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少做了一件事
這倒是個關鍵問題。 假如丁齊和葉行都算半個疲門人,兩人加起來頂一整個的話,那麼如今江湖八門傳人便聚齊了,可是大家又能在這裡聚多長時間呢?
朱山閒:“我沒關係,住這裡。”
葉行:“我和範總在境湖市,每天都可以過來。”
丁齊:“我也沒關係。”
譚涵川:“我請了三個月的假。算三個月之後,每逢週末或是節假日也可以過來,反正坐高鐵也兩個小時,境湖南站離這裡又很近。假如不嫌麻煩的話,選好合適的車次,其實平時的晚也可以趕過來。”
尚妮小聲道:“現在是五月份,我六月末有事得回去兩週,接下來的兩個月也都有空,九月初纔會有別的事。從我那裡坐高鐵到境湖南站只要一個半小時,按譚老師的說法,算回去了節假日也可以過來,平時有事也可以趕到。”
一聽這話,丁齊知道她是一位在校大學生,而且還不是四年級的。她平時可以翹課,但是期末得回去考試,接下來是放暑假了,直到九月初開學。丁齊聽出來了,估計在座的也都聽出來了,只是都心照不宣地沒有說破。
石不全:“我在哪裡工作都一樣,不用考慮我。”
冼皓:“我也是,通常都是在家工作,只是偶爾有事出門,留在這裡也沒什麼關係。”
葉行追問道:“冼師妹是做什麼工作的。”
冼皓:“我是做編導的。”
丁齊也很感興趣地追問道:“哪方面的編導?”
冼皓:“影視劇、舞臺劇的編導都做。”
葉行:“冼師妹與其做幕後編導,倒不如登臺做個明星,一定會成爲巨星的!”
冼皓沒有接話,大家又都看着莊夢周。莊夢周笑道:“我是個自由職業者,來去自由,不用考慮我的時間。”
大家在這個重要問題達成了一致,如此一來心裡倒是安定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麼着急了。既然小鏡湖可以打開,那麼想辦法把它打開,事情要一步步來,線索也許在過程。假如按照石不全原先的想法,那麼接下來的一個步驟,是要等尚妮“看見”小鏡湖。
尚妮聽從譚涵川的勸告,這一整天都沒去後院門口坐着。這天晚飯後,後院門位置先是被朱山閒佔據了,再被範仰佔據了。小鏡湖規模浩大,彷彿令人百看不厭。他們越是這樣,看不見小鏡湖的葉行心裡越癢癢,跟有隻貓在撓似的。丁齊當然也有這種感覺,只是儘量忍住了。
朱山閒、譚涵川、範仰、石不全包括冼皓,他們明明早看見了小鏡湖,爲何還要一遍一遍地去看呢?根據幾人的描述,那道門通往小鏡湖的位置是在山高處,雲層飄蕩彷彿壓在門樑,當年的樑雲觀或許是因此而得名。
飄蕩的雲霧遮擋了遠處的景色,而小鏡湖的範圍又極其廣袤,所以每次都能看到不同的景緻。另一方面,既然誰也不清楚怎麼進入小鏡湖,那麼觀看的過程說不定能發現某些奧妙,或許看着看着,能找到線索。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基於丁齊提出的一個假設,或者說是丁齊對所觀察到的現象所做的一個總結。丁齊自己看不到小鏡湖,他觀察的是已經看到小鏡湖的這些人。
丁齊問所有人,你們既然已經發現了小鏡湖,那麼再去後院門口的時候,是否一眼能看見?答案卻不是這樣,仍然需要一個過程,借用莊夢周的說法,這是一個“入境”的過程。而丁齊從專業角度總結,這像進入某種特定狀態的過程,類似於催眠。
大家從站到後院門口到能夠看見小鏡湖,或多或少都需要一段時間,長短不一,有時候刻意去看,反而不容易進入狀態,好半天都看不見,這首先是範仰總結出來的。
那麼丁齊的問題是:你們能不能瞬間看見它?像這世界真正存在的景色一樣,推開門擡眼望去,那是小鏡湖。這個問題也包含着一個假設,是大家要達到這種狀態,才能滿足開啓小鏡湖的條件。衆人皆深以爲然,如今都在練呢。
丁齊仍以他熟悉的催眠爲類,實際操作也有瞬間催眠技術,但瞬間催眠想成功有一些前置條件。而對這些江湖高人而言,前置條件其實已經具備了,是他們已經能看見小鏡湖。類只是類,眼前的狀況早遠遠超出了普通的催眠術範疇,而是他們各自如何去施展八門秘術。
其實丁齊還有第二個問題,那是“你們這些人能否不受打擾地共同看見小鏡湖?”如今他們都是一個個輪流到門口去看,儘量避免彼此之間的干擾。可是按照石不全的想法,集齊江湖八大門傳人便是開啓方外世界的鑰匙,那麼需要所有人處於同一狀態才行。
但是這個問題丁齊並沒有問出來,先解決前一個問題再說吧。
天色已晚,莊夢周已經回酒店休息。但範仰還沒有走,仍然在後院門口站着呢,左手真的拄了一根棍,右手還託了一個碗。剛開始這只是石不全故意損他,可是到後來,範仰自己也覺得可以這麼試試。
葉行也沒走,坐在客廳裡刷着手機耗時間,唯恐錯過了什麼。丁齊潛意識或許也有這種心態,所以他也把筆記本電腦拿到客廳裡,正在整理病歷資料。尚妮從樓走了下來,來到丁齊身邊小聲說道:“丁老師,不好意思,打攪你了。”
丁齊合電腦道:“不客氣,你沒打攪我,有什麼事嗎?”
