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鴻聽到書房外響起節奏輕快的腳步聲,立即停止即將完成的操作,按下電腦鍵盤側面的關機鍵,電腦屏幕黑下來的時候,一隻白皙纖細的手臂推開門。
進來的是趙嵐,她一身淡雅的裝扮,上身一件短袖真絲襯衣,外面罩一件藍色小褂,下身一條清爽的燈心絨長褲,眉心微微皺起,恰似平靜的湖水上泛起波紋。她凝視着坐在電腦前的林志鴻,後者也若無其事的望着她。
“他們人呢?”趙嵐說。
“逛街去了,很快就會回來了。”林志鴻說,他對這個女子沒有戒心。
“你在這裡做什麼?剛纔在用電腦?”趙嵐說,她似乎對林志鴻匆忙關機的舉動有些不快。
“是一些機密文件,公司裡的,”林志鴻攤開雙手說,“別介意,不是針對你的。”
“哦,我有事要對你們說,很重要的事,他們還有多久回來?”
“我要求他們四點半之前務必回家,現在是——”林志鴻擡起手腕看錶.
“四點四十三分,”趙嵐說,“他們遲了,他們不像是不聽話的孩子,對嗎?”
“看上去你像瞭解時間一樣瞭解他們,”林志鴻說,“我不記得你有戴錶的習慣。”
就像他說的,趙嵐右手腕上戴着一隻銀色的手環,那是林若京送她的禮物,雖然有些孩子氣,可是趙嵐卻很喜歡。
“他們不會有事的,對嗎?”她說,“他們只是去逛街了,沒錯吧?”
“恩,再等等吧。”林志鴻說,“介意給我來一杯咖啡嗎?三湯勺白糖。謝謝。”
趙嵐轉身出去了,順手帶上了門。林志鴻等她離開之後,重新打開電腦。
他在進行一項加密工作,對象是一個龐大的程序,內容涉及到博智最近正在進行的一個項目,“思維解碼”,這是一個極其機密極其複雜的研究,負責人是一個不知廬山真面目的神秘人物,就連身爲博智最有名望的工程師的林志鴻也只能涉足其中一個部分的工作。
他所知道的就是,“思維解碼”成功之後,將是比“基因藍圖”更爲意義重大的科研成果,人類將全面的認識自身,徹底的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物,自己每天所思所想究竟是怎麼產生的,至於這項成果會被應用到什麼地方,上層沒有給以明示,一切都是秘密,博智員工知道的就是“工作,工作,再工作”。
儘管上層想盡辦法保密,卻阻止不了人們私下裡議論。有人說將來可以製造出控制人思維的“意念武器”,將敵人的思想瓦解,使之倒戈;有人說可以用於醫學,人類的健康狀況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人類的壽命會因此大大的延長;有人說可以用來改造社會風氣,警察會失業,小偷將成爲歷史。
不管怎樣,這項研究成果最終一定會交到一個人手中,那麼它的命運將會如何,人類的命運又將如何,就完全取決於這個人了。他可以用它滿足自己的私慾,也可能毀了它,誰知道會怎麼樣呢?公衆甚至連這個人是誰都不知道。
最後的加密工作沒有花費林志鴻多少時間,他不打算把自己研究的成果讓給那個神秘人物,卻也不忍心就這樣毀了它,讓包括自己在內的上十個同事半個多月的心血頃刻間付諸東流。他決定對它加密,直到確定那個神秘人物的真正意圖之後,才決定是否把它上交。當然,他已經做好了被博智辭退的心理準備,而一旦被博智辭退,也就意味着再也別想在計算機這個行業裡待了。
他長長嘆了口氣,努力半輩子,結果得到的卻是是後半生幾十年的鬱鬱寡歡,這樣的人生也未免太過於殘酷。可是,想到妻子王雨青,他的信念卻像磐石一般堅定。
如果那個人就是害死妻子的真兇,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他的計劃得逞的。他心裡說。
他專注於自己的沉思,竟沒有發覺趙嵐已經站在自己身邊,她手裡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盯着電腦屏幕。
“這麼快。”意識到自己此時的表情一定很可怕,林志鴻強行放鬆了臉上緊繃的肌肉,他試圖再做出一個溫和的微笑,可是失敗了。
“怎麼了?電腦上有什麼嗎?”他順着趙嵐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打開的記事本上,赫然寫着“趙天豪”三個字。大片的空白卻只有這樣突兀的三個字,顯得格外的醒目。
一定是自己不經意間暴露了心意。他暗自埋怨道。
“你認識他嗎?”趙嵐隨口問道。
見她沒有起疑,林志鴻稍稍放鬆下來,他關掉電腦說:“一個同事,是個行事不拘一格的人,可是很有才幹。”
“多有才幹?”
“恩,細說起來的話就長了,我簡單點說吧。這個人以計算機爲本行,可是我敢斷定,他要是做起其他行業來,也絕對是個頂尖人物。不論是科研還是經商,甚至進入政界,他都能搞的有聲有色,絕對與衆不同。”
“只要他想幹,就一定能幹好。是這樣的意思?”
“恩,就是這樣。只有他不想要的,沒有他得不到的。”
“這樣的人一定很孤獨。”
“很孤獨?”
“這樣的人,作爲敵人是可怕的,可是把他當做朋友,只怕也是難以接近的吧。”
“也確實是這樣。看你年紀輕輕,怎麼好像卻經歷過很多事情一樣,看人看事都這麼眼光獨到。”
“你忘了,我可不是普通的人類呀。怎麼能用人類的標準來衡量呢?”
“啊,確實。我應該把你看做上帝的藝術品纔是。可是我習慣把你看做普通的女子。”
“不是上帝的藝術品,倒更像是上帝的玩偶,玩膩的,拋棄的玩偶。”趙嵐戲謔道。
正說話間,聽得門外腳步聲響起,兩人料是林風明和林若京兄妹回來了,便走出書房,向客廳走去。
大門敞開着,只見林風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然後就是緊跟其後的林若京。林風明先進來在沙發上坐下,林若京站在門邊,看着注視自己的爸爸和趙嵐,感到他們似乎有事情要交代,她不知是吉是兇,一時心中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