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的跟在那老人的身後。
比起那個男人,她覺得這個老人更有深入調查的價值。以從事記者工作多年的經驗,她認定,那個男人只是個跟着這老人轉的角色,而這老人才是計劃的提出者和最主要的執行者。
僅僅是那乾枯的身體,就已經引起她的警覺了,不弄清楚這老人的身份,她怎樣都無法安心。
老人在教堂門口和那男人分道揚鑣,然後像無家可歸的遊魂一般在教堂周圍亂轉。
穿過草地,進入灌木林,又穿過草地,進入灌木林。
就這樣兜圈子似的,已經好幾次了。
“這傢伙沒地方可去嗎?”
她開始抱怨起來。
確實,那朽木一般的老人沒地方可去,這世上再有沒有“家”了,更不會有親人在等着他回去。
就在踏入墳墓的那一刻,他和這個世界所有的牽掛都割斷了,現在他關心的,就只有那個讓他遺憾的“上帝”而已。
“該死,早知道就跟在那個男人後面了。”
她覺得後悔了,本來想查清楚這老人的住所,再看看有沒有什麼書面的證明可以顯示他的身份,要是一直在這裡兜圈子的話,就算等到天明都別想有任何進展。
更讓她後悔的事發生了。
“你一直在這裡嗎?”
老人察覺到了她。
“我知道你很囉嗦,”她擺出警戒的姿勢,“直說吧,剛纔你們的談話我全都聽到了,一字不差,你想找出上帝我不管,可是你喚起長眠在地下的死者,既打擾了死者的安眠,又給生者帶來毀滅性的災難,這一點我絕不允許。”
“在商量重要的事情之前,”老人不慌不忙的應對她,“我們需要知道談話的對象究竟是誰吧,先簡單的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羅伯茨,就像你已經偷聽到的那樣,我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人,現在要找出讓我從墳墓裡醒來的上帝。”
“我叫鄭淑恩,以前是個記者,現在不是了。”
“很好,”羅伯茨臉上乾枯的皮做出微笑的表情,“記者就是會和談話對象配合,不像剛纔那個一身傲骨的科學家,你打算阻止我尋找上帝嗎?”
“你找誰我都不管,”鄭淑恩說,“你會喚起屍體是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獲得這種異能的?”
“你管這個叫異能?”老人裝作很吃驚的樣子,“三十年前沒有這種叫法,我一直把它稱作上帝的啓示,這是從聖經中得到的名字。要說我怎麼獲得這種異能的,我也只能告訴你,就是那樣,冥冥之中,上帝給了我啓示,然後我就能喚起屍體了。”
“對於宗教,我還是瞭解一些的,這也是身爲記者的工作需要,記者工作時,可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鄭淑恩說,“有些瑜伽行者會有靈光一閃的經歷,然後他們獲得某種神秘的體驗。”
“差不多就是那樣,”羅伯茨說,“瑜伽行者的體驗大多隻是暫時的,可是我的這個異能似乎會一直保持吶,我認爲這是追求接近上帝和獲得了上帝賦予的使命的區別,瑜伽行者一心追求看到他們的神,所以他們會在某個瞬間,在某種契機下看到神的冰山一角,可是我不一樣,我被賦予了使命,所有獲得了長久保持的異能。”
“你看到什麼異象了嗎,”鄭淑恩說,“就在你甦醒的那一刻?”
“沒有,”羅伯茨狡猾的笑笑,“我想上帝一定是很忙,沒來得及告訴我更多信息,可是我會把他找出來的,要不是他我不會復活,再怎麼說我也得親自謝謝這個恩情,不是嗎?”
“你還是躺在墳墓裡更好,”鄭淑恩說,“你的這幅軀體,早就腐爛了吧。”
從羅伯茨的身體中傳來“嘎嘎”的骨骼碰撞聲,在漆黑的夜晚聽起來,顯得尤其恐怖。
“就像你所說的,”羅伯茨說,“這具身體早就被蟲子吃過很多遍了,可是那不重要,我一點也不介意帶着這副醜陋的身體到處遊蕩,對我來說,重要的不是身體的外表,而是它好不好使,你是女人,應該不會明白吧。”
“你想找出喚醒你的上帝,”鄭淑恩回到最初的話題,“那你想怎麼做呢?如果你打算像現在這樣轉着圈子看看上帝到底被埋在那塊泥土下,或者像個孤魂野鬼一樣遊蕩在無人的森林裡,我都沒意見,要是心情好,我也許還會幫幫你,可是要是你像昨天那樣弄出一大羣噁心的肉塊來,讓那些沒腦子的傢伙在街上到處遊蕩,我就要替所有被你嚇壞的孩子們收拾你!”
“那只是我無聊時稍微動了下這把老骨頭,”羅伯茨說,“我無意驚嚇你寶貝的孩子們,可是我得告訴你,上帝只給了我一樣異能,那就是喚起屍體。”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那我只好在這裡把你這把老骨頭打散了。”
十根一尺來長的骨爪刺破手腕的皮膚伸出來,“啪”的一聲,紅色的翅膀穿透黑色的短袖外套伸展在身體兩側,鄭淑恩的眼睛也變成鮮豔的紅色,在漆黑的夜晚,她的紅色眼睛就像兩個散發出迷濛光線的燈。
“果然是這樣,”羅伯茨沒有一點驚訝,“我早就想到了,一個普通的女人不可能見到我這樣的怪物還面無懼色。”
他上下打量着鄭淑恩的樣子。
“這麼說,上帝也找了你,他給你留下信息了嗎?”
“沒有,”鄭淑恩說,“我和你一樣,除了得到異能外,沒有見過賦予我們異能的那個上帝。”
“奇怪了,”羅伯茨陷入思考,在這種時候還擺出一副思考的姿態,明顯是沒把鄭淑恩放在眼裡,“上帝在開玩笑嗎,我一定找出他來親自問問。”
“下輩子吧。”
鄭淑恩拍動翅膀,躍上空中。
瞄準地上的羅伯茨,像射出彈道的子彈一般,她衝向一動不動的羅伯茨。
這個老人說過,他得到的異能,只是喚起屍體而已,這裡不可能有什麼屍體的,那麼只要這一擊,就能把他打得粉碎了。
鄭淑恩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