尚妮有些吞吞吐吐道:“是這樣的,我想找您單獨聊聊。”
丁齊:“我們去哪兒聊?”
這時石不全推開書房的門道:“你們到書房裡聊吧,既安靜又方便,我把地方讓出來。”
這小子貓在屋裡幹什麼呢?尚妮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他居然都聽見了。丁齊和尚妮便進了書房,這裡是石不全現在住的地方,但這位宅男並不邋遢,屋子收拾得非常整潔,沙發也看不到枕頭和被子,雜物都塞進了書櫃裡。
朱山閒以前不長住這兒,屋子裡放了整面牆的書櫃卻沒有多少書,被石不全當做衣櫃兼雜物櫃用了。丁齊招呼尚妮坐下道:“尚妮師妹,你怎麼想起來要找我單獨聊?”他也叫尚妮師妹,是跟着大家叫順嘴了,或許潛意識裡也想以江湖八門人自居吧。
尚妮很實誠地答道:“是冼皓姐姐叫我來向您請教的。她說你和這裡的其他人不一樣,有時候很多事情或許是旁觀者清。後來我私下問莊先生,爲什麼他們都能看見而我卻看不見?莊先生很神秘地告訴我,和他們相,我少做了一件事,並讓我自己回去好好想想——究竟是什麼事?
我想了一個晚,想到了很多事情,但是覺得都不對。剛纔突然想起來,我是沒有找丁老師單獨聊過,而他們好像都這樣做了。”
這算什麼答案?但是丁齊轉念一想,事實好像還真是這樣。莊夢周分明是指點尚妮來找丁齊,可是話又不直說,而是讓她自己去想。丁齊自有專業的思維方式,很自然地從莊夢周的角度出發,琢磨他爲何要這樣指點尚妮,居然也琢磨出意思來了。
想看見小鏡湖,需不需要藉助江湖八門秘術?答案是未必需要!更進一步,居然是任何一門傳承秘術都不是必須的!如說需要用到冊門秘傳的入微術嗎?除了石不全之外,其他人都沒有用入微術,但同樣發現了小鏡湖。至於其他各門秘術的情況也是一樣的。
江湖八大門各自的秘傳,無論丁齊瞭解多少,但如今都已經聽說過了,分別是:驚門靈犀術、疲門觀身術、飄門隱峨術、冊門入微術、風門心盤術、火門爐鼎術、爵門望氣術、要門興神術。
這八門秘傳都不是用在發現方外秘境這種場合的,但可以藉助它們看見小鏡湖,只能說其有某種相通之處。
只要找到了其的相通之處,也解決了問題的關鍵,而八門秘術各有側重,可能都包含了某種入門的方法。目前是不知道這個關鍵在哪裡,但從現象總結來看,所有能看見小鏡湖的人,確實都和丁齊單獨聊過,這恐怕是唯一的線索了,莊夢周指的沒錯!
