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個晚上,鬧得沸沸揚揚地李勝一事便出現了令人瞠目的逆轉。先是第一人民醫院公佈小女孩急救確認死亡的記錄,言明小女孩兒本身有輕微哮喘,身體較弱,死因初步斷定是嘔吐物嗆入氣管搶救不及時導致的窒息死亡。
人民醫院官方出具的證明頗具有權威性,但是因爲先入爲主,大部分圍觀羣衆還是選擇相信李勝一方,畢竟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市民,如果不是求訴無門,怎麼會拿着自己剛剛去世的女兒出來鬧呢?引起輿論態度徹底轉變的是因爲一個在醫院實習的小年輕發到網上的一段監控視頻,視頻了,李勝糾集的一大羣人衝到醫院門診大廳門口堵塞進出,在院長和院方管理人員出面調停的時候還動手將院長差點推了個倒仰。
小年輕深諳網上行事的規則,你裝可憐裝弱勢博同情,那我也拿情懷那感情說事。小年輕直接在自己的微博寫道:“朱院長今年滿六十,幾乎一輩子都耗在了手術臺上耗在了醫院裡,四十多年他回家過年的次數一隻手數的過來,當得起一句仁心仁德醫者父母心,你說你冤枉,那你就可以堵住別人的生死通道,就可以對一位長者動手嗎?到底是尋求公道還是藉機生事,各位看官自己理解吧。”
視頻一出,羣衆再次譁然。監控錄像很清晰,於是原本站在李勝一邊的人開始搖擺不定,但也有人咬定,雖然動手不對,但是突逢鉅變,誰又能保持冷靜呢?但隨後曝光出來的消息就讓李勝一家徹底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本市晨報的官博撰文,將李勝一家當天的情況細數殆盡,包括他們家裡的基本情況和他的經濟情況。還起了一個很扎眼的題目“長跪醫院,是爲女請命還是脅女求財?”這一下子可算滿座譁然,晨報官博雖沒有明說李勝一家重男輕女,在女兒情況更嚴重的情況下還是選擇送走兒子,但是筆者話裡話外都表達了這個意思。
明說的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種意猶未盡讓人遐想無限的留白。有好事者動用各種手段去核實這些情況,結果一番覈實下來竟然都是真的。兒子情況其實不算嚴重,卻早了十分鐘被送到醫院。再回過頭來看李勝當初被各大媒體瘋狂轉載的那張照片,李勝懷裡的孩子赫然還穿着喪服。換了喪服還抱出來,這不是有意爲之還能是什麼?如今的醫患關係本就是一個敏感話題,李勝這個時候鬧這一出儼然將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他本來就是個被人利用的棋子,如今幕後操縱者抽身離開,剩下他這個靶子留在公衆視線之中,同情他的聲音一夜之間消失殆盡,現在全是越來越洶涌地討伐聲。
有些事情,一旦起了頭,剩下的再隱蔽再鮮爲人知也逃不過公之於衆的命運,接下去的日子,李勝一家被扒了個皮幹骨淨,他本人也從一個愛女心切的慈父變成了不顧女兒生死狠心絕情的人渣。李勝一家人現
在連門都不敢出,周圍鄰居的指指點點讓他們擡不起頭來,兒子還在醫院住着,但也隱隱感覺到了周圍的變化,吵着鬧着要回家。他老婆是個不頂事的,當初他要拿女兒的屍體出來鬧,她就只是唯唯諾諾地說不好,李勝一瞪眼她就只能遵從,如今事情變化成現在這樣,她更是在家以淚洗面除了哭邊什麼都做不了。李勝一遍要應付外界一邊還要對付家裡聞訊而來的親戚,當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李勝雙眼通紅地看着手裡的電話,當初他聽了那個年輕人的話,找了一幫地痞流氓去醫院大鬧,想撈點錢。沒想到童氏那個看上去挺好說話的女老闆不僅不吃這一套,甚至還硬跟他槓上。後來他也是聽那個年輕人的話,到網絡上去哭窮買慘,想用輿論逼童氏就範。可他萬萬沒想到局勢居然一下子就被扳回去了。
自從晨報曝光他的家庭情況之後,那個年輕人就消失了,能聯繫到他的電話號碼成了空號,這是李勝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成了有些人的棋子,成了一把想用來殺人的刀。李勝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如果當時自己不那麼鬼迷心竅,說不定現在都已經拿到童氏的補償款,一家人好好生生地過日子了,哪像現在,活生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只要他一出門,小區裡的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寫着鄙視兩個字。原先處得還不錯的鄰居如今也是面上和善,實際巴不得能力他多元離多遠。李勝煩躁地將手插進頭髮之中,他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可現在已經不是他能做主的時候了,他想向童氏求饒,但是他根本接觸不到童依琳,公開道歉的話,他們一家就真的要在這個城市無立錐之地了。他好不容易纔在這個城市立住腳,買房做生意,兒子馬上還要讀書,這個時候公開道歉,先不說他的生意還做不做得下去,周圍人的閒話就能逼死他們。
李勝雙眼佈滿血絲,盯着面前的地面出神,腦子裡不斷想着怎麼才能解決這件事。不到五分鐘他就發現他根本無能爲力,他沒那麼大本事像童氏那樣分分鐘翻雲覆雨,他也沒那麼大面子讓全城媒體放過他。
屍檢?李勝眼裡亮了亮,如果屍檢結果表示自己女兒的死不是意外自己就有翻身的機會了!李勝雙手交握,有些神經質地握緊又鬆開,但是這個想法幾乎立刻就被自己否決了,一開始這是往網上鬧的時候,那個年輕人就不讓他去給女兒做屍檢,如今這個人這麼快就消失,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女兒的死其實根本沒什麼問題?
