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穆裡埃騎着馬在最前面,約瑟夫和拿破崙則同樣騎着馬,手握着馬刀緊跟着他,而士兵們則跟着他們,向着煙霧瀰漫的熱馬普高地逼近。
也許是因爲疲憊,或者是因爲戰場迷霧的遮擋,奧地利人並沒有立刻做出反應,迪穆裡埃自然也就樂得再帶着士兵們繼續逼近一些。
漸漸的,隊伍已經進入到了奧軍的火炮射程內了,迪穆裡埃又大喊了一聲前進,手中的指揮刀也向前猛劈了幾下。士兵們開始以縱隊加速向前,而迪穆裡埃卻放慢了馬速,漸漸地落在了隊列的後面。
約瑟夫也跟着迪穆裡埃放慢了速度,逼近,他們前面的做法,那只是用來鼓舞士氣的。正兒八經的打仗,可不是《三國演義》中的武將單挑,也不是騎士小說中的騎士對決,哪裡有指揮官真的衝上去了的道理。
約瑟夫勒住了馬,和同樣勒住了馬的迪穆裡埃點了點頭,然後一回頭,突然發現……該死的!拿破崙呢?拿破崙到哪裡去了?剛纔他不是還跟在後面嗎?我們剛纔又沒有過河,拿破崙怎麼會不見了呢?
約瑟夫焦急的向着四面張望,突然他看到在隊伍的最前面,一個騎着馬的傢伙,正揮舞着閃閃發光的馬刀,在帶領着隊伍前進。
“該死的,這個中二癌!”約瑟夫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
“約瑟夫,你兄弟怎麼衝到前面去了……看不出來,他個子小小的,還真的很勇敢呢!”這時候,迪穆裡埃也發現拿破崙跑到前面去了。
“勇敢個屁!完全是腦袋燒壞了!”約瑟夫惡狠狠的罵道。同時在心中決定,一會兒回來之後,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熊孩子,讓他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這時候,奧地利人也開始反應過來了,奧地利人的大炮開始不斷地向着前進的法軍隊列射擊。這個時代的炮彈速度相對很慢,以至於約瑟夫都可以用肉眼看到那些小黑點一樣的炮彈從高地上慢慢悠悠地升起來,然後一直慢慢悠悠地升到高處,並且似乎是在那裡停頓了一下,然後突然加速落了下來,在地上砸起一片塵土,同時又反彈起來,就像一隻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的一路向前。其中的一枚炮彈,帶着呼嘯就從距離約瑟夫不遠的地方呼嘯而過。嚇得約瑟夫差點把脖子縮進了軀幹裡面。
“拿破崙距離更近,當然更危險,這個該死的混蛋!”約瑟夫想。
“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在那種地方!”約瑟夫朝着迪穆裡埃喊道,接着揮動馬鞭,驅動戰馬,就朝着拿破崙追了過去。
“啊,約瑟夫平時很像個老學究,看不出也這麼勇敢。”迪穆裡埃搖頭道。不過他並沒有追上去,他是主帥,必須留在後面主持大局。
約瑟夫氣急敗壞的追上去,一把拉住拿破崙的馬繮繩:“混蛋,你腦袋上有坑了嗎?我叫你過來只是爲了在士兵面前露個臉,你怎麼就跑到這裡來了?你亂跑什麼!還不快跟我回去!”
拿破崙轉過臉來,用很奇怪的表情看着約瑟夫:“約瑟夫,你腦袋有坑了吧?都到這裡了,還能掉頭回去?”
這話讓約瑟夫一愣,不過他立刻就明白了拿破崙的意思:
剛纔迪穆裡埃是在鼓舞士氣,他漸漸地落在了後面,士兵們多半不會注意到,所以他最後退到後面去了不是問題。但是如果這時候,拿破崙和約瑟夫這樣掉頭回去,那就是動搖軍心了。
“你這個該死的混球!”越是想明白瞭如今的情況,約瑟夫就越是憤怒,因爲這意味着,他如今必須陪着這個熊孩子發瘋!
“哈哈哈……”也許是因爲成功地坑到了大哥,拿破崙居然得意起來了,所以說,熊孩子就是這樣的皮癢欠揍。
“約瑟夫,你居然爲了我的安危,冒險衝到這裡來了。我很感動,真的!”就在約瑟夫憤怒得打算一馬鞭抽到拿破崙身上的時候,拿破崙突然一變臉,又來了這一句。
“呸!你感動有個屁用!你又不是女的!”約瑟夫罵道,不過馬鞭子倒是放下來了。
這時候,一枚炮彈飛了過來,正好擊中了不遠處的一個小縱隊。
炮彈擊中了衝在最前面的旗手的胸部,把他打了個粉碎,接着又順勢將後面的一大排人都串了血葫蘆。而那個旗手手中的旗杆也被打成了兩段,旗幟先是高高的飛了起來,接着就在空中打着旋往下掉。
這時候,一隻手伸出來,握住了斷了一截的旗杆,然後將那面三色旗又重新高高地舉了起來。
那是拿破崙的手,他接住了正在墜落的軍旗,將它高高地舉起來,然後他從馬上跳了下來,轉過頭,向着那些被這一炮嚇呆了的其他士兵高喊:“法蘭西的戰士們,爲了祖國,跟我衝呀!”
