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找的人尾巴斷乾淨沒。”陸震東冷聲問道,秘書似乎思考了一下,纔對陸震東說:“所有的事都是中間人出面,我們並沒有直接與那邊的人接觸,應該沒什麼問題。”陸震東看着自己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冷聲說道:“再查一遍,該斷的都斷乾淨。別讓人逮着尾巴。”
掛掉電話之後,陸震東仰頭靠在車座上。地上停車場光線昏暗,這個時間也沒有什麼車輛進出。這裡給了他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去理清腦子裡的那一團亂麻,不能被查出來,絕對不能被查出來。陸震東在心裡反覆告訴自己,當初他找人想劫走童天成只不過想拖延一點時間讓童天成不能回童氏主持大局,童天成不在,只有童依琳的童氏就是一塊任人宰割的肥肉,但是童天成出了車禍。這是他預料之外的事,可慶的是那個他們找好的司機在車禍中死了。
所有的事都結束在車禍這件事上是最好的結果,但是現在刑偵大隊突然插手,陸震東不能確保自己一定不會被刑偵大隊那邊查出來,雁過留痕,在精密的計算與安排都可能留下證據。何況這其中牽扯了太多人,他們找的中間人……中間人聯繫的實施者……不行,陸震東坐起身,發動汽車駛離停車場。不能這麼坐以待斃,與其這麼靜靜等着別人查上門,倒不如禍水東引。
童依琳剛走到辦公室門前,秘書就上前對她說道:“昆先生已經在辦公室裡等了很久了。”童依琳擡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輕聲問道:“他沒說來幹什麼?”秘書搖搖頭,童依琳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見昆謹正站在她的書櫃前面,打量着書櫃裡面的書籍。聽見動靜,昆謹轉過身對她說道:“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有事嗎。”童依琳走到座位前坐下,頗爲冷淡的問道,昆謹走到童依琳辦公桌對面坐下,笑了笑說道:“景山牧場那邊的方案遲遲定不下來,身爲你的合夥人,我想我還是有義務找你商量一下具體方案。”童依琳靠着椅背看着昆謹,說道:“昆氏是沒人了嗎,隨便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勞動昆總大駕。”
“你一定要跟我這麼針鋒相對嗎?”昆謹苦笑道,童依琳錯開自己的眼神,淡然道:“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對待你。”昆謹看着童依琳,毫不遮掩眼裡的溫柔情義,“我以爲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如果你忘記了,我可以再說一次……”
“我沒忘記。”童依琳打斷昆謹的話,“但是昆謹,上一次你跟我說讓我們忘記從前的齟齬當朋友相處一回,第二天你就帶着童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出現在我面前,這一次你又說你喜歡我……”童依琳冷笑,眼裡隱隱有些苦澀,“昆謹,我不得不懷疑,這句喜歡之後你又會有什麼招數等着我。”
“我知道你記恨我隱瞞你欺騙你,但是劉向遠要賣掉童氏的股份已
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是我買也會是其他人買。也許是陸震東也許是樑宗齊,買下的人是我至少能保住你在童氏的位置……”昆謹試圖向童依琳解釋,但是這些話聽在童依琳耳朵裡卻是另一番意思,童依琳有些憤怒地看向昆謹,說道:“保住我?昆謹你摸着你的良心問問自己你是到底是爲什麼纔買下那些股份的!”