李勝想到這裡心涼了半截,不論怎麼看,他都看不到自己的退路在哪裡。他甚至開始怨恨起童氏強硬的態度,他們那麼大一個公司,跟他這個小市民較什麼真呢?
門外傳來敲門聲,客廳裡的李勝擡起頭看着防盜門,誰會在這個時候到他們家來呢?如今那些人可是連從他們家門口路過一下都嫌晦氣的。
敲門聲還是每半分鐘響起一次,不輕不重地三下。李勝的老婆從臥室走出來,眼眶還紅着,眼角的淚水都沒擦乾。李勝粗聲粗氣地對她說到:“看什麼看!沒聽見有人敲門嗎!開門啊!”
老實而懦弱的女人抽抽噎噎地走到門口,將防盜門打開一條縫,看着門外的人說到:“你們找誰?”李勝在客廳裡,隱約聽見門外的聲音,是個女人,那人說道:“我是童依琳,有點事想跟你們談一談。”童依琳看着眼前這個縮在門後,有些怯懦的女人補充道:“去叫你老公吧。”
童依琳話音還沒落,李勝就出現在門後,他一把拉開他老婆,紅着眼瞪着門外的童依琳,說道:“你他媽還敢來這裡!”童依琳冷冷地看着他回道:“我爲什麼不敢來?你確定要跟我在門口談事情?”李勝被童依琳噎了一下,也反應過來現在他們家實在不能再招人耳目琳,於是側身讓開門口,示意童依琳進屋。
童依琳將保鏢留在門外,自己一個人走進李勝家客廳,李勝關上門,惡狠狠地瞪着童依琳問道:“你要說什麼?”童依琳回頭看着宛如困獸的李勝,冷冷說道:“你公開道歉,我不追究你的責任,該你女兒的賠償一分不少,只要你告訴我是誰在背後教你做這些事。”以李勝的能耐,找到那羣地痞流氓大鬧醫院就已經是極限了,後來在網絡上那些手段,他一個開着五金店的小老闆使不出來也想不到。
李勝咬着牙說道:“公開道歉不可能!”童依琳有些好笑地看了李勝一眼,嗤笑道:“你跟我講條件?不顧女兒生死的是你,先送兒子去醫院的也是你,找人鬧事的是你,你就算自己想破罐子破摔,難道也不想想還在醫院裡的兒子和父母?你們家關於你女兒的故事我可還知道很多呢。”
李勝有些崩潰地喊道:“你這個賤人!你連一個幾歲的孩子都不放過嗎!還有我女兒!她就是在你們牧場出事的!你賴不掉!”
“所以我說該你們的賠償一分不會少!”童依琳揚聲打斷李勝的歇斯底里,“是我不放過你們一家嗎?那孩子做藉口將她放在所有人面前讓人議論博人同情,你這個做爸爸的都不心疼我一個外人還需要顧忌嗎?”
童依琳看着直喘粗氣的李勝,說道:“現在道歉,你們家還能拿到一筆賠償,回老家還是去別的地方隨你們,等這件事消停了你們還有機會回來,真要鬧到最後對簿公堂,你到時候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李勝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但也不是非從你嘴裡聽到不可。你不願意,我可以自己去查。你跟你家人想怎麼過,你自己想清楚吧。”童依琳說完想離開,一旁一直聽着的李勝老婆突然抽泣着拉着李勝的手說道:“你就說了吧,現在還犟什麼啊,你要讓兒子跟我們一起被人戳脊梁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