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心王國,沉池灣。
懷特拉着一車人駛進了熱鬧非凡的港口區。
“先生們女士們,我們的目的地就要到咯,不論以前各位過得怎麼樣,但之後想必會有新的生活等着你們。我在這裡提前祝大家一帆風順,順便提供最後一項便捷服務!”他一邊拉扯繮繩讓馬兒慢下來,一邊熱情地吆喝道。
最近他的日子過得實在不錯——自打灰堡船隊來了後,沉池灣的生意又突然興隆起來,特別是在短途運輸這一項上。把周邊城鎮的人拉到港口就能賺個十來枚銀狼,這樣的活一天至少能幹上兩次,如果不怕馬車損壞,晚上還能再拉上一批,收入居然趕上了曾經幫教會打工的日子。
更妙的是,這筆報酬並不是問車上的人收取,而是由灰堡人發放,只要在一張紙條上面蓋上兩地的簽章,過了哨卡後便能按人頭數的標準拿到酬勞,當即發放,絕不拖欠。
正因爲這個緣由,運輸一時成了熱門行業,不少水手雜工都加入進來,就算不會駕馭馬車,還能找人搭夥嘛。跑起來不用挑客,到了地點隨便點上一滿車人就出發,效率可謂無比之高,唯一需要考慮的,也只有去哪個城鎮運人了——畢竟距離是跟費用掛鉤的。
灰堡這麼做明顯是想一視同仁,不管有錢沒錢,只要願意離開狼心,他們都會提供幫助。不過灰堡之王家大業大,經得起隨意折騰,懷特卻不想放過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終歸有錢不賺是傻子嘛。
何況他早已有所耳聞,北方似乎真的發生了什麼變故,從邊境涌入狼心的難民正在急劇增加,那些傳聞也不是毫無根據的謠言。另外他還從機靈鬼那裡打聽到,沉池灣的領主讓.貝特男爵悄悄從府邸裡拖出了一大堆東西運上了船。如果連男爵都要避風險,他自然也得提前做好打算。
現在多賺一點,以後亦能多些週轉餘地。
“什麼樣的便捷服務?”果然有人開口問道。
“一些有用的經驗和提醒。”懷特指向大船雲集的海港碼頭,“看那裡,雖然大家都想去灰堡,但旅途卻並不一樣。在他們來這裡之前,我就待在沉池灣了,對一些事情也有所耳聞,或許對你們今後的路能幫上一些小忙。”
“那……請你告訴我們……”
“當然,前提是你們得花上一筆小錢才行。不多,一枚銀狼就好。”
懷特清楚那些身無分文者並不在意自己的前路如何,只要有口飯吃就行,問不問差別不大。因此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定在小有積蓄的逃難者身上——他們對這種偏門好處總是特別上心,加上收費不高,搭乘馬車至此也沒有掏一個子兒,因此對買消息一事並不會太過牴觸。
因爲他也曾是這樣的人。
“呵,老鼠的把戲。”一名穿得還算規整的赫發男子面露譏笑,“可惜膽子連老鼠都不如,一枚銀狼,賞給他吧。”
他身邊很快有人將錢遞了過來。
居然還帶隨從,看來是個貴族啊……懷特討好地笑了笑,心中卻不以爲意,落魄到連一輛馬車都無,還得跟平民擠一個車廂,再是貴族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是我的份。”另一名青年猶豫了下,也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銀狼。
只有兩個人願意付賬麼,凡納拉停馬車等了會,見再無人吱聲,便打算開門下客。無論如何,有總比沒有好,就當這一趟多拉了兩個人也不錯。
而這時,那名青年卻對其他人說道,“你們下去了先別走散,等我打聽清楚消息了再告訴你們。免費。”
“小子,你說啥?”懷特面色一僵。
“我付了錢的。”青年理直氣壯道,“你告訴我是一回事,我告不告訴別人是另一回事,難道這有什麼不對嗎?”
“你——”
“你或許想反悔,但此事對你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哪怕我轉身讓所有港口的人都知曉,也不會影響到後面你要運送的人,而你少收一枚銀狼的話,損失可是實打實的。”
嘴利的傢伙!懷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從哪裡反駁起好。
“蠢貨,你想這麼做是你的自由,不說出來不就行了麼?”那名貴族不快道,“非得浪費彼此的時間。”
“這不是一件錯誤的事情,爲何要隱瞞?”青年直言道,“我認爲讓車伕也知道,纔是最公正的做法。”
“公正?”貴族像看傻子一樣掃了他兩眼,隨後不屑地偏過頭去,望向懷特,“喂,這傢伙我不管,我的錢已經付了,你到底說不說?”
懷特狠狠瞪了青年一眼,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沒錯。“好吧好吧,就當我慷慨奉獻一回好了,真是的……你們也別下車了,就在這裡聽完再走也無妨。”
隨後他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大致講述了一遍,比如灰堡更青睞哪些人、乘船撤離的安排、排隊和登記身份時要注意的事項,以及抵達目的地後要進行二次審覈等等。特別是前後對照這一點上——前面那些只要進入碼頭,自然會注意到第一軍引導人的宣講,他不過是總結了幾個要點而已。但後者卻是他和士兵們閒聊時得到的寶貴消息,根據灰堡人的說法,審覈會有女巫參與,任何謊言都會被戳破,一旦登記的身份與實際不符,就會被打上“不誠信”的標籤,想要找份體面的工作都會難上許多。
除此之外,貴族身份對提升待遇不僅沒有幫助,老掛在嘴邊反而還會招人厭煩,所以最好是一句話帶過。只要能讀會寫,或是有一技之長,就基本不用擔心往後的生活了。
“多謝你的提醒。”下車時,青年走在了最後一位,“確實能讓大家少走不少彎路。”
“哼,不用謝,反正你是用錢買的。”懷特沒好氣地點燃菸斗,深深吸了一口,“倒是那些人,原本應該好好謝謝你纔是——結果呢,一下車就全散了。我說小子,別總把自己當成個大好人,特別是在外面……不然遲早有一天,你要吃大虧的。”
他自己就是如此。
而得到的回報除了一條冷冰冰的假腿外,什麼也沒有。
“或許,不過這是騎士應盡的職責。”
“哈,你以爲我沒見過騎士嗎?還是說,你指的是‘典籍’上的那些描述?得了吧,我上一次聽到還是在酒館的老鼠口中。”
“大家都是如此,不代表這就是正確的。”
“哦?”見他如此較真,懷特挑了挑眉,“你是騎士?”
“呃……不,還沒接受過冊封。我父親是,不過他已經……”
原來如此,又是一個空有理想的愣頭青,而且看際遇比之前那傢伙還要落魄。他擺擺手,“我對你的家世沒興趣,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立刻昂起了頭,“曼弗爾德.卡斯坦因。”
“好吧,卡斯坦因先生,”懷特吐出口煙霧,爬回馬背上,“我再附送你一個消息吧,灰堡已經沒有騎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