沒想到她會跟蹤我過來,也沒想到她對我們那麼多不滿。”
後來聽方子說,曉瑜到了密室纔開始發瘋的,一邊砸着一邊發瘋地罵我,“譚曉菲,你個王八蛋,你搶了我的金鐘,還要搶我的方子,是我的你都要!你怎麼那麼不要臉呢!這裡是金鐘對你的愛,我要砸了這些!你這種人不配擁有愛!”
“算了……”我苦笑着抓起自己的車鑰匙,金鐘都逃走了,這些東西他也都沒有回來拿,他都覺得不重要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時間也差不多了,孩子們也該起牀了,我還要送孩子們去學校,我還有工作,我那麼忙,我哪有時間跟一個不在乎我跟孩子的人周旋!
“我得回家了,孩子們該上學了。”我看了方子一眼。
剛走兩步,方子就走上前來,抱住了我,我一怔,無論我跟他是再友好的朋友,我想這樣一個親密的擁抱,也不該屬於我跟方子。
我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方子就開口了,“她怎麼就沒你一半的通情達理!”
我原本想要把方子推開,可聽到他感嘆,我手裡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他說的是曉瑜,他竟開始嫌棄曉瑜的不好。
我苦笑,“她以前不通情達理嗎?知道金鐘爲了我纔對她格外好,自己就退出,甚至撮合我跟金鐘。是什麼讓她變成了這樣?”
方子抱得更用力了,“是我!我不該寵她,不該那麼寵她!”
方子終於意識到了曉瑜變化的根本,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推方子。
方子卻不撒手,甚至於語氣還很底,“曉菲,你再讓我抱抱,一分鐘就好!”
我詫異,他不再叫我姐,反而叫我的是我的名字!
“你說什麼?”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手依然是抵在方子的胸口。
“我說譚曉菲,我跟曉瑜一樣,我們都選擇了退出!我甚至可以爲了你把她寵上天,結果,都是我的錯!”方子說完放開了我,轉身就往金鐘的房間走去。
我一時間消化不了方子說的話,我倉皇逃走,我拼命告訴自己,一定是自己聽錯了,方子對曉瑜可是一見鍾情!
一路開車狂飆回家,兩個孩子已經醒了,都在桌子上吃飯了,我看着宣傳處的鞋子,金鐘的鞋不在,他並沒有回來,是妮妮自己盛了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