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現在,夥計們,都下車!按演練時的內容行動起來,快,快!”
車廂後傳來的喊聲讓法琳娜回過神來。
“我們也去幫忙!”她對喬說道,接着推開門跳出了駕駛艙。
短短數息時間裡,隨車隊同行的乘員已然忙碌開來,他們一邊拿着本子寫寫畫畫,一邊在地面上豎立起了幾個稀奇古怪的儀器。從對話來判斷,那些儀器似乎是用來給士兵定位目標的。
到這一步,法琳娜就算再遲鈍也知道第一軍想要做什麼了。
他們打算在此地轟擊遠在數公里外的敵人!
儘管她早就知曉灰堡人最擅長用火器遠距離打擊敵人,但明白歸明白,當親眼目睹這一幕時,她仍感到了一絲由衷的震撼——任何投擲武器都會受到風和自身重量的影響,而且距離越遠,其影響就會越大,一點點細微的擾動,都會使得結果大變。他們到底是怎麼保證火器射出的彈頭在這麼遠的距離裡,依然按他們的設想來飛行的?
難不成那幾樣看似簡陋的儀器能預測未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教會在寒風嶺一戰的慘敗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只是這種技術活法琳娜完全幫不上忙,她自覺地走向車隊尾部,希望能爲卸載貨物出一份力。
由於出於保密要求,駕駛者事先並不知道車上搭乘了哪些人,也不知道裝載了哪些貨物,但車隊肯定是拖了不少東西的,這種時候多一人相助至少能加快點準備速度——她別的或許不擅長,力氣卻絕不算差。
然而後方的情景讓她目瞪口呆。
只見一堆身形魁梧的壯漢正以極高的效率搬運着長條木箱,而那些沉甸甸的拖掛火器在他們手上也沒有顯得多麼笨重,解除連接器的限制後,幾個人圍着鋼鐵長管連拉帶拽,便將其拖下了硬化路。
更令法琳娜驚訝的是,她居然在人羣中見到了幾個似曾相識的面孔。
等等……這不就是神罰軍麼?
他們雖然沒有穿戴盔甲,但從力量、身手和模樣來看,分明便是赫爾梅斯曾經的那些傑出武士。
“喲,我們又見面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聽着這熟悉的聲音,法琳娜猛地回過頭去,“佐……佐伊?”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的名字。”佐伊咧嘴一笑,“我還以爲你仍會先喊出艾諾瓦軍團長大人。”
她深吸了口氣,“那這些人都是……”
“沒錯,她們都是塔其拉的女巫。”佐伊攤手道,“看,我沒騙你吧?”
「無冬城裡像我這樣的還有好幾百個,用的都是你們貢獻的軀殼,以後遇到了熟悉的人,記得不要大驚小怪就是。」
對方當時的話語又重現於耳畔。
法琳娜一時竟不知該接什麼話好。
喬則向後者深深低下了頭,“佐伊小姐,上次來不及向您道謝,我一直感到十分遺憾,如今能再見到您真好。多謝您救了法琳娜小姐。”
“佐伊小姐?凡人,你很懂嘛,這份謝意我收下了。”佐伊聳肩道,“其他話以後再說,現在先專心對付魔鬼。”
“那個……”望着行將離開的背影,法琳娜忍不住開口道。
“嗯?”佐伊停下腳步。
“謝謝。還有……我對教會曾犯下的過錯……感到萬分抱歉……”
“錯不在你,你也只是個被矇蔽者罷了。”
她擺擺手,頭也不回地朝架設中的陣地走去。
法琳娜張了張嘴,最後卻只化爲了一聲輕嘆。
不過她沒有見到的是,離開的佐伊微微翹起了嘴角。
結果就像鐵斧所說的那樣,身爲駕駛者的她最終什麼忙也沒能幫上,一刻鐘不到的時間,第一軍就做好了射擊準備。
“報告,一、二、三號火炮已裝填完畢!”
