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加入女巫聯盟!”大廳裡,一羣年齡各異、多姿多彩的女巫舉杯歡笑道。
“謝、謝謝你們。”露西亞感到眼眶又熱起來了,她吸了吸鼻子,忍住掉眼淚的衝動,舉起杯子一口喝下麥酒——並不像記憶裡的那般苦澀,而是酒香中帶着些微甜。
見過領主後,她在夜鶯的協助下,給自己和鈴洗了個熱水澡,並換上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安頓好妹妹,露西亞跟着夜鶯再次回到城堡大廳。在這裡,女巫們爲她舉辦了一場歡迎宴會。
露西亞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同類,心底最後一點疑慮也隨之消散。如果女巫被囚禁於此,或是強迫效力於領主,不可能露出如此輕快明亮的笑容。
想起夜鶯說的那句「這裡就是女巫的家園」,她忽然有了種感同身受的體會,比起那些暴露身份、遭到教會追捕處死的女巫,有一處安全舒適的容身之所是多麼不易。自從金穗城遭到暴徒襲擊以來,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她便吃盡了奔波流浪的苦頭。而女巫聯盟的熱情歡迎,讓她一直提着的心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下來。
同時她還見識到,一場全部由女巫發起、參與的宴席能夠變得多麼神奇。
黑色的火焰瞬間將肉排烤得焦黃,而盛放它的木盆毫髮無傷。
一名金色短髮的小姑娘在空中飛來飛去,端着酒壺填滿每個人的杯子。
看上去像是異族人的女巫模擬出各式各樣的樂器聲,最終匯聚成一首動聽的樂曲。
……
在夜鶯的一一介紹下,她很快記住了每個人的名字,並不知不覺融入羣體之中,心中的悲傷也被沖淡了不少。
女巫聯盟裡有成熟穩重的書卷和溫蒂,有像姐姐一般的葉子和迴音,還有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安娜、索羅婭等人,無論是誰,都沒有把她當作陌生人。對於這一點,露西亞心裡充滿感激。
宴會結束後,她和女巫們互道晚安,回到新居所——王子殿下將城堡二層最後一間客房供給了自己和鈴,儘管鈴不是女巫,他也沒有勒令自己和妹妹分開。
“姐姐?”聽到響動,鈴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露西亞心中一喜,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牀邊,“感覺怎麼樣?”
鈴看上去就好像睡了一場大覺,疫病帶來的痛苦完全沒有在身上留下痕跡。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嘴裡卻嘟囔道:“我覺得好餓。”
“等等……”露西亞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布袋,打開後烤魚的香味四溢而出——這是夜鶯遞給她的魚乾片,“這兒有吃的。”
看到坐在牀頭啃着魚片的鈴,她欣慰地拍了拍小傢伙的腦袋。妹妹今年才十歲,現在沒有了父母,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鈴嚥下兩條魚片後清醒了不少,她左右張望了下,“我們這是在哪兒?船上似乎沒有這麼大的牀。”
“西境的邊陲鎮,我們到目的地了。”
“已經到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可我不是……病了嗎?他們會同意讓疫病患者進入城鎮?”
“是啊,的確不會,”露西亞被妹妹的茫然模樣逗笑了,“不過領主大人手下的女巫治好了你,”她將發生在碼頭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我們現在就待在他的城堡裡。”
“女巫?”鈴歪着頭問,“和姐姐你一樣嗎?”
“沒錯,大家對我都很好,特別是一位叫夜鶯的女巫,”露西亞溫柔地撥弄着她的頭髮,“她還幫你洗了澡呢。”
“唔,你不是常說,貴族都很討厭女巫麼?爲什麼領主大人願意收留她們?”
這個問題讓露西亞微微一窒,她咳嗽兩聲,“這個……貴族中偶爾也會有一兩個好人嘛。”
鈴叼起袋子裡最後一片魚乾,“那麼你需要爲他工作嗎?就像家裡的侍女那樣,掃地、做飯和侍寢?”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露西亞揪了把妹妹的臉,“我是女巫!當然是用能力爲領主效力啊!至於侍女要做的那些,是誰告訴你的?”
“媽媽……”她撇着嘴道,“所以她從來不準爸爸招募漂亮的侍女。”
提起家人,露西亞的臉色頓時暗淡了不少,她沒有再責怪鈴,而是將妹妹摟入懷中,輕輕嘆了口氣。
她倒不是在擔心妹妹的說法,和領主大人交談時就可以看出——對方除了簡單詢問她身世外,其餘關注點都在能力上,顯然他更在意女巫是否能爲自己效力。
而一想到自己的能力,露西亞便覺得憂心忡忡。
她並非對女巫的世界一無所知,金穗城也曾出現過不少女巫,只是在半年前,她們開始陸陸續續撤離城市,聽說似乎要前往峽灣尋找新居所。她不願離開自己的父母,因此沒有答應和她們一起遠行。不過幾番接觸下來,露西亞至少知道,女巫們習慣將能力劃分爲戰鬥型和非戰鬥型。
還原物體,可謂是毫無用處,不說拿來戰鬥了,就連平時使用都會出現難以控制的情況——她的父親是位商人,經營着一家造紙工坊,客廳裡時常堆滿了制好的草紙。成爲女巫的那天,她在渾然不覺中湊巧施展出能力,將這些紙張重新變回了一大堆飛揚的草屑和碎末。事後父母雖然狠狠責怪了她一通,但並未將她交給教會,而是讓她小心隱藏自己,必要時戴上神罰之石,僞裝成虔誠的教徒。
一開始露西亞對自己的能力充滿好奇,經常偷偷躲在臥室裡測試還原各種物品,但她很快發現,這種能力極難控制,同樣是草紙,有時候留下的是草屑,而有時候卻是黑色的顆粒。若對一樣東西連續施展能力,只會讓它變得越來越少,最終產物不是粉末就是砂礫——這意味着還原能力無法用來重做損壞的物品,她只會將別人辛辛苦苦做好的成品徹底破壞。
其他女巫也認爲露西亞的能力用處不大,戰鬥時施展距離太近,而且對生命體無效,別說訓練有素的騎士,就連普通農夫都很難打過。戰鬥型女巫算不上,非戰鬥一類又想不出什麼用途,差不多算是最低檔次的能力。
爲此她還悶悶不樂了好久。
但現在……露西亞更擔心的是,若是殿下認爲她沒什麼用處,會不會將她趕出城堡?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吹息蠟燭,抱着啃完魚乾、心滿意足的妹妹,緩緩合上眼睛,等待新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