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拿破崙,你不是數學很好的嗎?今天怎麼一道題都沒做出來?”在去圖書館的路上,一個同學從後面趕上來,笑嘻嘻地對拿破崙嚷嚷道。
拿破崙皺起了眉頭,但卻一言不發。倒是在他旁邊的另一個同學不服氣地迴應道:“博諾瓦,那些題的確太難了。我敢說,雖然約瑟夫老師最後進行了講解,但是把原題拿出來,你也還是不會做的。因爲你甚至連題目都看不懂!”
“那又怎麼樣?我從來可沒吹過自己數學好。”博諾瓦哈哈大笑道,“過兩天又有軍事幾何學的課,到時候,我們再看看我們的數學天才會不會又是一道題都做不出來!”
博諾瓦一邊笑,一邊卻轉了個彎,走上了另一條路——像他這樣的來鍍鍍金的貴族學員本來也不會在下課之後,還老老實實地到圖書館中自學。
“拿破崙,你根本就不用理會那種傢伙,他們就是自己無能,還要……”拿破崙身邊的那個同學望着博諾瓦遠去的身影對拿破崙道。
“安德森,我根本不在乎他們。倒是你,太過激動了。”拿破崙道,“一隻狗朝着你狂吠,你該怎麼辦?你要麼不理他,那麼拿起一根大棍子,狠狠地揍它一頓。對不對?可是你剛纔呢?你剛纔居然和一條狗比誰的嗓門大,這真是……”
“你說的有道理。”安德森摸了摸腦袋道,“我手中要是有大棒子,我當然二話不說,一棒子就打在它的鼻子上。但問題是,我手裡不是沒有足夠大的棒子嗎,你知道,他雖然是惡狗,但卻是有爵位的狗,而我呢……他手中的棒子比我的大。就這樣衝上去,我多半打不過那條惡狗,但是一聲不吭,又讓我氣憤難忍。所以只好和它對罵了。”
“我兄弟說過。”拿破崙道,同時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不要和傻子爭論,因爲他會先把你帶到比一比誰更傻的項目上去,然後用他豐富的犯傻經驗來碾壓你的。雖然那傢伙是個混蛋,但是他說的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說到這裡,拿破崙又忍不住咬了咬牙。
的確,約瑟夫實在是太過混蛋了。在上課的時候,他首先以瞭解一下大家如今的數學水平爲藉口,出了好幾道題目,然後“隨機點名”讓學生上黑板來答題。前面的幾道題,都很簡單,傻瓜都不會錯——傻瓜們也的確沒出錯。但是最後,約瑟夫又拿出了一道題——真該死,那道題其實也不難,只是在條件中挖了一個不起眼的陷阱,還故意在語言中添加了一些誤導性的東西而已。然後,拿破崙就被叫了上來,然後,對約瑟夫充滿了警惕的拿破崙自己把問題想複雜了,結果在規定的時間內,沒能做出來。然後約瑟夫很禮貌地讓拿破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接着用極爲簡潔的方式,迅速地展示了這道題的正確解答方式——這解答方式就連那些傻瓜都看得懂,而且還都產生了其實我也會做的錯覺。(學渣們在面對很多數學題的時候的一種常見感受就是“一聽就懂,一看就會,一做就錯”。當然,如果拿破崙在黑板上冥思苦想的時候,他們也跟着動了腦子,那可能他們也能發現這題目並不是這樣的簡單,但問題是,他們之所以是學渣,就是因爲,他們能不用腦子,就儘可能的不用腦子。)
接着到了快下課的時候,約瑟夫又出了一道題,用來“檢測大家對今天所學的知識的掌握情況”。然後便將“唯一沒能答出上一道題”爲藉口,再次將拿破崙點了起來。而這道題,卻是真正的有難度。結果直到下課,拿破崙還是沒做出來。(該死的,那時候距離下課也就兩三分鐘的時間了,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這傢伙真的是個混蛋!一定要好好學呀,可不能再讓這個混蛋這樣得意了!”拿破崙在心裡暗暗地給自己鼓了鼓勁。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便走進了圖書館。
趁着天還亮,兩人到書庫裡借了兩本書,然後就一起到閱覽室裡看書。爲了保證書本的安全,書庫中嚴禁火燭,所以只要天色一暗下來,書庫就無法使用了。(在還沒有發明電燈的時代,全世界的圖書館基本上都是這樣)不過巴黎軍官學校圖書館的閱覽室卻能夠提供免費的照明——只要有學生證,就可以申請一根裝在鐵製的燭臺上的白蠟燭,所以閱覽室晚上也還是可以用的。
拿破崙和安德森領了蠟燭,拿着書進了閱覽室,準備找一個靠着窗戶的,亮一些的地方坐下來,趁着天色還沒有暗下來,看看書。畢竟一根蠟燭能支撐的時間相當有限的。
這時候,一個正在在大落地窗旁邊的一張桌子上低着頭看書的人突然擡起頭來,朝他們喊道:“拿破崙,到這邊來!”