昆謹一愣,童依琳狠聲說道:“昆謹,你爲什麼就不能乾脆一點!要愛要恨你給個決斷,不要一邊口口聲聲說喜歡我一邊又費盡心機對付童氏!我受夠了你一會兒天使一會兒魔鬼的模樣。”
昆謹在童依琳的呵斥下低頭不語,童依琳偏頭看着窗外面色冰冷。兩人這麼沉默了一會兒,童依琳纔開口說道:“昆謹,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立刻跟陸震東解除婚約。外界會怎麼議論我都可以不管,只要你一句話,你敢嗎?”昆謹擡頭看着童依琳,心裡有股衝動讓他對童依琳說他敢,不論什麼承諾他都可以許給她。可是看着童依琳,迎上童依琳那雙彷彿水浸過一般的雙眸,他突然又說不出口了。
他想起了另一雙眼,那雙眼也如童依琳的眼一般明亮,一般美麗。那雙眼永遠都是那麼溫柔地看着他,他腦子裡時長響起一個聲音,那個聲音溫柔地對他說:“小謹,媽媽最喜歡你,你要開開心心地長大,要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那麼愛童依琳,下意識將童依琳的所有事擺在第一位。可他也很愛他的母親,記憶裡那個溫柔淺笑的女人。她會烤很好吃的甜點,她會溫柔叮囑他天冷加衣主意身體。
這個女人如今躺在冰冷的墓地,她已經離開她十多年了。爲她報仇幾乎是支撐他走過這麼多年的唯一動力,他的母親死了,因爲另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是童依琳的母親……上帝在他的人生中畫了一個怪圈,將他禁錮在兩個對他至關重要的女人之間,似乎是要逼他做出選擇。
童依琳看着昆謹似是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冷笑道:“你看,你又是這樣。你所謂的喜歡所謂的愛連我一兩句質問都經不住,昆謹,你拿什麼要求我去迴應你這份喜歡?我憑什麼要拿我自己的真心去看你一次次退縮一次次動搖!”良久,昆謹長嘆一口氣,站起身來對童依琳說:“是我錯了,我很抱歉。”童依琳見昆謹準備離開,直到他走到門口才說:“景山牧場的最終方案我會讓人送到昆氏,你不要再來了,如非必要,我也不想再見到你。就這樣吧,昆謹。”
昆謹站在門前,立了好久才應道:“好。”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又輕輕關上。門鎖發出一聲輕響,辦公室又重歸安靜。童依琳垂眼看着剛纔昆謹坐過的地方,眼神空洞沒有焦距。她跟昆謹似乎一直是這樣,眼看着靠近了一步,卻又突然各自退後三步。他們之間的距離就這樣越來越遠,
她很想拽着昆謹的衣領逼他將內心掩藏的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她無比渴望知道到底是什麼讓昆謹這般搖動不安這般言行不一。
她不知道昆謹心中到底有着怎樣的樊籠,她不知道是什麼在昆謹心裡與自己對抗,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她連敵人的影子都看不清楚,遑論去對抗。也許就這樣與昆謹分道揚鑣是最適合他們的道路,甚至陌路變仇敵都好。省的他們倆不敢愛不敢恨,不敢爭不敢逃。
昆謹從童氏大樓離開,司機開着車在城裡漫無目的的繞了兩圈,開口問道:“老闆,我們回去嗎?”昆謹回神,看了看前面說到:“去……去松鶴堂。”司機應了一聲,方向盤一轉車便向城外駛去。
松鶴堂是市裡最好的公墓,昆謹在公墓門口下車,買了一束鮮花徒步走了進去。公墓依山而建,一級一級的階梯連接公墓各個區。昆謹抱着懷裡的鮮花一級一級走到公墓最高處,大理石雕刻成的墓碑靜靜地面對山下面的車水馬龍,印刻在墓碑上的女人黑白成像,眉眼溫柔地看着前來拜祭的人。昆謹半跪在墓碑前,將手裡的花束放在墓前。
“媽,我來看看你。”昆謹坐在墓前,伸手將碑上的浮灰摸去。目光在黃小潔的遺像上停留頗久,彷彿要靠這種方法將黃小潔的樣子深深鐫刻在腦子裡。
“媽,我現在很迷茫。”昆謹將頭靠在墓碑上,彷彿回到母親懷抱的孩童一般。
有人前來掃墓,溫柔的母親牽着幼年的小兒走到一個墓前,低聲輕柔地對孩子說着這裡沉睡的是誰。年輕的父親站在他們身後,眉眼溫柔地看着妻兒爲墓碑上的人上香。祭拜不過一瞬的事,昆謹看着他們來又看着他們走,看着女人牽着孩子的手提醒他不要再這裡亂跑,看着男人伸手攬着妻子無聲守護。昆謹坐直身子,看着那一家人漸漸離開,昆謹輕聲對自己說道:“我怎麼能忘了呢……媽,你說我怎麼能忘了呢?”
柺子巷是本市黑暗面的縮影,任何能夠想到的違法犯罪幾乎都能在這裡看到,小到小偷小摸,大到販毒殺人。陸震東穿着一身高定西裝從路口走進這個有些陰暗骯髒的街區,顯得有些礙眼。沒走到幾步,陸震東就被一羣頭髮染得花花綠綠的小混混圍住了,陸震東看着領頭的人,冷聲說道:“讓開,我是來找六爺的。”
六爺這個名字在柺子巷似乎相當有震懾力,幾個圍住陸震東的小混混一聽六爺兩個字。面上立刻露出遲疑的神色,陸震東冷眼看着面前的人,“陸先生,六爺讓我來接你。”雙方正在對峙時,小混混們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衆人向說話那人看過去,來的是一個青年,身材壯實一頭板寸,眼角到脣邊有一條疤痕,讓本來就不和善的面容更添幾分凶氣。幾個小混混一見青年出現,就訕訕地走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