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話,讓伊達爾戈總統稍微的放鬆了一點。的確,法國人在他身上投入的成本已經不低了,如果他們真的被西班牙人鎮壓了,那法國人的那些投資就都打了水漂了。
但是一轉念,伊達爾戈總統卻又想起了另一個嚴重的問題。
“我的朋友,但是如果我們被的債務太多,那麼在我們獨立之後,雖然沒有西班牙人來盤剝我們了,但是我們每年都要因爲這個債務不斷地給法國人錢,這不是我們剛剛把壓榨我們的西班牙人推翻了,卻換成了讓法國人來壓榨我們了嗎?舊的壞傢伙去了,新的又來了,一代更比一代黑,而我們墨西哥人卻還是被收割麥子……”
“總統,獨立總是有代價的,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您想,如果我們打得比較好,迅速地打垮了西班牙侵略軍,我們揹負的債務就會少一些。而另一方面至少這些債務是有還清的機會的,而西班牙的統治是永無盡頭的。”
“我的朋友,您真的見過有誰還清了利滾利的高利貸的嗎?”
“嗯……總統先生,這個我還真的見過,”伊達爾戈的朋友——葡萄牙商人佩里亞說道,“我有一個朋友,叫做門多薩,年輕的時候很荒唐,借了一屁股的高利貸,但是最後還是還清了。”
“您的這位朋友,家裡一定很有錢吧?或者說,曾經很有錢吧?”伊達爾戈總統問道。
“嗯,門多薩先生家裡的確很有錢,所以在他父親去世,他繼承了父親的遺產之後,他賣掉了家裡的一座莊園,就還清了高利貸。”佩里亞回答道。
“你看,我的朋友,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您的朋友是有錢人,而我們墨西哥,是個貧窮的國家。”伊達爾戈搖了搖頭。
“不,墨西哥是個富饒的國家,只不過他的富饒還沒有被開發出來而已。”佩里亞回答道,“西班牙人一心只想要用最簡單粗暴地方式來搶快錢,那裡管我們的死活。他們甚至還擔心,墨西哥要是發展得富裕了,會產生脫離西班牙的離心力。所以你看,西班牙人對墨西哥的發展,做了各種限制。而法國人至少不會擔心這一點,他們也不會反對我們自己發展富裕,因爲只有我們發展富裕了,他們的投資才賺得更多嘛。
另外,墨西哥有大片的領土,但是墨西哥北邊的那些領土地廣人稀,對於墨西哥來說意義有限,但是法國人呢,現在卻正在不斷地向美洲移民。他們需要土地。而且他們有鐵路技術,將來這些土地他們可能用得上。因此,他們肯定會願意爲了土地花錢。所以如果能下決心,我們完全可以用這些土地做抵押,一口氣向法國人貸一大筆款子,然後直接弄出一支大軍,迅速地幹掉西班牙人,這樣說不定,我們要付出的代價反而最小。”
“佩里亞,你這不是在教我怎麼賣國嗎?”
“總統先生,這裡是美洲,不是歐洲。涉及到領土的買賣,在這裡實在是太常見了。這怎麼能算賣國呢?再說了,其實我們北部的邊界本來就模糊不清。另外,總統先生,您要知道,國家與國家之間的來往本質上就是交易——國家利益的交易。交易就是買賣,所以賣國,只要不是賣的太便宜了,只要您沒有把買出來的價錢自己貪污了,又怎麼能叫賣國呢?”
“佩里亞,你總是善於給自己找到好藉口。”伊達爾戈總統搖了搖頭,“不過……”
新大陸距離歐洲太遠了,以至於新大陸上的革命對歐洲大陸的影響相當有限,雖然西班牙人向新大陸派出了多達三萬人的遠征軍,但即使是西班牙自己的媒體,對此都不是特別的關心,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倫敦,因爲倫敦出事情了。
這件事是由倫敦的紡織工人互助會引發的。
在四月底的時候,一些企業主開始注意到,他們工廠中的工人們似乎都加入了一個什麼組織。一開始的時候,工廠主們並沒有太擔心這件事情,工人們之間組織幫會什麼的是非常常見的事情了。這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值得擔心的。直到某一天,一個自稱是倫敦紡織工人互助會的代表的人,敲響了紡織廠主雷恩的家門。
雷恩先生是倫敦最大的雷恩紡織廠的工廠主,他的工廠,僱傭了三千多名工人,二十四小時運轉的工廠,每年都能給雷恩先生帶來可觀的收入,讓他能夠從某個沒落貴族手中買下一個莊園,順便還娶了一位家裡雖然沒有多少錢,但卻有一個高貴的姓氏的,而且要比他年輕很多,都可以做他的兒媳婦的小姐。
雷恩先生平時並不太待在那莊園裡。那地方雖然很舒服,但是距離商業中心還是遠了一點。所以他平時更多時候,還是帶着他年輕的妻子,以及二十位僕人,十多個保鏢,住在海德公園旁邊的一座大樓中。
當管家將什麼“倫敦紡織工人互助會”的代表要求拜見他的消息告訴他的時候,雷恩先生正在自己的小客廳裡聽他的妻子給自己讀莎士比亞的《李爾王》。
“啊,那個老頭是有多蠢呀,他怎麼能這樣?要知道,人一輩子,最可靠的就是他的財富,他的錢了。他的那些女兒,天呀,他們之所以叫他親親爸爸,難道不是因爲他有錢嗎?啊,你等着看,等他把這字一簽,他的女兒們立刻就會把他掃地出門的……”雷恩正發着這樣的感慨,就看到他的管家菲利斯小心翼翼的站在小客廳的門口。
“哦,有什麼事情嗎?”雷恩從搖椅上向管家菲利斯問道。
“是的,老爺。”菲利斯露出很爲難的神氣道,“有幾個自稱是‘倫敦紡織工人互助會’的代表的下等人,嚷嚷着一定要見您。”
“‘倫敦紡織工人互助會’?這是什麼狗屁?”雷恩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氣道,“菲利斯,你真是讓我失望,你連這種下等貨色都沒辦法打發走?”
