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陽欽佩萬分:“蒼天啊大地啊,南丁格爾顯靈了,這簡直就是醫學史上的奇蹟呀!”
“這才哪到哪,這只是其中的一個,還有好幾個病人家屬對我感恩戴德,當場把我的生辰八字要了去,說是要回家以後打塊板供起來,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
凌陽以手加額:“你也不能挨個扎呀,還給不給病人們留活路了,你這樣做以後誰還敢生病啊……”
許冰談起自己的光輝事蹟,像打了雞血般不能自已,揮斥方遒道:“這回不是扎針的事兒了,你聽我說啊。還特麼省城的大醫院呢,我呸,硬件設施一點都跟不上去,病人家屬隨便扔個菸頭就把醫院大樓點着了,燒的那叫一個壯觀!嘖嘖,幾十名消防隊員勉強才控制住火勢。我當然也跟着參與到救火工作中去了,當時我跟另外兩名護士衝進了地下室,硬是救出了三名被濃煙嗆昏過去的病人,又是人工呼吸又是心肺復甦,這才勉強救醒了兩個。院長看見以後臉都嚇白了,非得說地下室是太平間……”
神經大條到一定程度的許冰還沒覺出有什麼不對,凌陽聽了半天臉也白了,冷汗一個勁兒地往下滴,像見鬼一樣瞪大了眼睛,眼神裡寫滿了驚恐和無助,差點當場嚇癱:“行了姑奶奶,好不容易見一面,您就別跟我這兒講鬼故事了,咱還能愉快地聊天不?”
許冰也感覺到自己吹得有點過,於是訕訕地住口,打開車門招呼雪姐和小五上車。許冰一臉歉意地對雪姐說道:“不好意思啊雪姐,今天不能陪你逛街了,我得跟着這小子,看看他到底來省城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一會去哪,我讓多多先送你。”
雪姐表示自己也沒有什麼固定的目標,就是瞎逛,現在正好可以去大學城那邊的琴行,探望一下以前一起玩兒搖滾的戰友們。小五用目光徵詢了一下凌陽的意見,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驅車一路駛往大學城。
省城的大學城規模可不是湯圓縣大學城小小的規模可以相比,這裡匯聚了全省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高校,全國知名的金融學院,工業大學和省城師範都坐落在這裡,一些二表的普本和三年制大專更是多如牛毛,來來往往都是剛剛脫去青澀的年輕學生,青春逼人。
因爲附近有幾萬莘莘學子,衣食住行的需求很大,所以大學城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個獨立而成熟的商業圈,你能夠想象得到的東西這裡幾乎都有,時不時地還能看見來自國外的,高鼻深目的留學生搭擠公交車,或是跟大偉二偉相似皮膚顏色的法國同胞,抱着吉他在地下通道里唱歌,面前擺着一張紙牌,上面用法文寫着:我不需要錢,我只要一個浪漫的吻。
雪姐曾經在法國呆過一段時間,骨子裡寫滿了浪漫主義,當時就衝上去給了黑兄弟一個香吻,黑兄弟非常紳士地在雪姐的手背上蜻蜓點水地回吻,看到後面高挑漂亮的許冰後眼前一亮,手裡的吉他撥動着歡快的小調,蹦蹦跳跳地湊了過來,迎接他的卻是凌陽憤怒的老臉和一隻四十二號的大腳丫子。
奸計沒有得逞的黑兄弟咕噥一聲誰也聽不懂的法文,靠在牆上繼續唱歌,一雙賊眼咕嚕亂轉,不住地向周圍尋覓下一個目標,凌陽卻不樂意了,朝雪姐道:“你能聽懂他說話啊,給我翻譯一下唄,我怎麼感覺這黑小子好像罵我呢?”