士兵們被這個高舉着軍旗的矮個子軍官激勵了,他們呼喊着,跟着那個矮個子後面,繼續向前。
約瑟夫一咬牙,拔出馬刀,催動戰馬也跟了上去。
“笨蛋!從馬上下來!你的目標太顯眼了,你會成爲吸引子彈的吸鐵石的!”拿破崙一邊罵,一邊一把把約瑟夫從馬上拉了下來。
約瑟夫微微地有點感動,但一轉眼,心中又充滿了怒火:“狗東西,要不是你這個熊孩子,老子現在好端端的苟在後面,不知道多安穩……TMD,老子連槍都沒帶,就只有這麼把馬刀!”
約瑟夫此時絕不會想到,他和他的熊孩子兄弟今天的這一幕,不久之後,就會成爲一幅世界名畫的內容。這一戰勝利的消息傳回巴黎之後,畫家雅克-路易·大衛(阿芒的朋友,《荷拉斯兄弟之誓》以及後來的《馬拉之死》的作者)在聽說了波拿巴兄弟的英雄舉動之後,激動萬分,便創作了一幅名爲《法蘭西,前進》的繪畫。
在這幅畫中,雅克-路易·大衛突破了此前自己所代表的的新古典派繪畫的束縛,開闢出了全新的風格,畫作的背景是鐵鉛色的硝煙和濃雲,在畫面正中間,一身戎裝的拿破崙,一手高高的舉起象徵着共和國的三色旗,半轉過頭,露出堅毅的側臉,像是在對着身後的戰士高呼。在他的腳下,躺着戰死的戰士的屍體,在他的右邊靠後一點,緊跟着他的,是手舉着馬刀,跟着衝上來的約瑟夫。更遠一些的地方,則是身穿藍色軍裝,手持帶刺刀的步槍,正在向前衝鋒的戰士。
倒在地上的屍體、戰鬥的勇士以及高舉法蘭西旗幟的拿破崙,構成一個穩定又蘊藏動勢的三角形。象徵自由、平等、博愛的三色旗位於等腰三角形的頂點。後人編撰的美術史上,大多將這幅繪畫視爲浪漫主義繪畫出現的先河。
不過這個時候,約瑟夫可顧不上他的形象會不會出現在繪畫中,事實上他緊張得要命,完全沒有繪畫上那種凜然無懼的氣度。不過他們的縱隊倒是沒有成爲被集火射擊的目標。因爲他們的隊伍剛剛被大炮命中,所以前進速度落在了其他隊伍後面。這使得奧地利人的火力更多的傾瀉到了其他的縱隊上。
拿破崙的腿短,跑得不算快。至於約瑟夫,如果是向後跑,他一定能跑得和某地的記者一樣快,但是向前衝,還是算了吧。一邊衝,約瑟夫一邊東張西望,尋找將來可能用的上的掩體,還有,隨時準備一把把拿破崙拖到掩體後面去。其他的戰士都是衝的很快,所以他們兩個倒是漸漸地落在了隊伍後面。
其他的縱隊表現得很給力,約瑟夫和拿破崙衝上奧地利人的陣地的時候,奧地利人的防禦實際上已經崩潰了。
拿破崙拿着馬刀,到處想要找個奧地利人砍砍,然而……
“該死的,爲什麼奧地利人跑得那麼快?想找個活人砍都找不到!”拿破崙一邊喘氣,一邊抱怨道。
“那是因爲你的腿太短了!人家奧地利人跑一步,你就需要跑兩步。”約瑟夫拿着刀,一邊四面張望,防備可能從什麼地方突然冒出來的奧地利人,一邊抓緊時間挖苦拿破崙,好發泄一下心中的怒氣。
拿破崙習慣性的就打算反脣相譏,但是看看約瑟夫鐵青的臉色,又想想這個慫貨,今天居然爲了自己的緣故,真的衝到戰場上來了,譏諷的話就說不出口了,於是他就乾脆給他來了個“呵呵”。
這一戰,法軍陣亡了六百多人,再加上受傷的一千三百多人,總共損失了大約兩千人。而奧地利呢,陣亡了大概三百多人,受傷的又有五百多,再加上被俘的六百多人,總共損失了大概一千五百人。要是隻算交換比,奧地利人似乎還要佔一點點的上風。
但是,這是依託地形優勢和防禦工事的防禦戰,而法國人主要還都是訓練不足的義勇軍。即使這樣,奧地利人在法國人的進攻面前,卻連一天都沒能頂住。要是沒有地形優勢和防禦工事的加成,他們肯定會被法國人吊起來打的。這一戰實際上也就說明了一點,即使是法國的訓練不足的義勇軍,也足夠在各種作戰中對付奧地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