雷恩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在菲利斯聽來,卻如同有一個雷霆落在了他的頭上一樣。他臉色蒼白,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老爺,那幾個人我已經打發走了,可是他們給您留下了一封請願書,說是反對您降低工資的決定,上面都是些狂悖之詞,但畢竟是寫給老爺您的,我也不敢私自處理……”
聽到這個回答,雷恩倒是滿意了一點。這個管家雖然膽小了點,笨了點,但還是知道分寸的。而且作爲一個管家,膽小一點,稍微笨一點,其實也不算什麼毛病。
“把那封信拿過來給我看看。”雷恩說。
於是管家小心的走了過來,將一封信遞給了雷恩。
雷恩接過信件看了起來,纔看了一會兒,他的眉毛就豎了起來。
“呵呵,真是不錯呀!”雷恩笑道,“一羣窮光蛋,一羣靠着我,纔有飯吃的社會的渣渣,居然要和我談條件?這樣的貨色,我讓人在大街上吹個口哨,就能找到數以千計的這樣的混蛋!”
一邊說,雷恩先生一邊站起身來:“梅麗莎,你幫我把外套拿來,我要去一趟公司。”
妻子便去將他的外套拿了過來。雷恩一邊穿上外套,一邊對管家道:“菲利斯,你拿着我的名片,去警察局,找克拉克局長,請他晚上的時候,到我家裡來一趟。”
管家應了一聲,便跑下去,給雷恩准備馬車了。
雷恩上了馬車,迅速地趕到了公司,將公司的幾個經理叫過來開了個會,然後便回了家,又和前來拜訪的克拉克局長談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工人們依舊照着老習慣去工廠上工,但到了工廠門口,卻發現有一隊警察荷槍實彈地守在那裡,還有護廠隊的人,也都守在門口,他們向工人們喊話,告訴他們,所有在送給雷恩先生的請願書上按了手印的工人,都全部被開除了!他們的工作證將被收回。
在那份請願書上,一共有一千二百名工人按下的手印。也就是說,雷恩一次性的開除了一千二百個工人。這幾乎已經是所有工人的三分之一了。但是雷恩覺得,這根本不是問題,如今市面上到處都是失業人口,紡織廠的工人又不需要什麼太高的技能,隨時都可以招一批新的進來。
按照後世的某個著名的經濟學家在他的某本不知道算是經濟學還是更應該算是意識形態宣傳品的大作上,告訴大家一定要警惕任何干預自由市場的做法,因爲如果市場不自由,實行了公有制什麼的異端做法,那工人們的勞動力就只有一個買家了,那它就可以隨意地壓榨工人,工人就走上了一條“通往奴役的道路”。
但是自由的市場上,工人們就可以因爲有自由選擇的權利而不被奴役嗎?呵呵,如果是這樣的話,英國紡織廠的工人的平均壽命怎麼會比黑奴還要低?沒有一個工廠主會願意給工人更多的工資,因爲那會增加他們的成本,而導致它們在競爭中處於劣勢。在自由的市場上,資本總是稀缺的,而勞動力總是多餘的。就好像能拍漫威電影的企業總是稀缺的,而能給漫威當搶手畫漫畫,寫故事的,沒有任何權利的槍手總是多的就是。那些被開除的工人在別的地方,也不可能找到一個更仁慈的資本家的。因爲假設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一個更仁慈的資本家的話,他也早就因爲成本問題,在競爭中破產了。
於是一個工人代表就站了出來,號召所有的工人一起罷工。這一次,倫敦紡織工人互助會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幾乎所有的工人都停留在了工廠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