拿破崙朝着那邊望過去,看到約瑟夫正滿臉微笑地望着他。
“狗屎!”拿破崙咬了咬牙,但還是走了過去。
“約瑟夫老師,您好。”安德森很有禮貌的鞠躬道。
“安德森,今天講的東西都聽懂了嗎?”約瑟夫微笑着問道。
“老師,一開始我覺得自己應該是聽懂了,但是見到最後的那道題的時候,我又覺得自己完全沒弄懂。直到現在,那道題我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安德森回答道。
“掌握基礎的知識和學會實際運用,這當中的確是有很大的距離的。”約瑟夫點點頭道,這着他又向拿破崙道:“那麼拿破崙,你現在想清楚那道題該怎麼解了嗎?”
“我現在知道怎麼解答了。”拿破崙有點不服氣地道,“事實上,當時只要再給我一小會兒的時間,我就能解出來。”
“解題的速度,也一樣是對知識的掌握程度的表現。”約瑟夫卻這樣道。
“所以同樣的題目,你的速度只有蒙日先生的三分之二?”拿破崙忍不住這樣道。
這個回答倒是超出了約瑟夫的預料。他皺了皺眉頭道:“在計算方面,蒙日先生的確比我強很多。不過在我看來,我的計算速度已經足以支持我的研究了。但是拿破崙,你如果希望能夠提前通過畢業考試,你現在的解題能力還不太夠。”
“啊,拿破崙,你想要提前畢業?”安德森吃了一驚。
“是的,我家裡經濟緊張,需要我儘早掙錢。”拿破崙道,“而且,我也希望能儘早進入軍隊,而不是在這裡一天到晚的看着那些傻瓜的巴黎貴族。”
“我贊同你的看法,但我不會在我的科目上放水。拿破崙,如果你真的希望能提前畢業,那你至少應該真的具備一個真正的畢業生應該具備的水平。”約瑟夫又說道。
拿破崙明白,約瑟夫說的“真正的畢業生”是不包括那些來鍍鍍金的大貴族的,甚至也未必包括一般的畢業生。那個“真正的畢業生”,多半指的是“優秀畢業生”。不過這種高要求並沒有讓拿破崙心生怨恨,因爲在他看來,自己達到這樣的要求是理所應該的。
“拿破崙,如果你想要提前畢業,就一定要非常優秀才行。”約瑟夫繼續道,“我聽說過你的打算,所以我早就給你準備了一套練習題。”
一邊說,約瑟夫一邊從旁邊放着的一個包裡面摸出了一個小本子,然後把它遞給拿破崙。
“好好做!”約瑟夫道,接着便低下頭來繼續看書。
此後的日子倒是非常的平靜,約瑟夫每天不是講課,就是備課、看書。有時候還就某些數學問題寫信和蒙日、拉普拉斯他們討論。還陸陸續續的又發表了幾篇論文。除此之外,已經解決了吃飯問題的約瑟夫又將自己的弟弟呂西安接到了巴黎,並安排他進入路易大帝學校學習。
而拿破崙呢,他已經向學校提出了提前參加畢業考試的要求。爲此,他正在瘋狂的學習中。
日子就這樣慢慢的過去了,春天女神的裙角擺了擺,連一場像樣的春雨都沒灑下來,就飄然而去了。乾旱的春天過後,乾旱的夏天便接着來了。
巴黎城中的麪包又漲價了,比起去年年底的時候,足足漲了四分之一。
這個漲價還在約瑟夫的承受範圍之內,但是對於一般的平民來說就非常要命了。這個時代的巴黎人還沒有有事沒事就上街遊行示威的習慣,一些在巴黎沒法用正常的方法生存的的人,便都紛紛離開巴黎,去鄉下,或者是乾脆去美洲找出路了。而另一些同樣沒法用正常的方式生存的人則走上了用不正常的方式生存的道路,比如說盜竊,甚至是搶劫。
不過,這些事情依舊威脅不到約瑟夫,他很少離開學校,那些竊賊之類的傢伙的爪子夠不到他。事實上,竊賊也好,搶劫犯也好,他們都只能對同樣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造成真正的危害。至於那些上等人,不要說是高高在上的上層貴族,就是所謂“中產階層”也不是這些人輕易危害得了的。這也就是後世的一些白左能夠無視社會治安下降帶來的種種問題而持續的唱高調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