那麼丁齊是什麼人?他是個心理醫生!想到這裡,丁齊腦海似有靈光一閃,忽然找到感覺了。對呀,心理醫生做心理醫生該做的事情,把這些江湖高人看做求助者或患者,嘗試着去解決他們的問題與困擾。
丁齊做心理諮詢師的時候,對象有各種人,有人可能官做得很大,有人可能在某些領域的成非常突出,但在心理諮詢室一律都只是求助者,如今的對象只不過換成了江湖八大門的傳人。想明白了這點,丁齊也找回了自己的狀態,那從最常規的攝入性會談開始吧……
“尚妮,你來這裡之前,爲什麼會叫一輛三輪車,在南沚山森林公園附近轉了五個多小時?”這是丁齊問的引導性話題。
尚妮答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嘛,身爲江湖風門傳人,來到這裡當然要首先考察山川地勢。心先有天地山河,纔可以運轉心盤。”
從心理諮詢師的角度,丁齊感覺已經快抓住問題的關鍵了,一指書案道:“你心既然已有一座南沚山,那把它畫出來讓我看看。不需要太複雜,勾勒出輪廓行。”
尚妮便坐到書案前畫了一幅畫,別人在這裡畫的都是小鏡湖,丁齊卻讓她在這裡畫的南沚山。尚妮只用了不到兩分鐘畫完了,紙是一條條向弓起的弧線,代表的是一座座山峰。丁齊看了不禁連連點頭,這小姑娘的確很有功底,那五個多小時也沒白費。
假如換一個人可能看不明白這張圖是什麼東西,但丁齊反覆研究過南沚山的高清地形圖與衛星圖,能看出來這是南沚山森林公園最簡練的示意,各個山峰的大小和位置都標註得非常準確,假如腦海沒有一個清晰的三維立體模型,斷然是不能隨手畫出來的。
丁齊指着這張圖道:“我們可能是找到問題所在了。你心已有一座南沚山,無論怎樣運轉心盤,所見仍然是南沚山。你看的根本不是小鏡湖,如果方向錯了,做得再好,可能錯得越離譜。”
尚妮眨了眨眼睛道:“哦,好像真是這樣!那我應該怎麼做呢?”
丁齊:“你是不是有感覺,感覺門外有另一道風景?”
尚妮:“是的,但感覺差那麼一點點,無論我怎樣運轉心盤,卻總是看不見。”
丁齊想了想道:“我不懂心盤運轉,但我可以提一個建議。這樣吧,我們先定一個小目標。”他把手的這張紙給撕了,接着說道:“你要看的不再是南沚山,甚至不要刻意去運轉心盤,是去體會你有感覺的這種狀態。假如動用風門秘術,那去觀察門外那道你看不見的風景。”
尚妮皺眉道:“這怎麼做呢?”
丁齊:“怎麼做靠你自己,我們的小目標是從撕掉這張紙開始……”話說到這裡,那張紙已經被撕成了碎屑,被丁齊扔進了廢紙簍裡。
石不全正坐在客廳等着,見丁齊和尚妮已經出來了,趕緊迎去問道:“小師妹,可有收穫?”
尚妮點了點頭道:“有點明白了,等範仰走了,我去試試。”
石不全趕緊勸阻道:“譚師兄叫你好好休息,你今天不能再去試,等過兩天徹底休息好了再說吧。”
丁齊也勸道:“不着急,先要休息好。”
轉眼又到了週末,朱山閒一大早去買菜,尚妮非要跟着去,說是要考察當地民情。兩人一走,石不全便把餐廳裡的大餐桌子扛了出來,居然扛了樓梯。譚涵川和丁齊趕緊過去幫忙,並問他這是要幹什麼?
石不全答道:“昨天尚妮師妹說了,在二樓露臺吃飯舒服,是桌子小了有點擠,我把大桌子換去。”
真打算把露臺當餐廳了?丁齊問道:“假如下雨怎麼辦?”
石不全:“我把那張桌子搬餐廳去,假如今天下雨,在一樓暫時擠着吃飯。明天好了,我回頭在買一個遮陽雨篷,明天能到貨。”
露臺的那張遮陽大傘,原本只能罩住兩張藤椅,可罩不住一張大餐桌。石不全已經在看了一款鋼架支撐、防紫外線的晴雨篷,支起來像一個四角涼亭。
丁齊說道:“尚妮師妹說句話,你這麼心。既然要在買涼亭,乾脆再買張寫字檯裝吧。冼皓的屋裡沒有書桌,工作很不方便。”
“知道了,一起辦了!”說着話,石不全又將露臺原先放的那張黑胡桃木桌子扛了下去,也不嫌折騰。
丁齊衝着譚涵川小聲道:“阿全是喜歡尚妮這種類型的,我這兩天看這小子很有些不對勁,原來是動春心了。”
譚涵川笑道:“是搞對象的年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常情況嘛!丁老師不也這樣?”
丁齊一怔,反問道:“我怎麼了?”
譚涵川則笑而不語。
他們搬完桌子坐在廳裡歇會兒,冼皓聽見動靜也抱着筆記本電腦出來了,還特意說了聲謝謝,應該是聽見了方纔要在她屋裡添張書桌的話。說話間朱山閒和尚妮也買菜回來了,把東西先放到廚房,大家坐下一起喝茶,範仰、葉行、莊夢周先後都到了。
大家週末約好,這週末相聚,但實際週三的時候人聚齊了。茶剛泡好,丁齊的電話響了,接通一聽是個熟悉的女聲,竟是劉國男打來的。