“開火!”指揮者果斷下令道。
隨着一聲巨響,炮座下方剎那間揚起了一片薄紗般的雪霧,轟鳴聲在山野中迴盪不息,宛若滾過天邊的驚雷。
滾燙的彈殼被排入雪地中,發出滋滋的聲響,而新的炮彈很快裝填入內,等待着下一次擊發。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炮兵之間默契的配合如同一人,從這一細節就可以看出,他們平時的訓練達到了何種程度。
法琳娜意識到,第一軍和其他軍隊的差距絕不僅僅只是在火器上。
十餘息之後,她看到山頭終於揚起了一串雪柱!
……
“地面部隊開始射擊了!”
位於海鷗號上的希爾維則看得更清楚一些。
三發炮彈劃過一道長長的拋物線後,全部落在堡壘型畸獸的附近,最近的一顆距離不到三百米。突如其來的爆炸令周圍駐紮的魔鬼頓時混亂起來,幾隻恐獸則振翅飛上了天空。
將校正信息告訴底下的炮兵指揮後,她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敵人的動向上。
“魔鬼的反應如何?”提莉問道。
“主要目標還沒有移動的跡象,目前暫時僅有少數恐獸升空,應該要不了多久,它們就會發現卡車隊伍。”
“運氣不錯。”安德莉亞吹了聲口哨。
的確,運氣不錯。希爾維微不可查地點點頭——按照參謀部制定的計劃,反擊小隊原本做好了在抵近堡壘畸獸前就被發現的準備,繼續頂着巡邏恐獸的阻攔強行朝目標開火的。而這一方案的依據則來自之前在沃土平原和魔鬼先鋒軍作戰所積累下來的經驗,如果對手是厄斯魯克的話,二十到十五公里便已是高危險區域了。
雖然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大量兵力都被派往了沉池灣,但作爲極爲重要的“移動方尖碑”,堡壘附近依然有恐獸和不少守軍駐防。然而它們的警戒圈並沒有做得滴水不漏,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恐獸飛掠這片區域。
正是因爲敵人沒有早早發現反擊小隊,提莉才讓希爾維繼續指引卡車前進,直到距離目標八公里時才轉入炮擊陣位。
這隻能說明,敵軍在攻佔四城後出現了鬆懈!
片刻間,第二輪炮彈也呼嘯而至。
經過校準的次輪打擊明顯精確了許多,其中兩發穿過堡壘畸獸高聳的骨架,一前一後落在其腳下,炸死了好幾只狂魔。第三發則直接貫入了畸獸寬大的背部,掀起了一片積雪和血肉殘渣。
畸獸發出刺耳的尖嘯,同時向前邁出了兩條腿。
更多的恐獸從四面八方飛出,並於空中結成了一支編隊。
不過等它們確認襲擊來自何方時,已是五分鐘後——這在以往的戰鬥中絕不能算慢,但面對八公里外的要塞炮,五分鐘已夠炮兵打出十輪炮擊,這還包括了調整射擊參數的時間在內!
此次行動並未像塔其拉之戰那般,以一發精確的“斷腿打擊”結束戰鬥,可對於敵人而言,結果卻要慘烈得多。屢遭轟擊的骨架之軀已傷痕累累,上面遍佈着好幾個彈坑,透過層層斷裂的骨頭,可以看到下方顫動的臟器和四處流淌的藍血。儘管它竭盡全力想要逃跑,不過比起火炮的射速,這一嘗試並未起到多大的效果。
當又一枚炮彈鑽入畸獸體內時,它發出了淒厲的哀嚎,那龐大的身軀在閃過一道藍光後,竟整個炸裂開來!內臟和血液如瀑布般灑下,將山坡上的積雪染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空蕩蕩的肢體彷如失去了支撐,無力地折斷、剝離、垮塌,轟然砸在那些來不及躲避的魔鬼身上,將它們壓成了一灘扭曲的破布。
“當心,它們來了!”
與此同時,希爾維也向車隊發出了恐獸逼近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