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刃乾淨利落地切入了盔甲,鮮血從縫隙中濺出,如同細小的紅線。
中招者出乎意料的沒有發出慘叫,而是咬緊牙關抓住了她握劍的手,像是要給同伴爭取機會一般。
可惜他忽略了兩人之間巨大的力量差距。
七十六號輕鬆地掙脫了他的鉗制,拔出佩劍的同時一腳將他踢飛了出去。
被踢中的地方如同遭受鈍器重擊,整片護甲都癟了下去,騎士吐出一口血沫,砸在地上後沒有聲息。
看來還是自己的拳腳來得方便,七十六號掃了眼僅僅一擊便崩得滿是豁口的劍身,乾脆將它扔到一邊,直接赤手空拳向其他人撲去。
追獵者瞬間變成了獵物。
她高高躍起,在笨拙的騎士肩頭快速遊走,每落到一個人頭頂,便用雙腳夾住頭盔,身體藉助慣性旋轉一圈,就能聽到頸椎斷裂的清脆響聲。在對方倒下之前,她已經蹬腳離開,躍向下一個敵人。
比起七十六號輕盈的動作,騎士的反擊和躲避與一截木樁沒有什麼區別。
若是沒有落到敵人頭頂,那也沒什麼,無論是利用打擊關節使敵人失去平衡,再補上致命的一腳,還是靠着身法引誘對手,讓他們前後夾擊的利刃砍在隊友身上,對她來說都輕鬆無比。
“這……不可能!”
“該死的怪物!”
交手數個回合後,騎士們已經發現他們的敵人根本無法以常理度之,不單力大無窮,而且對劍術和近身搏擊都瞭如指掌,完全是一個嫺熟老辣的戰士,其精準的殺戮手段怎麼看都沒法和眼前這個二十來歲的女子聯繫起來。
“你們都給我讓開!”
隨着一聲大喝,羅根爵士縱馬衝入人羣,拉起前蹄,直朝七十六號踩去。
其他人連忙幫着封堵缺口,試圖將她圍困其中。
七十六號咧起嘴角,不退反進,舉起雙手生生抓住了兩隻馬蹄,馬匹發出長串嘶鳴,但身形分毫不動。
接下來她的舉動讓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爵士連同坐騎被她一起生生擡離了地面,接着向周圍的騎士橫掃而來。被撞到的人輕則骨折吐血,重則當場斃命,而爵士本人自然是最慘的那一個,從馬背上被撞下來後,身體已經扭曲成了一個不正常的形狀。
還活着的追擊者們崩潰了。
他們翻身上馬,爭先恐後的逃離此地,巴不得離這個怪物越遠越好,但七十六號顯然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一旦敵人放棄抵抗,接下來就和屠殺無異了。
……
等到七十六號將所有戰鬥的痕跡都處理完畢,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騎士的屍體都被拋入了不遠處的農田裡,並用灑落的麥稈做了最基本的遮掩,雖然被發現是遲早的事,不過那時候女巫們也都該撤入灰堡境內了。
她鑽進裝飾最豪華的那輛馬車中,掀開約寇平日常躺的軟墊,小心翼翼從墊單下摸出一枚綻放出多彩光芒的魔石戒指。哪怕在微弱的月光下,也能看到它如水晶般剔透的內部有一團氣旋在徐徐轉動。
仔細檢查了遍戒指後,七十六號將它慎重地收入懷中,重新鋪好軟墊,仰面躺了下去。
之後她只要不緊不慢地趕到下一個村莊,再僱傭一個車伕把自己送到灰堡就好。
他們或許不會在邊境等待太久,甚至一天都不會逗留,不過只要目的地是灰堡西境,她總有一天能再見到那些女巫。
望着窗外皎潔的弦月,七十六號不禁發出一聲嘆息。
四百多年過去了,曾經掌控廣沃大地的聯合會就像塵埃一般煙消雲散,唯一沒變的,唯有夜幕中的漫天星辰。
只有在仰望天空時,她才能產生一種自己仍然還活着的感覺——不是活在地底,也不是活在聯合會消失之後的現今,而是活在四百年前的塔其拉聖城。
那個繁榮無比的女巫帝國。
之後的逃亡之路……已經不能算是活着了。
支撐她堅持下去的,只剩下一個渺茫的希望而已。
……
「怎麼樣,換回女性身體的感覺如何?」有人問道,「有沒有一種再次做回自己的感動?」
她深吸兩口氣,試着活動了下手腕和腳踝,「距離變短了。」
「當然,因爲這副身體較爲矮小嘛,太過粗壯的也不適合你去伺候那些凡人啊,」聲音輕笑起來,「再說女性神罰軍本身就很少,你就不要再挑挑揀揀了。」
「還有容貌和年紀也很重要,」另一人插嘴道,「如果凡人的審美沒發生劇變的話,那些長得跟男人沒什麼區別的軀殼怎麼可能會有人要?光是豎在那裡就覺得倒胃口。不信你看看愛蓮娜,她寧願要副男性軀體,也不想挑選一個殘次品。」
「對啊,你的這個已經是所有人裡最好看的了。」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帕莎,」她無奈地擡起頭,望向洞頂扭動着觸鬚的巨大肉瘤,「這樣一來,我得重新練習控制肢體,從縫衣到揮劍,每一個動作都要花時間去磨合。」
「沒關係,」一條觸鬚垂落下來,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我們唯一不缺的就是時間。」
……
「爲何我們非得去跟凡人打交道?」埃爾瑕浸泡在灼熱的岩漿中,吹出一連串氣泡以示不滿,「就不能把女巫帶到這裡來測試天賦嗎?」
「你是不是長眠太久,把腦子睡糊塗了,」帕莎駁斥道,「現在可不是四百多年前,抓一個兩個還好說,你打算把好幾百名女巫都抓到深山裡來嗎?我可不想被這些後輩當成怪物。」
「那也可以讓女巫去執行這個任務吧?別忘了這些能四處活動的身體可都是女巫的敵人。」
「首先她得完全相信我們,還得擁有自保的能力,我們上哪去找一個這樣的人?如今凡人已經接管了外面的世界,我們遲早都得和他們打交道——就像第一次神意之戰時的曙光境那樣。」
帕莎頓了頓,伸出一根觸鬚指向她,「你怎麼看?」
她耍了個劍花,拋起長劍,接着微斜身體,讓落下的劍尖正好插入劍鞘內,「我怎樣都行……只要能重現塔其拉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