雪姐捂嘴輕笑:“人家倒是沒有罵你,只是說你沒有騎士風範。”
凌陽跳腳大怒:“我沒有騎士風範?我把我老婆送給他白親一下就有騎士風範了?他有,他怎麼不把他媳婦借給我騎一晚上……”
許冰聽凌陽管自己叫老婆,心裡一甜,不過隨即聽到凌陽越說越粗鄙,趕緊使眼色讓小五把他拉走,自己則遠遠跟在凌陽後面,嘴裡叨唸着:“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
這時候正好有一個老奶奶帶着小孫子從通道經過,小孫子抓住奶奶的衣袖一個勁兒地死纏爛打,非要再吃一個冰激凌,奶奶看着小孫子滿口的蛀牙就是不答應,只能好言相勸,小傢伙卻一癟嘴哭了起來。老奶奶正沒有辦法,看到彈琴唱歌得不亦樂乎的黑小子後眼前一亮,趕緊指着黑小子哄孫子道:“孫子哎,不是奶奶不給你買冰棍吃,你看見那個人沒,他就是因爲小時候吃多了冰棍才變得這麼黑,長這麼大連個媳婦都娶不着,你還敢不敢吃了……”
剛纔還滿口流利法文的浪漫騎士這會兒可不淡定了,連忙朝小男孩呲牙一笑,用標準的東北話正色道:“叔叔是外國銀,身上自來就是黑色地,別聽你奶瞎扯犢子……”
於是一個顏色漆黑的法國騎士和一個沒理犟三分的中國老奶奶就在那兒吵起來了,這可把小孫子樂壞了,也不再哭鬧着要吃冰激凌,一個勁兒地在旁邊加油起鬨,大有唯恐天下不亂之勢。
眼見騎士先生吃癟,凌陽的心情開始轉好,同許冰打鬧着穿過地下通道,只見通道對面一家半地下臨街門市上,掛着一塊燃燒的火焰形狀的招牌,店標上寫着六絃琴行,就是雪姐要來的地方了。
凌陽在警校的時候也和同學們組織過一個樂隊,玩兒得風生水起,對電貝司頗有些心得,驟然見到一家大琴行不禁技癢,本想着跟進去玩玩,只是心裡惦念着程大偉那邊的情況,而且凌陽深知那邊的情況未知,儘管秦璐已經答應立刻動用當地政界的力量向東哥施壓,如果吃了大虧的東哥一意孤行,不顧一切地組織大批人手前來報復,說不好會產生怎樣的結果,這個節骨眼上凌陽怎會放心讓許冰裹進這趟渾水裡。
凌陽深知自己越是不讓許冰跟着,許冰就會越懷疑自己,情急無奈之下,只好趁着許冰興致勃勃地給琴行店招拍照的空當,悄悄跟雪姐耳語一番,懇求雪姐幫忙把許冰留下,雪姐眼珠轉了轉,禁不住凌陽泰迪狗般哀怨的小眼神,只好勉爲其難地答應下來,不過只是答應幫忙試試,能不能成還得看天意。
雪姐這種成了精的老狐狸智商之高,到底不是許冰這種涉世未深的小丫頭能比,只見雪姐先是衝上去跟許冰一頓猛烈的合影自拍,兩個女人各種嘟嘴賣萌各種剪刀手,最後意猶未盡的許冰主動提出要進到店裡,深入感受一下更加濃烈的藝術氣息,雪姐欣然應允,忙裡偷閒地朝凌陽眨眨眼,意思是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你就等着看好戲吧。
四人魚貫走進琴行,只見琴行裡足足有兩百個平方,牆上到處掛着造型各異的吉他、貝司、尤克麗麗和風琴,店裡鋪天蓋地各種國內外搖滾演出現場的海報和樂隊介紹,地上擺放着來自希臘的鍍金豎琴,西班牙的弗拉門戈大六絃琴,維也納的老式踏板鋼琴,中國古典流傳的揚琴和古箏。櫃檯裡則充斥着口琴笛簫蘆笙等小型樂器,還有一些搖滾明星的簽名照和用過的撥片,大堆的打口碟散亂地堆放在門後,高高摞起如同一座小山,隨便哪一張都可以抽出來在免費的CD機裡試聽,看上去真的是一家很有規模的音樂殿堂。
因爲店內的裝修都是按照中世紀歐洲貴族宮殿的暗色調和大氣風範,店裡的每一個細節都經過精心的打磨,所以很有看頭,許冰一進來就愛上了這裡,東瞧瞧西看看,眼睛都有些不夠用,雪姐趁許冰發呆快步走到一羣正彈琴唱歌的男女圈子裡,沒等衆人驚喜的打招呼聲出口,雪姐就悄然制止,跟自己最機靈的女伴耳語了一會,那個女孩子輕輕點了點頭,留給雪姐一個“我辦事你放心”的笑容,自信滿滿地朝許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