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街道上揚起了無數細小的石屑和灰塵,地面發出霹靂啪啦的聲響,敵人身形猛得一頓,背後噴發出團團血霧——密集的子彈如同構成了一道看不見的牆,生生將狂化衛兵的衝鋒阻攔下來。
“乾的漂亮!”
“宰了這羣怪物!”
釘子也激動地握緊了拳頭,敵人的盔甲在重機槍掃射下綻放出點點火花,擊中頭部和胸腹幾乎是立即斃命,就算打到手腳也是殘肢斷臂,而不像轉輪槍那樣還能繼續戰鬥。更關鍵的是,子彈射擊幾乎沒有間隙,即使射失兩三發也無關緊要。
當槍聲停息,槍管上已經冒起了白煙。狂化軍留下一地屍體,倉惶向後退去,而那些中彈未死,又完全喪失行動能力的敵人則躺在地上哀嚎呻吟,在他們眼中,釘子看到了深深的恐懼。
“舉槍!”隊長狠狠吼道。
想起那名在自己身前被一分爲二的隊友,釘子毫不猶豫地端起了步槍。
清理道路後,隊伍終於能再次向前推進。
當五支突擊隊抵達王宮門口,立刻按照訓練要求構築起臨時的射擊陣地,同時監視其他街道的動向——爲了防止被前後包夾,這次攻打內城的隊伍被分爲三個聯隊,分別從三條主要街道向前推進,彼此互爲側翼,這樣無論敵人從哪個方向繞行,都會遭到第一軍的阻擊。
但釘子發現,計劃實施起來卻遠不如訓練時那般順利,南邊的街道被點起了大火,幾乎無法通行,而自己這邊又遇到了野戰炮難以翻越的碎石障礙,打着打着隊伍便分散開來。遭遇強大反撲時,隊員們根本顧不上東西南北,也忘了觀察閃電小姐的旗幟信號,一支原本屬於自己聯隊的突擊隊甚至不知所蹤,內城區裡到處都能聽到槍聲。
好在他們終是第一個趕到了集合處。
半個時辰後,各支聯隊也陸續抵達王宮入口,野戰炮也緩緩推了上來。
熱氣球再次飄至王宮上方,隨着四顆炸彈將庭園圍牆和鐵門夷爲平地,最後的攻堅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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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們已經到宮殿門口了,快逃吧!”御前侍衛奧斯本焦急道,“再不走的話就來不及了!”
提費科呆坐在寢宮大牀邊,默然不語。當時父親就是在這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而現在似乎輪到他了。
藉助溫布頓三世的死,他趁勢將此事推到大王子戈隆身上,解決了這個最大隱患,登上了權力的巔峰。之後一年時間裡,他先後整合了東境和北地,同時逼走三妹嘉西亞,勢頭一時無兩。
原以爲自己遲早會拿下西境,統一整個灰堡只是時間問題,卻沒想到局勢的轉變會如此突然和猝不及防。
先是狂化軍屢次襲擊邊陲鎮毫無作用,接着是突如其來的爆炸讓他心頭蒙上陰影。
然後短短的三天時間……一切優勢化爲烏有。
當收到赤水城傳來的消息時,他絕沒想到自己僅剩下三天來準備——北地的積雪還沒融化,春耕正好進入翻種階段,去各地強徵民兵爲時尚早,而發往東邊的求援信估計纔剛剛送到新任東境公爵手中。
最後他只有用王都騎士團、傭兵隊、巡邏隊,以及周邊貴族的侍衛與扈從倉促應戰,結果王都引以爲傲的巍峨城牆居然連一天都沒能撐過。
“混賬東西!”提費科忽然將牀頭櫃上的燭臺狠狠砸在地上,“該死的傢伙……如果不是和女巫勾結,如果不是投靠了魔鬼,你又怎麼可能打敗我!”
“陛下……”
“沒錯,魔鬼!”他聲音發澀,憤怒中帶着一絲顫音,“教會都是些廢物,宣稱要獵殺女巫,卻偏偏漏過了羅蘭.溫布頓!如果不是女巫,爲什麼他的火器能比我的強大這麼多,爲什麼他能輕易從空中發起攻擊?無論是工匠、鍊金師還是財富,我都是他的幾百倍!只有一個解釋,地獄的魔鬼在幫助他!”
兩聲爆炸在宮殿下方響起,窗戶玻璃被震得嘩啦作響,斷斷續續的廝殺聲隱約傳來,那是衛隊最後的嘗試了。
不,我還不能死!提費科恨恨地想,就此自殺的話,豈不是便宜了對方?該下地獄的應該是自己的弟弟纔對。
“我們先進密道。”他站起身腳下一軟,差點又摔倒下去,還好侍衛扶住了他。
“是,陛下,”奧斯本鬆了口氣。他背起提費科,招呼守在門口的親衛隊員,一起朝壁爐走去。
這條密道既有活閘,又有死門。一旦放下死門,入口就會被徹底堵住,永遠無法進入。地底到處都嵌有神罰之石,而且還暗藏機關,加上岔道錯綜複雜,提費科也沒有全部探明過——大概從修建這座王宮起,密道的地下部分就已悉數完成。
六人行至一間較大的休息室,新王叫停了隊伍,讓衆人在此稍作歇息,同時等待出逃的時機。
現在仍是白天,密道的出口雖然有好幾個,最長的那條甚至可以直通城外,但現在貿然行動仍然有很大的風險。畢竟對方擁有可以揹負火藥上天的女巫,這一點讓他記憶猶新。
做穩妥的做法是等到夜深人靜時再行動,此處被神石覆蓋,就算是女巫也無法潛入。
“既然要等到深夜出發,您先躺在這裡小睡一會吧,”御前侍衛從一邊的櫃子裡翻出一疊毛毯鋪在地上。
提費科躺在毯子上,略顯潮溼的黴味讓他眉頭緊蹙,緊張不安和茫然失措兩種情緒輪流衝擊着他的腦海,怎樣都難以入眠。
接下來要去哪裡好?北地還是東境?
兩邊都有支持自己的貴族,公爵也是自己新任免的封臣……但他們知道王都淪陷後,還會不會一如既往的遵從自己仍是個問題。
要麼……教會?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後便在他的頭腦中瘋長起來,那些大貴族本身就是牆頭草,即使自己的弟弟與女巫攪合在一起,他們面對威脅時仍會選擇妥協,就像長歌要塞的那幫傢伙一樣。但教會……至少明面上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女巫,更別提豢養大量女巫的貴族了。
儘管這羣神棍自大又遲鈍,可總不會坐視魔鬼勢力在灰堡王國上肆意蔓延吧。
如果教會能爲自己實現復仇的願望,就算把父親的王國給他們又如何?
只要……只要自己能親手將羅蘭.溫布頓送上斷頭臺,再把那羣該死的女巫一個個折磨至死,不然根本咽不下這口氣!
在火把昏暗的光線中,提費科做出了決定。
估摸着等到午夜之後,一行人直接從最長的那條通道逃出了王都。
可還沒走出半里路,周圍的田野裡忽然亮起了百餘支火光!
“陛下,快跑——”奧斯本的話只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這時候任何言辭都顯得多餘,對方顯然早有準備,在此地埋伏成了一個絕佳的包圍圈,無論前後左右都被人堵住了去向。
提費科一時間心如死灰,他已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